這事本就是自愿，林大娘不同意，林賢亮也不會說別的，只是她一遍遍的沒完，嚷嚷著太貴不能干，他和桂蘭太黑心，他就不高興的沉了臉，也不看她，而是對林大爺說：“大哥，我是好心，你們要覺得不行那這事就算了。至于錢，我一分錢也得不著，我還不至于去算計自己大哥。我不過是看著小米大了，有個工作能貼補著家里，將來也好找婆家。大嫂不領情歸不領情的，陽別到處嚷嚷，壞我和桂蘭的名聲，都是一家人對你們又有什么好處？”

    林大爺當然比自己媳婦懂得多，瞪了她一眼，“你給我閉嘴，敢到處咧咧去我打折你的腿。”又說老三，“別搭理她，四六不懂的玩意。這事，你讓我們再商量商量。”

    林大娘一臉不情愿卻又有些害怕的往后退了一步，嘴里卻一點沒消停，“不行啊，咱可沒錢，這事誰愛去誰去，咱沒錢。”

    林賢亮也不理她，轉身進了屋，他自認做的夠多的夠好，大哥小時候帶著他們沒少干活挨餓挨累，要不是有那時的情分，他真是不想管。

    大嫂太煩人太不懂事了。

    外面說些啥，里面人多聲音也大是沒聽到，不過王慧妍知道他是干什么去了，看他不太高興還以為事情沒辦成，小聲問他：“沒成？”

    “成了，我們領導很好說話，一聽二話沒有就說讓他明天去上班。”其實他當時還想問一句，有沒有大嫂能干的崗，可想了想還是沒說出口。

    他大嫂一輩子都沒上班，怕是不一定樂意出去干活。

    現在想想幸好沒多那個嘴。

    王慧妍一聽松了口氣，“那就好。”接著她又皺了皺眉，嗔道：“那你拉個臉干啥？讓他們看了還以為你不高興呢！“

    林賢亮低聲道：“還不是大嫂。”低聲把想給林米找工作的事說了。

    二人低頭說話，也沒注意到景才湊過來，聽了聽又走了。

    王慧妍好笑道：”她是什么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跟她生這個氣不值得。”說著又有些擔心，“臨時工工資低，他們出去租房子能租得起嗎？”

    不是她愿意替人家操心，她是真怕他們賴在自家不出去。

    “先住幾天，林米和大嫂也該出去干點零活掙些錢了。總不能一直住在咱家吧！”

    聽他這樣說，王慧妍倒是放下心來。

    她就怕這個男人一心軟留他們長住，那這兩家人住到一起可就糟心了。

    還好，他雖然心軟可也是個明白人。

    林賢亮知道她的擔心，低聲安慰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數。好歹讓他們先對個十天半月的。”

    “我不多說，你有數就行。”

    二人這邊說著話，林大爺和林大娘在外面商量了一會，林米出去了，看著她爸媽就掉起眼淚，“我都十六了，在城里過了些年，你們總不能讓我去種地吧！我還是不是你們的姑娘？”

    林大娘罵道：“誰跟你嚼的舌頭？是你三叔說的？”

    林大爺罵她：“你給我閉嘴。”臉色陰沉的問林米：“你三叔跟你說的？”

    林米哭著搖頭，景才跟著他姐出去的，一直站在門口沒湊過去，聽了這話過去說：“是我偷聽我三叔和我三嬸說話才去告訴的我姐。”

    林大娘哼道：“你三叔嘴就是快。”

    景才不太高興的道：“我三叔跟我三嬸說不是正常的嗎？我爸不也啥事都跟你說。”

    林大娘罵道：“小兔崽子，你到底向著誰說話？”

    景才梗著脖子，“誰有理我向著誰。”又軟下來低聲道：“媽，你就別一天天的挑刺了，咱們來到縣城，我三叔三嬸對咱們夠意思了，人二影進城，你可是連讓都沒讓過一句的。”

    林大娘有些臉上掛不住，捂著臉要哭不哭的，“哎呀沒法活了，我好不容易養大的兒子跟人家親近去了。”

    林景才氣的轉身就進屋，“我不跟你說了。”

    林大爺怒道：“嚎什么？簡直是丟人。”他拿定了主意，“小米這事就這么定了，不就二十塊錢嗎？不到兩個月的工資就回來了。你說說你多大歲數了，這么點帳算不明白。”

    林米驚喜的停了哭聲，“爸，真的？太好了爸，謝謝你。”

    林大爺揮了揮手，“行了，去叫你三叔出來，說我有事跟他說。”

    林米進去，臉上淚痕還在，卻滿面笑容的招呼道：“三叔，我爸叫你你出來，有事要跟你說。”

    林賢亮詫異的看了她一眼，“小米怎么哭了？誰欺負你了跟三叔說。”不能是自家那淘氣兒子吧？

    別人他不提心，可景國那小子淘氣嘴也毒，看到家里這么多人又吃又住的，說不定就給人臉子看了。

    “沒事，沒人欺負我，我是高興的。”

    林賢亮有些莫名其妙，高興的掉眼淚？

    林大爺看到他也不廢話，直接了斷的說：“我和你大嫂商量好了，明天桂蘭來我就給她拿錢，小米的事還是老三你想的周到。”

    二十塊錢挺多，可不到兩個月就能掙回來。

    這個帳。林大爺比林大娘算的明白。

    林賢亮聽了點點頭，“明天桂蘭和桂枝都過來，我讓他們幫著打聽哪有便宜房子。”像他們家這樣便宜又離著縣里不遠的房子。

    林大娘撇了撇嘴，這么急還不是想把他們攆出去。

    第二天，大山領著大民二人去煤礦，可能礦上也確實缺人，看他們老實又有把子力氣就把二人都留下了。

    林大爺也去了電廠。

    每家有一個上班的，有定量的工資，這些人有些慌亂的心里就能慢慢安定下來。

    當天晚上，林桂枝夫妻和桂蘭一起來到三哥家，桂枝拿了小半袋蘿卜大頭菜給這些人添補口糧。

    桂蘭空著手，看著這些窮親戚小聲和二姐三嫂嘀咕，“這些親戚平時我都沒見過，這怎么都湊一起來了。哎呀三嬸你家里都有一股味了。”

    人多沒法洗澡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林桂蘭對親戚沒有什么印象，她是在東北長大的，前幾年父母回去也只有幾個兒子陪著回去過。很多親戚她根本不認識。

    “沒辦法，要不是實在過不下去了，誰樂意拋家舍業的跑這么遠啊。”自打林桂蘭幫著林苗找了個臨時工的工作，二家的關系比以前好了不少，前些日子林苗轉正，她打聽到原因，還上門給三嫂出主意，讓王慧妍扒住了省城這根線別斷了，“以后說不定景和景國就能用得上。”

    當兵那事自然是不能拿出去說的。

    不過她是好意，王慧妍自然心領。

    林大爺和林大娘把桂蘭叫外面，先跟她確認臨時工的事，桂蘭說道：“大哥大嫂你們放心，咱們都是一家人，我能坑你們嗎？小米是我侄女，我害誰也不能害她是吧。不信你們問我三嫂，大苗是不是干的挺好的。咱這可是紡織的臨時工，不是那外面賣小工的，這不一樣。干吧，不到兩個月就回來了，而且以后干好了說不準就能轉正。多好的機會。要不是咱自家，我才不管這閑事。”

    桂蘭嘴會說，林大娘想著轉正后林米能開三十幾塊錢，這心里之前的不快倒是壓下去了，“我就說嘛，蘭子是咱親妹子，還能有好事不想著咱。這錢你拿著，只是要快點，蘭子你是不知道，家里都要吃不上飯了，你大哥今天好歹是有了個工作，可這一家子又得吃飯又得租房子，唉，大嫂愁的這頭發都白了。”

    她扒拉著額頭兩邊的幾根白頭發給小姑子看。

    林大爺不耐煩的把她拉到一邊，“蘭啊，大哥不說別的，以后小米要能轉正，讓她好好孝順你這個當姑姑的。”

    有了二十塊錢和林桂蘭的保證，沒兩天林米就去上班了。她和林苗都在紡織廠，早上一起走晚上一起回，兩個人又是堂姐妹，沒幾天關系就好得很。

    留在家里的家屬，除了林大娘，只要懂些事的就去地里拾秋，上山撿柴，挖野菜根。

    用他們的話說，關里老家連野菜樹皮都說沒了，想挖都沒得挖，現在有了，還不趕緊的，難道還等著冬天大雪封山的時候餓肚子嗎？

    大民媳婦甚至扒了好多榆樹皮回來，面對王慧妍不解的目光，她有些靦腆的說：“表嬸別笑話俺，這個磨了面也能頂糧食吃呢。俺們吃了嬸子這么多糧，也沒有別的，這個給嬸子冬天留著添補口糧。”

    王慧妍一怔，她已經說了，各家撿的歸各家。

    林大娘不動彈，林米和景才是能干的，之前撿了柴撿了菜葉子等，王慧妍就單給他們放一起讓他們走時帶走的。

    大民家也一樣。

    “你們現在在這我，等你們搬出去了，不得吃不得燒柴啊，都留著自家用。我這不缺你們這些。”

    現在大民媳婦這么說，王慧妍還是有些感慨的，好歹沒收留出白眼狼來。

    “嬸說了不用就是不用。嬸家有口糧，你們比不得，好孩子，你這份心嬸知道也領了。這個既然能吃，那你就帶景國他們多去弄點，這一冬天怎么也不能餓了孩子們。”

    各家當時來的時候分那點糧，根本頂不了幾天，也幸虧她自家種的地多，收的各種菜多，加上野菜之類的，她拿出來添補給大家，才讓他們的日子能過得下去。

    林影跟著大家去忙了幾天，就把精力轉到了毅峰那邊。

    張江來信，李江海和李東澤的事情已經辦下來了，只是中間出了點岔子，他們的關系落在了寧和縣東方紅鎮下面的一個生產隊。

    李毅峰一聽就急了，東方紅鎮就是他們坐火車的那個鎮子，那里離二影爺爺奶奶家不遠。

    可下面的這個生產隊，叫大砬子生產隊，顧名思義就是在山里，據說下了火車要走幾十里的山路才能到。

    “肯定是李珊和她男人那兩個壞種搞的鬼。”毅峰氣的罵道。

    這倒是被他猜著了，那二人現在是有賊心沒賊膽，不敢再去招惹他們生怕引來老太太的鬼魂報復，可讓他們這么把人放走又不甘心，干脆就在他們落戶的地方動了手腳，把從縣城邊上的生產隊調到了整個寧和最偏最遠最窮的地方。

    毅峰要去車站接二人，再把他們送到生產隊去。“爺爺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大爺腳還不太能走路，他們怎么往那走啊？不行，明天我得去接他們去。”

    林影攔住他，無奈說道：“你瘋了，咱不是說好了……”

    “二影，可此一時彼一時啊。”

    喲，還會拽詞了，會拽詞也不行，“你先別急，我想想辦法，我大舅在那邊，我二大爺，爺爺奶奶都在那邊，還有啊，我爸也在那邊住到三十多歲才搬走，總會有認識人的，你別急，別急。”

    別說，還真讓林影給問著了，林賢亮想了想，“你說大砬子啊，我還真知道，你二大娘娘家就是大砬子的。你問這干什么？”

    既然求人辦事就得讓人肯幫忙辦這個事。

    林影知道，以資本家的身份，大家躲還躲不及，她出面肯定不好使。

    不過，她有媽媽幫忙，編個謊話那倒是不難。“是我跟你說過的，省廳的那位張叔叔，他說有個好的民族資本家，自愿捐獻出所有的財產給國家，主動要求到農村參加勞動自食其力。可是呢，一個身體不太好的老人，一個呢腿前些天又摔折了剛接上，就想讓我們幫著照顧一下，結果中間出了點岔子，他們被分到了大砬子村，可那里離著那么遠，他們這一老一瘸的怎么去啊？還有，去了之后的生活，要是生產隊能幫著適當照顧一下就好了。”

    林賢亮一聽到省廳的讓幫的這個忙，立刻拍著胸脯保證，“這事沒問題，我讓你大娘回趟娘家，她娘家哥哥就是生產隊副隊長。”他壓根就沒懷疑他姑娘現在是個小說謊精。

    “爸，你說的時候注意點，別把張叔叔的名字啥的說出來，這事吧，心情領會就行了，要是說出來就不好了。”

    林賢亮上了十幾年班了，有些事他不是不懂，“行了，還用你教我，你爸比你懂。放心吧，明天的火車是吧？都交給我，明天指定讓人去接站然后安排的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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