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第二個問題,王齊眉猛地站了起來。
如果剛才他還只是驚訝于書院小夫子的洞察力、推斷力和理解力,此時則覺得對面的盲目青年,已經不是凡人所屬了!
為何小夫子竟能如此了解安魂槍的前世今生?要知道,即使是剪云山上精通推演的大天師,也不過是在渺渺運道之中看到一絲天機,而這位書院新晉的小夫子,卻能洞察古今!
“小夫子,你……”鎮守極天涯的蒼狼齒大將,竟有些不知所措。
“別緊張,如果涉及家族秘莘,不講也無妨。”孟一葦微笑著擺擺手,“至于我為什么知道,你先組一定見過道宗,你看看這個就明白了。”說完,就從袖子里掏出一塊絹布遞了過去。
王齊眉疑惑的接過來,發現絹布上有朱紅色的拓紋,“這拓紋……貌似與安魂紋有些相似啊!”
“王將軍說的不錯,我覺得安魂紋就是這些拓紋的簡化版!”孟一葦也站起身來,看著亭外越來越大的風雪說道,“而這些拓紋,是我從道宗遺物上拓印下來的。”
王齊眉現在才明白,書院小夫子并不是好奇自己折梅槍上的安魂紋,而貌似是在解開一個謎團。
“我先祖確實遇到過道宗。”王齊眉將拓紋還給孟一葦,回憶起自己在先祖遺訓上看到的久遠故事,“那是大煜北伐的前一年,荒原依然是荒人的天下。但是始帝征服北疆的雄心已經天下皆知,荒人王庭也在烏干木鄉布下重兵。但是荒人不知道的是,已經有一只部隊,穿越瀚海無邊無盡的死亡沙漠,從涼州進入朔西草原,此時已經到達荒原腹地。我朔方王氏的第一代先祖,就是這支部隊的一個小小校尉。”
隨著王齊眉的講述,孟一葦仿佛穿越了八百年歲月,看到了當時的鐵血場景。
一只衣衫襤褸的軍隊,沖入了荒人部落中。這些部落中的成年戰士已經全部南下,準備抵抗隨時北上的強大煜朝,只剩下女人和孩子。縱使荒人中的婦女和孩子也有一定的戰力,可如何能抵抗始帝精挑細選出來的先遣部隊。這是一場極為殘酷的種族屠殺!
這些軍士的動作一般只有三個,先挑斷割下荒人的手腳,再割下他們身上的荒紋,最后一刀砍掉荒人的頭顱,這些荒人婦孺就是在被斷肢剝皮的痛苦中死去。
這是先遣部隊發泄壓力的辦法。從瀚海穿越死亡沙漠,再踏上荒原,輾轉幾萬里,身邊的袍澤一個個的倒下,他們怕自己根本見不到荒人,就會被掩埋的風沙和雪海中。在這種情況下,先遣隊的將領,決定用誘人的軍功和殺戮的欲望,來刺激底下的士兵。
所有先遣隊軍士不論級別,皆以荒紋論軍功。荒紋是荒人的特殊印記,剝下那塊皮,就能在戰爭結束后,回南方換取一畝土地。在這種實打實的利益刺激下,先遣軍都紅了眼,從朔西一直殺到朔北。后來有人統計,在始帝北伐屠戮的近百萬荒人中,有三十幾萬,都是這只不到一萬人的先遣隊殺掉的。據說,戰爭結束后,有位神志已經癲狂的先遣隊士兵,居然用剝下來的荒人皮,縫制了一件皮衣。
而在這只后來被稱為“剝皮軍”的部隊了,有一個小將卻格外特殊,這位小將有個聽起來很秀氣的名字,王越峨。
王越峨的兵器是一柄極為普通的長槍,可是他的槍法卻極為輕盈。別人用槍是刺,而他是抹!寒光抹過脖子,荒人應聲而到。
他殺人殺得毫不手軟,但手段卻干凈利落。死在他手里的荒人雖然比所有人都多,但是卻也痛苦最少。頂多感覺脖子一涼,倒地死去。王越峨從不會去剝掉荒紋,仿佛天生有潔癖,不論是槍尖還是手指,都不愿沾到一絲鮮血。
在又屠戮了一個荒人部落后,所有的遣隊兵卒都處于短暫的愣神之中,這是一種亢奮之后的虛脫感。殺人薄皮時如狼似虎,但是一旦血流盡,所有人的神經再次被荒原的風雪凍結。可是王越峨卻看到遠方的坡地上站著一個高高的身影,隨后一閃就消失了。
王越峨像身邊發愣的袍澤招呼一聲,便提槍飛奔而去。他雖然厭惡同伴的虐殺,但是卻也謹記著自己這只部隊的職責,就是最大限度的消耗荒人的有生力量,同時打亂烏干木鄉荒人精銳的布局。
他們這只部隊人不多,出發時滿員一萬兩三人,經過沙海和荒原的跋涉,已經減員到八千不到。這些人在偌大的荒原上,面對將近兩百萬的荒人部落,就算每個人都是高手,也不可能正面對抗。而且在大煜徹底北伐之前,他們還不能讓南下駐扎的荒人精銳知道自己的存在。
所以先遣隊每經過一個部落,都不會放出一個活口,無論男女老幼,一律剝皮斬首。雖然殘酷,卻是保持行蹤隱秘的最佳辦法。
可是,現在居然有一個人看到了煜軍屠戮荒人的場景,一旦他將這件事報告到荒人王庭,等待自己這些人的會是圍剿和反屠殺。
王越峨不怕死,但是他要完成自己的誓言。在自己的母親被一支南下搶掠的荒人殺死時,立下的誓言,踏平北疆,覆滅荒族。
所以,他一定要追上那個人,如果是荒人,就讓他沒有痛苦的死在自己的鐵槍下,如果是南人,就帶回部隊,審訊看押。
但是,王越峨卻越追越心驚。
憑借他在先遣隊中,也是數一數二的腳力,此時卻無論如何也追不上前方之人。
他跑的快一些,前面的人影也會變快一些。自己力竭跑慢一些,前面那人也會變得慢一些。
兩人始終離百丈遠,王越峨可以看到前面那人的蹤跡,卻無法再將距離縮短一絲一毫。
少年的一股倔強,支撐著王越峨跑了將近十日,最后看到了北方突然出現了一座巍峨的大山。
“彤陽山!”聽王齊眉講到這里,孟一葦不禁插言道。
“不錯,正是彤陽山!”王齊眉發現火爐里的木炭居然燃盡了,沒了這個熱源,亭子里頓時冷了許多。
對面的孟一葦卻毫不在意的喝了一口冰茶,問道,“那然后呢?你先祖,當時還是少年的王越峨,跟隨那個肯定是道宗的人,一路奔跑到了彤陽山,之后發生了什么?”
王齊眉抱歉的笑了笑,“之后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了,先祖遺訓里只記載到這里。后面的事情已經跳到了戰爭末尾,那時先祖王越峨已經因軍功被提拔成郎將,有幸站上了割鹿臺。”
“只記載了這些啊!”孟一葦握著茶杯又坐了下來,本來他感覺已經接觸了答案,沒想到一切還是在迷霧之中。
神源,安魂紋,彤陽山,看來還要一路向北啊!
看到小夫子陷入了思索,王齊眉也就沒有打擾。雖然也有些好奇,能讓書院夫子苦惱的謎團到底是什么,但是王齊眉卻沒有詢問。他已經不是少年,特別是在本代鎮北侯座下,可以說的少說,不該問的不問,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
于是,因為兩人的沉默,涼亭里也冷寂下來。
但是很快,沉默就被一陣腳步聲打破。
白少咸拖著鑌鐵弓,走到了涼亭之外,后面跟著哈氣連天的尾葉。
“少年人,身體好,居然兩個時辰就醒了!”王齊眉微笑著說道。
站在涼亭前的白少咸先是和尾葉一起,向孟一葦行了學生禮。隨后則向王齊眉抱拳,“青羊角衛先鋒少郎將白少咸,見過鎮北軍蒼狼衛王將軍。”
鎮北軍屬于邊軍,青羊角衛屬于禁軍,名義上兩者平級。但是青羊角衛軍種特殊,人數較少,所以即使執掌青羊角衛的白鉞的軍職,也不過是中郎將,當然從來沒有人將白鉞當做一個普通將軍,萬騎郎才是這位武道圣者、大煜皇親的專屬稱號。
王齊眉掌握著鎮北軍精銳蒼狼衛,如果只論職位,比白鉞都高一階,當然算是白少咸的上級。
王齊眉點點頭,他其實很喜歡眼前這個冷酷彪悍的少年。年紀不過弱冠,修為已到一品。特別是一把伐天射日的大弓,天生就是震懾沙場的男兒。
可是沒想到,白少咸在行李之后,立刻挺直了脊背,白眼盯著王齊眉收在袖口里的右手,他知道那里面就是那只詭異的折梅槍。
“王將軍,我想和你再打一場!”白少咸冷冷的口氣中卻帶著強烈的戰意。
王齊眉啞然失笑,怎么現在的少年,不但厲害,還都是這般好強啊!
不過沒等王齊眉回話,涼亭外又走來幾個人。
李如拙摸著終于吃足了油水的肚子,懶洋洋的嚷嚷道,“我說你這個小將軍,怎么這么喜歡打架,大家一起喝喝酒,看看雪不是更好!”
“居然想挑戰我父親,還是再試試我的狼嚎槍吧!”王休紅沒有帶著長槍,但是脖頸上有扎了一條鮮艷的紅娟。
聽到兩人的講話,白少咸慢慢的轉過身子,卻看到前排的三個女孩。
第一個是依然背著大刀的呂嬋,身上有著不下于他的戰意。
第二個則是個穿著白色裘皮的高挑少女,一對齊平的眉毛將其襯托的格外英氣。
至于第三個女孩,白少咸冰冷的臉色突然就融化了,露出呵呵的傻笑。
“七月,你不是被你太子大哥留在翼陽城,不能出來了嗎?”尾葉也看到了第三個女孩,不就是嬌俏艷麗的白七月。
“哼,我想要出來,誰能攔得住,就算是大哥也不行。倒是你們兩個,不夠義氣,自己先跑了!”白七月瞪了尾葉一眼,氣呼呼的說道。
“趕來了就好,跟來了就好!”白少咸還是傻笑著。
這樣的白少咸,讓李如拙和王休紅都看直了眼,心想還真是一物降一物,之前還那么生猛的少年將軍,此時竟然變成了憨傻少年。
倒是呂嬋皺了皺眉,沖著白少咸喊道,“怎么樣,還打不打,我之前的那一刀還沒劈完呢!”
“在我家里就不要打了,打壞了家當,還得我爹爹置辦,他這個將軍,俸祿其實少得可憐。”中間的高挑少女走上前兩步笑著說道。
“不過,如果還想打的話!”少女狡黠一笑,“不如就等到明天去校場吧!你覺得怎么樣,爹爹?”
王齊眉哈哈一笑,“還是我女兒懂得持家,你們愿意打,就明天去校場打。反正是天肈日,也算個小節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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