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鼓雨的雙袖只到肘部,此時雙手伸出,兩條蒼白干瘦的手臂就幾乎全部露出來。
只見他手指直鉤,像是插進了布帛里,再從頭頂向身側慢慢撕下,空氣中果真傳出了裂帛的聲音。原本充斥在天地間的元氣,被姬鼓雨的雙手撕出了條條溝壑,阻擋在裂日箭即將通過的路上。
裂日箭上寄托著段小樓一絲微薄的神識,這對于二品中游的他來說已經是難能可貴。不要小瞧這一絲神識,有了這絲神識的牽引,段小樓體內的元氣就可以離體更遠,以自身元氣共振為引,帶動更多的天地元氣。此時下落的裂日箭,帶著旋轉的元氣流,如同一條青色巨龍咆哮而來,而箭尖的光芒就是巨龍口銜的龍珠。
但是通過裂日箭上的神識,段小樓發現隨著姬鼓雨雙手撕下,他頭頂的那一片天空突然變得支離破碎。
“三元之下第一人,果然名不虛傳啊!”段小樓心中輕嘆一聲,但是立刻就將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裂日箭上,曾經的站場廝殺教會了他一個道理,與其想著這一箭能不能射殺對手,不如趁有余力再射一箭。
于是,段小樓真的又從柜子里拿出一枝長箭來,這只長箭顯然只是裂日箭的仿制品。雖然長度、重量、材質都近乎一樣,但是嶄新的箭桿就像僵硬的身軀,內里缺少最重要的靈魂。
段小樓拿手指掂了掂,心中有些遺憾,“如果再有一支裂日箭,未必不能……”隨后他搖了搖頭,將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驅除掉,重新拉滿了鑌鐵弓。
又是熒光匯聚,但這次只是淡淡的一層,箭尖的光芒一閃而過,冷若寒星。
從段小樓微微顫抖的手臂可以看出,連續射出兩箭已經是他的極限。畢竟鑌鐵弓、裂日箭和凌落重鎧是三位一體的裝備,只有組合在一起才能發出鉆天如隼、落日如雨的威勢。而僅僅依靠純肉身之力操弓射箭,除非達到九品之上,或者習得萬騎郎的特殊功法,除此之外,任何人的神識元氣都無法支撐三箭。以段小樓二品中游的修為,射出兩箭已經很是難得。
第二箭升空,第一箭已經落下,終于抵達了姬鼓雨撕裂的天空。
箭桿出現一剎那的扭曲,隨后啵的一聲輕響,就像打碎了不光滑的鏡面,箭桿再次恢復筆直。但是箭身周身的青色氣流卻突然劇烈的翻滾起來,仿佛箭桿已經無法再吸附天地元氣,好在箭身在急速旋轉,青色氣流雖然被剝離了一層,但是箭尖的光芒依然耀眼。
箭下的姬鼓雨一臉興趣盎然,特別是看到段小樓又射出一箭,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過,等發現第二箭并非裂日箭后,才有些失望。
此時裂日箭已經進入他布下的元氣場,他能感覺到箭身的每一次旋轉,感覺到元氣與元氣之間的摩擦。他發現箭桿在旋轉的同時也在有規律的顫動著,就像說著一種語言,一種與天地元氣溝通的語言,讓元氣主動吸附在箭身之上,隨之掠空、殺敵。
姬鼓雨觀察著,贊嘆著,他發現了與段小樓交手的好處。對方只有二品中游,手中的裂日箭不像白鉞那般恐怖,也不如白少咸那般爆裂,自己可以更輕松的觀察。而他最感興趣的就是裂日箭的這種振動規律,如果掌握了這種規律,也許就可以輕松的戰勝拿著鑌鐵弓的白少咸。
姬鼓雨又伸出了手,手指按在半空中,輕輕的拉扯著,他頭頂那篇破碎的天空開始快速變化。溝壑相互穿插,變成了一張縱橫交錯的元氣網,雖然只有方圓兩尺不到,卻足夠網住箭尖。
裂日箭像一只飛鳥,落入了姬鼓雨精心編制的網中。
在接觸到元氣網的一剎那,箭尖光芒大勝,整只箭上的氣流都在向箭尖匯聚,箭尖越來越亮,亮的像剛出爐的鐵胚,元氣網在慢慢消融。
箭下的姬鼓雨手指再動,又一張元氣網出現,再次擋住剛破網而出的裂日箭。
裂日箭再破!
元氣網再現!
再破!
再現!
一連九張網,終于將裂日箭的光芒消耗殆盡,而最后一張網也變得有些暗淡。
姬鼓雨輕輕翻手,元氣網將停滯在半空中的裂日箭完全裹住,他對著遠處的段小樓說,“這只箭我會幫你還給青羊角衛。”
自從射出第二箭,段小樓一直垂頭而立,顫抖的手臂表示他已無戰力。
可此時他卻抬起頭來,雖然額頭和眼角的青筋暴起,語氣卻仍然平淡,“不勞煩姬大人,箭我會自己拿回青羊角,還有提醒您一句,我的第二只箭就快到了!”
第二只箭?從發現第二只箭并非裂日箭后,姬鼓雨就沒有再關注它。
裂日箭之所有可怕,是因為他能鎖定敵人的神識波動。九品之下的武者,之所以無法修煉神魂,是因為其神識不夠凝練,連自己都無法感應。但是被特殊之法制造出來的裂日箭,卻具有感應神識波動的能力。
只要是人就會有神識波動,不過是微弱和強大的區別。微弱者如剛出生的嬰兒,其神識波動就像一只燭火,一陣風就能吹滅。強大者如巨梅仙,其神識如熊熊烈火,焚天煮海。而只要有神識波動,就能被裂日箭捕捉、鎖定。
當初打造裂日箭的大能,其初衷就是為了對付神識強大,甚至是凝聚神魂的超品強者,畢竟超品強者強烈的神識波動就像黑夜中的火光,會吸引裂日箭萬里瞬至。
段小樓射出的第二箭并非裂日箭,也就沒有鎖定神識波動的能力,只要姬鼓雨改變元氣流向,就能干擾箭身飛行軌跡,而改變元氣流向本來就是姬鼓雨所擅長的。
可現在段小樓提到了他的第二箭!姬鼓雨不禁透過元氣網看向那顆即將落下的寒星,同時元氣流向在他手指的敲擊中逐漸改變。
但隨后他眼神一凝,第二枝箭在元氣亂流中,毫不受阻礙,居然比第一枝裂日箭更加凌厲。
寒星一閃而過,第二枝箭的箭尖正好砸在第一枝箭的箭尾,那抹寒星也通過第一只箭的箭桿傳到了箭尖。
于是,本來已經稀薄的元氣網,在姬鼓雨的眼前融化了,在他新網未成之前,已經毫無光芒的裂日箭在第二只箭的推動下,狠狠穿過他的右胸,將其釘在了大地上。
早早躲在一旁的胡長刀看到這一幕,目瞪口呆。
八角樓的影子里是段小樓佝僂的身影,他雙手扶著頭,感覺自己的腦袋快要炸掉了。
胡長刀則膽顫心驚的走向姬鼓雨,想去看看后者死了沒有,突然惡毒的笑聲從仰面掛在箭上的姬鼓雨那里傳來,就像是小女孩被打時發出的尖叫,聽得胡長刀頭皮發麻。
只見透胸而過的箭桿正在慢慢變細,大量元氣從姬鼓雨的傷口涌出,裂日箭最終像蠟燭一樣消融了。
看著消失的裂日箭,段小樓忍著頭痛嘆息道,“擱置了二十年,連裂日箭都老了,這般脆弱!”
姬鼓雨已經重新站在了地上,只是右胸靠上破了一只大洞。鮮血被一層元氣包裹住,像一塊色彩紅艷的琥珀。
“你叫作段小樓?我會記住這個名字!”一把扯下已經只剩半片的衣服,姬鼓雨兩條手臂全部露了出來。
他的手臂格外細長, 以肩部為軸,幅度不大的搖擺著,咚咚的鼓點聲從他緊握的拳頭處傳來,伴隨鼓點聲傳來的還有他的聲音,“段小樓,你很不錯,真的很不錯,將一縷神識附在裂日箭上,以此作為第二支箭的導引,也難怪我的元力亂流都無法干擾第二支箭的飛行軌跡。但是你只有區區二品,硬生生外放一絲神識,現在頭痛欲裂吧!唉,如果你修為能上一品,那時再與我生死相爭,我們或許能各五分勝算,但是現在,你還不行!”
說完,他的手臂停止了擺動,但是手指繼續在虛空中敲擊,鼓點變得更加密集,并且慢慢形成了韻律。
對面的段小樓確實頭痛欲裂,外放的神識仿佛割裂了他潛藏的神魂,他不知道這對他今后的修煉有沒有影響,但是就算有影響也要能度過今晚再說。
從鼓點聲響起開始,段小樓就感覺自己的周身氣穴被堵塞了,而氣海卻如沸水般翻騰,沸騰的氣海不能通過氣穴釋放體內躁動的元氣,最后的結果就是爆體而亡。
段小樓雙手握住了鑌鐵弓,在握住弓的一剎那,手心的氣穴有了一些松動,體內躁動的元氣開始慢慢向鑌鐵弓里注入,可隨著鼓點一變,手心的氣穴也被完全封死。此時的段小樓就像掉在了深水里,窒息感越來越強烈。
就在段小樓握弓的手漸漸無力之時,一個意想不到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你們兩個打一個,這怎么行,段叔,我給你找來個幫手。”
胖子此時怯弱的站在小和尚身后,看著痛苦的段小樓喊道。
小和尚當然是失蹤已久的小草,十天里沒人知道他去了哪,經歷了什么,只知道他出現時已經跪在了老和尚的佛塔外,然后一腳踢破山門回到了書院。
小夫子特意出關見了小和尚,師徒二人在心湖旁談了很久,然后小和尚就來找到了胖子。
小和尚還是那個小和尚,白白凈凈,一副好皮囊,但是小和尚好像又不一樣了,最顯眼的就是標志性的月白僧袍換成了黑色。
胖子一開始看到小和尚,就發現他的氣質發生了變化,但到底是哪里不一樣又說不上來。如果說之前的小和尚是一灣清澈的湖水,那么此時的湖水還是那么清澈,但里面的魚蟲蝦草卻全部消失了,湖水變成了冷冰冰的鏡面。
不過小和尚還是胖子的大師兄,就算變得有些清冷,卻還是胖子可以信賴依靠的人。
小和尚說八角樓那里元氣波動劇烈,交戰之人至少一品修為,要來幫忙,胖子就鼓起膽氣帶路。胖子不知道小和尚實力有多高,但畢竟是佛門大金剛的弟子,不能只學了注釋經文吧!
小和尚拍了拍胖子讓他離的遠些,然后一伸手握住鑌鐵弓,腹部隨之產生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就算被姬鼓雨阻塞住的氣穴,也無法阻擋段小樓體內躁動的元氣被飛快的吸出來,甚至連段小樓腦袋里的神識碎片也被一并吸收,全部裝進了小和尚的肚子里。
只要氣海還在,元氣就能夠再生,神識恢復清明的段小樓看向面相稚嫩的小和尚,臉上充滿驚奇。
小和尚這時卻轉過身來,正對著姬鼓雨,雙手微微合十,“施主還要打嗎?”
姬鼓雨看著新出現的小和尚充滿興趣,用手指了指胸口的窟窿,“我從小就怕疼!”
小和尚放下了手,“那好吧,小僧與你戰長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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