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哈！”

    “哦哈！”

    “哦哈！”

    “哦哈！”

    李如拙發(fā)了一聲喊，聲音在冰谷中不斷回蕩。

    山壁如鏡，白雪皚皚，寂靜的彤陽山仿佛人間仙境。身前的少女，背著銀色彎刀，刀上的紅花就是這世間最美的顏色。

    “呂嬋，呂嬋，這條山谷，難道就是八百年前彤陽流火的河道。哈，看來道爺我猜的不錯，你看腳下明顯就是熔巖的紋理嘛！”

    “唉，幸好有了這條通道，不然這滑不溜秋的彤陽山，我還真上不去。”

    “不過，等將來道爺我陽神大成，踩一下飛劍，就能到山頂了。嗨，下次咱們再來，就不用這么麻煩了！”

    “你信我，我可是道門千年不遇的天才，哈哈哈……”

    喋喋不休的李如拙，叉腰仰頭，得意大笑。

    呂嬋則猛然回身，狠狠瞪了他一眼，“鼓噪！”

    被人訓(xùn)斥了，道門小天師也只能悻悻的閉嘴趕路。

    冰谷蜿蜒而上，坡度不緩不急。兩人都是修為近乎一品的高手，腳力自然不俗。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已經(jīng)走到云霧的邊緣。

    呂嬋在云霧前，停下了腳步。

    “怎么不走了？”李如拙抄著手，踢飛腳下的一顆冰塊。

    呂嬋沒有搭言，只是靜靜的打量著李如拙。從他斜插頭頂在頭頂?shù)陌l(fā)簪，到前襟別在腰間的道袍，還有那雙永遠(yuǎn)提不上跟的草鞋，最后停留在李如拙的臉上。

    “你……你干嘛？”李如拙感覺呂嬋的目光犀利的像刀子。他難得臉皮一紅，感覺竟是比被老天師考校功課還緊張。

    “你，為什么，幫我？”呂嬋第十次問出了這個問題。

    “當(dāng)……然，當(dāng)然是順路！”

    “只是順路？”

    “是！”

    “因為順路，所以幫我？”

    “是！”

    “哦！是這樣！”呂嬋收回目光，不再逼問。

    李如拙偷偷擦了擦冷汗，心想這小丫頭到底抽什么瘋，這個節(jié)骨眼還糾結(jié)這個問題。道爺我能說實話嗎，切，反正不管她問什么，我就一律回答“是”就行了。

    “你是不是喜歡我？”呂嬋突然又回過頭來，冷不丁的問道。

    “是！啊？”李如拙突然反應(yīng)過來，連連擺手，“不是，不是，你別誤會！”

    “那你不喜歡我？”

    李如拙此時真是覺得，呂嬋的問題，比最復(fù)雜的經(jīng)文還要難以解釋啊！

    彤陽山或許是天地間最寂靜的所在了，這里沒有生命，沒有顏色，甚至沒有風(fēng)。云霧就像一條靜止的玉帶，撒下一片柔和熒光。

    呂嬋就沐浴在這片熒光中，瘦削的肩上好像披上了一件輕紗。

    李如拙聽到了自己的心跳，看著眼前突現(xiàn)柔美的少女，他終于不再窘迫。

    只見他倒提停云劍，雙手在胸前擺了個道揖，微微稽首。

    “大道在上，我，確實喜歡你！”

    可說完這句話，李如拙就后悔了。眼睛死死盯著地面，實在不敢抬起頭來。

    “好，那我們繼續(xù)登山吧！”

    “啊？啥？”李如拙知道，自己此時抬起的頭，肯定跟翦云山下那個憨傻的放牛娃沒有任何區(qū)別。

    可呂嬋已經(jīng)轉(zhuǎn)身消失在雨霧中。李如拙呆愣一會，只好跟上，心中暗想霸刀傳人確實是與眾不同啊。

    云霧在外面看來像一條玉帶，里面則是一顆顆懸浮的冰晶。

    李如拙闖入云霧，發(fā)梢剛觸碰到冰晶，那顆冰晶立刻就破碎了。淡藍(lán)色的氣體從破碎的冰晶中散發(fā)出來，轉(zhuǎn)瞬就消失在空氣中。

    可李如拙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個變化，此時他還心亂如麻。

    “這丫頭是什么意思？”

    “故意看我笑話？”

    “不對，她貌似也沒笑啊？”

    李如拙在云霧中橫沖直撞，一顆顆的冰晶在他身邊破碎，消失。直到，他打了個飽嗝。

    “你如果不想被撐死，就最好記住我走過的路線，然后一絲不差的跟上。”呂嬋的話重新變得冷冰冰，讓李如拙立刻清醒過來。

    他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不對，應(yīng)該是體內(nèi)的陽神，有一股從未有過的充盈感。之前御劍千里消耗的神識，居然在進(jìn)入云霧的一剎那，就全部都彌補(bǔ)回來了？

    這云霧有古怪！

    他試著又向前走了一步，身邊的幾十粒冰晶立刻破碎，淡藍(lán)色的氣體轉(zhuǎn)瞬消失，李如拙的識海立刻從充盈變成了飽脹。

    “這些冰晶！這些冰晶！”李如拙像是見到了金山銀山的窮人，眼睛睜的像一對銅鈴，“這些冰晶，居然都是神識啊！”

    “你信不信，只要你再胡亂走七步，你的識海就會被撐爆！”呂嬋站在不遠(yuǎn)處，看向李如拙的目光，就像望著一個傻子。

    聽到呂嬋的話，李如拙冷靜下來。他思索片刻，關(guān)閉了識海和氣穴，然后又向前一步。

    又是幾十粒冰晶破碎，淡藍(lán)色的氣體隨即出現(xiàn)。只是這一次，氣體沒有立刻消失，而是纏繞在他的皮膚表面。李如拙呼出一口氣，看來有用，識海和氣穴都已封閉，這些神識就無法進(jìn)入體內(nèi)。

    剛想到這里，李如拙突然睜大了眼睛。他發(fā)現(xiàn)纏繞他皮膚上的淡藍(lán)色氣體，正在逐漸消失，雖然慢，但是卻的確深入他體內(nèi)。隨即，他的陽神出現(xiàn)了撕裂感。

    “我封閉了氣穴，這些神識居然還能通過皮膚，直接進(jìn)入我的識海！”

    “師父說過，彤陽山中聚集著天地間最濃郁的神識之力。人體到了這里，就像一塊干枯的海綿，突然掉入了大海。”呂嬋伸出手捏碎了眼前的一顆冰晶，“凡人會在這片大海中，溺亡！”

    “那你為何沒有絲毫痛苦？”李如拙不解的看向呂嬋。

    “我嘛！”呂嬋看向李如拙，李如拙也對視過來。

    “因為，我不是凡人！”呂嬋沒有避讓李若拙的目光，“而是荒人。”

    話音未落，呂嬋就向李若拙伸出了手。兩人之間距離三尺，呂嬋抬起的手臂，直接攪碎了這三尺內(nèi)的所有冰晶。

    李若拙看到了，淡藍(lán)色的氣體涌入?yún)螊仁直鄣哪且粍x那，淡淡的星光在呂嬋皮膚下閃耀。那些神識之力，直接被這些星辰吸收。

    “快跟上，這里很快會被冰晶填滿，我也消化不了太多。”看到猶在震驚之中的李如拙，呂嬋轉(zhuǎn)身離去。

    李如拙望著少女瘦削的背影，長嘆一聲，緊步跟上。

    于是，年輕道士和荒人少女，就在云霧之中沉默行進(jìn)。

    慢慢李如拙發(fā)現(xiàn)，呂嬋并不是胡亂前行，她選擇的路線聚集的冰晶最少，可見即使是強(qiáng)悍的荒人體質(zhì)，也不敢吸收過多的神識之力。

    這片云霧似乎無邊無盡。

    李如拙心中計算，按照二人的腳力，已經(jīng)在云霧中向上行進(jìn)千丈，可這片云霧絲毫不見稀薄。

    呂嬋的速度開始減慢了，漸漸變成前進(jìn)一會就要調(diào)息片刻的地步。李如拙知道，呂嬋的身體也已經(jīng)飽和到極限。

    “呂嬋，你先休息一下，我來帶路。”

    “你們孱弱的身體，無法快速消化這些濃郁的神識。而我現(xiàn)在，需要是盡快到達(dá)山頂。”

    呂嬋倔強(qiáng)前行，終于，在有一次行進(jìn)十步后，終于踉蹌倒地。李如拙也不再避諱，將呂嬋嬌小的身軀壓在身下，讓破碎冰晶釋放出來的神識之力，全部涌入自己體內(nèi)。

    “咔嚓！”只有李如拙能夠聽到的破碎聲響起，他知道，自己體內(nèi)陽神已經(jīng)出現(xiàn)裂紋。

    先不管這些了，李如拙起身將呂嬋抱在懷里，拿出酒壺給少女抿了一口酒，呂嬋慢慢睜開了眼睛。

    “就差一步，云霧還有不到五丈，可是我到不了那里了。”此時，荒人少女的格外柔弱。

    李如拙也抿了一口酒，突然想到剛才剛給少女喂過酒，不禁砸砸嘴，似乎在回味那里的味道。呂嬋看到李如拙的神態(tài)，突然氣急，一口咬在了李如拙的手背。

    “哎呀，啊！別忘了你是荒人啊，你這牙口不要把我手腕咬斷啊！啊！”李如拙疼的大呼小叫，突然發(fā)現(xiàn)咬住自己手背的少女，正在哭泣。

    這是呂嬋第一次哭，還是咬著小道士的手背在哭，把所有的倔強(qiáng)和不甘都變成了眼淚。

    “呂嬋，你為什么非要登上彤陽山？”李如拙輕輕問道。

    呂嬋松開了李如拙的手，“我是荒人，是被你們驅(qū)逐屠戮的荒人。”

    李如拙低下頭，當(dāng)年始帝白煜征伐北疆，翦云山確實是助力之一。

    “荒人本來應(yīng)該在天荒島，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現(xiàn)在荒原。是師父把我養(yǎng)大，從小他就對我說，他畢生的夢想就是去山中釣一條大魚。”

    “師父說，山中的大魚，是被人養(yǎng)在這里的。曾經(jīng)的荒人就是大魚的飼料。你們驅(qū)逐荒人，最根部的目的，就是阻止山中的大魚被養(yǎng)肥。”

    “只要殺掉山中的大魚，荒人就有可能重新回歸荒原。”

    呂嬋的話斷斷續(xù)續(xù)，其中的信息卻耐人尋味。

    “所以！”聽到這里，李如拙故意睜大了眼睛，“鎮(zhèn)北侯那個老頭沒有騙我，這彤陽山中真的有大魚？”

    “我不知道，師父說有，就一定有！”

    李如拙扶額哀嘆，原來你這丫頭，就是憑借一心執(zhí)念啊！

    云霧之中不知時間，但是四周的冰晶卻開始重新凝聚。李如拙和呂嬋可以活動的范圍越來越小，最后只能緊緊依偎在一起。

    “你真的喜歡我嗎？”窩在李若拙懷里的呂嬋突然問道。

    李如拙好不尷尬，“額……嗯！”

    “就算我是荒人？”

    “咳咳，荒人也是人，而且，按你剛才的說法，荒人也只是一群可憐的魚……飼料！”

    說道這里，李如拙靈光一現(xiàn)。

    “呂嬋，既然荒人是那個，那個魚飼料，那如何被魚吃掉？”

    “聽師父說，荒人到了六十歲，會自行離開部族，登上彤陽山進(jìn)行天葬。”

    “就是這個，荒人能登上彤陽山，你是荒人，為何卻不能突破云霧？”

    聽到這句，呂嬋立刻神色黯然，“當(dāng)日在鎮(zhèn)北大營，我與趙伏羆對戰(zhàn)，體內(nèi)的一半星辰都已熄滅了。”

    “我記得，當(dāng)時小夫子說過，你的傷可以恢復(fù)。”

    “是可以恢復(fù)，但是需要時間，荒人體質(zhì)特殊，傷勢恢復(fù)需要大量氣血。”

    “我有辦法讓你快速恢復(fù)。”李如拙笑嘻嘻的從懷里掏出一個瓷瓶，“看，我這里還有一顆赤鯉霄云丹，而我體內(nèi)也有一道陽神。你身為爐鼎，我燃盡神火，煉化赤鯉霄云丹，足可點亮你滿身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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