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兩帆的小船停在了北岸,陳德旺例行看了看貨物,見只是一船普通干柴,頓時沒了興趣,這種便宜貨沒有什么抽頭,于是就打發碼頭上的散工上去接貨。
工人搭好了踏板,剛從船上扔下一捆干柴,碼頭貨場就闖進來百十來號青衣漢子。
陳德旺一眼就認出,為首的光頭青皮,就是對岸青角幫的王三兒,聽說在那邊是個猖狂至極的主兒,可卻從不來北岸,今天怎么公然闖過界?
不過在這永濟渠上,潮湖幫到底是壓了青角幫一頭,所以他雖然疑惑,卻沒有什么懼怕,側身拱了拱手,說道,“不知青角幫的兄弟來咱這北岸有何貴干?”
王三兒嘴角扯了扯,“你混在哪個人手下?”
陳德旺先給外圍的兄弟使了個眼色,讓他趕緊出去通風報信,這才答道,“小弟我拜在赤潮堂口。”
“原來是俞大海的手下啊!”王三兒嘴角扯得更開
“你認識咱堂主?”
“認識?豈止認識啊!”王三兒一側頭,只見一條細長的疤痕從頭頂繞過耳后,一直延伸到后頸,“要不是當時矮了下身子,我的頭都是兩半了吧!”
猙獰的傷疤像一條隱藏在草叢里的蛇,猛地亮出來,嚇了陳德旺一跳。他咽了咽口水,繼續硬氣道,“不管之前有啥子恩怨,就問青角幫的兄弟一句,今天來我北岸的碼頭有何貴干?難道不怕傷了和氣,壞了規矩?”
王三兒摸了摸自己的光頭,然后一指剛卸了一捆干柴的船,“那條船是我們簽下的單子,被你潮湖幫搶到了北岸,你說是我們壞了規矩?”
“你們的單子?”陳德旺回頭看了眼掌舵的船頭,這才發現居然是個油膩的小胖子。
小胖子感覺該自己上場了,于是就在潮湖幫眾人的注視下,施施然的從懷里拿出個單子來,然后立馬換上夸張的哭像,大喊道,“王三爺,我說了我要去南岸,可是引航的潮湖幫大爺,是硬逼著我停到了北岸,我要不轉舵,他們就要燒了我的船,我是小本生意,哪敢不從,這事不怪我,真不怪我呀!”
連王三兒都覺得胖子的表演假的不行,更別說潮湖幫的人。
一直主事的陳德旺也沉下了臉,不過看著對方人多,還是忍住說道,“青角幫的兄弟,咱們是不是有些誤會?再說就這么一船干柴,別為小事傷了和氣!”
“干柴?”王三兒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兒,“我怎么記得是一船上好的精鹽呢?”
碼頭上伙計面面相覷,明明就是一船沒人要的干柴,怎么變成了精鹽?
早已明白對方是故意找茬的陳德旺,終于壓不住火氣,“看來青角幫的兄弟是準備搭架子,不如去堂口跟我們俞爺聊聊?”
“嘿嘿”王三兒一招手,手下就從后面拖上來個被打得面目全非的豬頭,潮湖幫眾人一看心涼了半截,這不就是剛才被暗中派去通風報信的人。
“俞大海?”王三兒感覺耳后的傷疤隱隱作痛,“我早晚要去找他,不過現在嘛,我要先把本幫的精鹽搜出來!”
說完,身后的一百多條漢子,已經迫不及待的沖了出去。
“青角幫一天之內推了北岸三十座碼頭,連赤潮堂的堂口都被拆下了房梁,這永濟渠里的水終于要翻起大浪了!”胖子像個高深莫測的軍師,看著北岸漆黑的夜色低沉的說道。
“胖子,你肚子上的嫩肉又癢癢了不是?”七月陰惻惻的一句將胖子嚇回了原型,趕緊護住已經被七月和風鈴兒捏紫的腰間肥肉,一雙小眼睛泫然欲滴。
雖然嘴里恐嚇著,七月卻沒有真的動手。白鴿幫的眾人,包括七月在內,現在都有些對胖子刮目相看了。
從接到小夫子的考題到現在,才短短一周的時間,胖子就在這永濟渠翻騰出不小的浪花。雖然離不開大家的幫助,可這份破局的本事也算不小了!
有時候七月看著瞇眼的胖子,總想到百姓堂里那些老謀深算的閣老,或許過個幾十年,胖子也能有那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本事!
就算是現在,看到這運河兩岸幫派勢必死磕的架勢,誰能想到都是這個油膩小胖子的功勞?
瓊子也望向窗外,與漆黑一片的北岸相比,南岸碼頭卻燈火通明,“說來這青角幫真不簡單,在沖到北岸搶地盤的同時,宣布南岸所有碼頭免費卸貨一月,這下子商船都停到了南岸。就算和潮湖幫簽好訂單的大商戶,也有了來南岸的借口,誰讓你北岸不太平呢!商船都停到了南岸,碼頭工人也都跟著跑了過來,對于底層的工人來說,在哪吃飯不是吃飯,況且來了之后還發現,南岸的碼頭給的工期足足比北岸多了三成呢!”
“是啊,這一系列動作,不像是臨時起意,倒是像謀劃許久,滿福,你要小心一些,不要被人利用了!”惜朝也補充道。
“放心吧,惜朝姐,段小樓不敢,起碼現在還不敢,他還要求我幫忙呢!”胖子樂呵呵的回答
“又吹牛,你不吹牛會死啊!”尾葉諷刺道
“吹牛?嘿嘿,胖爺我上面可是有人啊!”
在白鴿幫眾人指點江山的時候,對面北岸深沉的夜色里,一輛同樣漆黑的馬車沿著河邊慢慢的行駛著,最后停在一處干枯的老柳樹下,樹下早已等著一個人。
馬車上的人也不下來,只有一個年輕的聲音傳出,“你是胡長刀?”
樹下的身影趕緊上前幾步,“回貴人的話,小人是胡長刀。”
馬車里嗯了一聲,“聽說北岸的碼頭,你潮湖幫一日之間便失去了半數?”
胡長刀聽到這句話極為惶恐,急忙解釋道,“青角幫突然發難,我有些措手不及!”
“呵”馬車里貴人發笑,聽得胡長刀心尖一顫,下意識就向前走了兩步。突然深夜中弓弦震動嗡鳴,胡長刀的腳尖前面已經插了一根半人高的長箭。
胡長刀看清了箭身上那條長著翅膀的黃龍,終于明白馬車里的貴人真是貴不可言。
壓住心驚退后一步,這位在永濟渠上說一不二的潮湖幫幫主,屈身跪了下來。
這時馬車里的聲音又響起,“給你三天時間,讓永濟渠上南北兩岸只有你一個潮湖幫。”
胡長刀心中狂喜,只要有此貴人相助,不要說統一運河兩岸,就算取代西三門的位置,成為西坊十三郭的地下龍頭,也不是沒有可能。
“小人拜謝貴人賞識!不過……”胡長刀貌似有些猶豫
“不過什么?”馬車里的聲音帶著不耐煩
“不過青角幫的幫主段小樓深不可測,怕是有二品以上的身手!” 胡長刀說出了自己的難處,“這些年兩幫之所以相安無事,就是我一直摸不透段小樓的本事。此次如果不能一擊必殺,就算滅了青角幫,也會有些麻煩啊!再說……”
馬車里的人似乎感覺胡長刀有些聒噪, “夠了,市井江湖的算計不要在我跟前賣弄!”
跪在地上的胡長刀噤若寒蟬。
寂靜了片刻,馬車上的貴人仿佛覺得無趣了,懶洋洋的說道,“罷了,讓姬鼓雨陪你走一道吧!”
“姬~鼓~雨~” 看著馬車邊上突然出現的青年人,胡長刀感覺地上的石板都變得火熱
一品巔峰姬鼓雨,翼都姬家的長公子,不拜山門,不入書院,從十六歲開始,一年破一品,翼陽城乃至整個大煜公認的三元之下第一人。
看來,馬車里的貴人身份,比自己預料的還要高幾層樓啊!想到這里,胡長刀懷著興奮和驚懼,將頭顱埋得更低。
赤潮、驚潮、怒潮是潮湖幫的三座堂口。
赤潮堂人最多,組織也最松散,成員既有碼頭上的工人,也有街頭的潑皮,甚至是巷尾的小偷,任務也主要是看看場地,抽個份子,可是今天基本已經被青角幫沖散了,短時間聚不起來。
驚潮堂有四百多號兄弟,個個都是青壯少年,敢打敢沖,每人配一根紅棍,最愛干的就是打碎人的下巴, 讓血水混著爛牙往肚子里咽,算是潮湖幫維持領地秩序,震懾底層工人的打手。
怒潮堂雖然只有一百多人,卻都有武藝在身,平時受著潮湖幫的供養,只有在地盤爭斗中,才作為滅人幫派的殺手锏。
胡長刀坐在幫主的位置上,率先望向臉色鐵青的赤潮堂主俞大海,“赤潮堂還能再收斂其三百人?”
俞大海今天被王三兒打了個措手不及,丟了半數的碼頭,連堂口都被拆了,就算不為出口惡氣,也要想想自己如何能保住在幫中的地位,于是抱拳道,“幫主放心,我一定選出三百名精銳!”
“精銳?赤潮堂什么時候配得上精銳了?”驚潮堂的堂主是個干瘦的漢子,一直眼紅赤潮堂的油水足,此時不禁諷刺道
俞大海剛要還口,旁邊一人搭了句話,兩人都收了脾氣。“你們如果誤了大事,我就卸了你們的胳膊,扔到永濟渠里喂魚!”
胡長刀看著最后放狠話的怒潮堂主,居然拱了拱手,
“拆了八角樓,滅了青角幫,一切都倚仗喬叔您了!”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