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他已經失去了一切,他赤裸著身體來到這個世界上,那時的他什么也沒有,現在的他又何嘗不是呢?只不過多了一件破破爛爛的衣服罷了。“活著”在這個世界上是一個沉重的詞語,所有人木訥的活著,找不到自己活著的目的,就像是一個死循環一樣,一些人早已給我們定下了“活下來”的意義,只要我們乖乖的按照著他們所制定的步伐走就是了。
在這所破爛的城市中,有很多人茍延殘喘的活著,有些人自殺了,他們承受不了“活著”的壓力,將一切獻給了無窮的黑暗,對呀,活著這么累,每多茍延殘喘的活著一秒,就要付出不知道多大的代價,這一切有意義嗎?
一切,總算只剩下了這可憐的一點點,他經歷了正常人一生都無法經歷的痛苦,他失去了一切,那個他熟悉的世界,那些他無比熟悉的人,不過能活到現在就已經算是一種極大的勝利了,這里死了很多人,他們的尸體變成其他人的食物,好好地生無法做到,就算是好好的死現在也是一種極大的奢望。他失去了自己賭博的本錢,無止盡的付出就像一個笑話一樣,不過萬幸的是——他還活著,他可以嘲笑那些已經死了的人,這應該驕傲嗎?要不了多久他也會變成他們中的一員。
他小心翼翼的走在路上,但血跡出賣了他,幾個人發現了他,也發現了他的包裹,理所當然的,他被肆虐一空,他從死人堆里爬了回來,帶來了足夠那些孩子吃一周的食物,現在這些食物都不再屬于他了。那些人用他的木棒將他砸的遍體鱗傷、奄奄一息,他已經活不了多久了,這一點他自己很清楚,那些人大笑著搶走了他的一切,屬于紅幫的衣物沒辦法拯救他的命,畢竟那只不過是一件衣服罷了,在這個時代中,死亡是多么輕賤的一件事啊。
他們留下了他,沒有將他帶回去,他知道為什么,他已經被打的渾身是傷,活不了多久了,他本應該變成那些人口中的食物的,但可能是他們搶了這么多東西心情好吧,也可能是因為他這具滿是傷痕的身體實在難以讓人有想要食用的感覺,他的手臂就像一根竹竿一樣,上面沒有一絲一毫肉,只有一層沾滿鮮血的皮。
“咳咳咳……”他趴在地上,不住的咳起嗽來,血嗆在了他的喉嚨里,他感覺自己的呼吸快要停止了,眼皮變得無比沉重,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發出痛苦的呻吟。他的身邊只有無窮無盡的黑暗,廣闊的天地就像是在用排山倒海的力量擠壓著他一樣,冷凌而殘忍的大風毫不留情的吹刮著他的傷口,他感覺就像是有一把刀在從他的身上一片一片將肉割下來一樣,就像那些人做的事一樣,他的身體像是瘋了一樣抖了起來,他什么也看不見了。
痛苦痛苦,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痛苦,他突然很想就這樣閉上眼睛。他拼命睜大自己的眼睛,眼皮卻難以控制的向下墜著,他想用自己的意識承受這一切的痛苦,應該說他以為自己可以承受這一切的痛苦,但實際上他并不可以,每撐一秒鐘,痛苦就呈幾何倍數增長,他想找到一個擺脫這一切痛苦的方法,他知道只要閉上眼睛就行了,只要閉上就再也不用睜開了,這一切的痛苦就可以消失了,世界上總有些東西比死亡更加令人恐懼。
“就這樣閉上眼睛吧,閉上了就再也不需要睜開了。”這個念頭像傳染病一樣在他的大腦中瘋狂蔓延著,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產生這樣的想法,是因為這具千瘡百孔的身體嗎?或許只是因為他找到了結束這一切痛苦的方法吧,只要閉上眼睛就行了,比用意識硬撐著要簡單得多,不是嗎?甩開那些可笑的孩子吧,沒有那些人他原本可以一個人輕松的活下去,正是因為他這樣的愚蠢行為,才讓他變成了現在這個鬼樣子。
他曾經依靠著這個念頭撐過了那無止盡的彷徨期,現在,他已經不想再撐下去了,他對于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什么眷念了,他的妻子已經死了,他所熟知的那個世界已經煙消云散了,為什么他還要活著呢?為什么他還要這樣痛苦下去呢?他不知道。所有人終會變成一抔黃土,早點死晚點死結果不都是一樣的嗎?既然死亡沒辦法逃避,那么他為什么還要這樣傻傻的硬撐下去呢?就這樣死在路邊上和躺在奢華的陵墓中有什么差別嗎?
他在瘋狂的對自己精神催眠著,他強逼著自己接受死亡的命運,他在害怕著,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害怕,是在害怕死亡嗎?死亡?不過是陷入長久的沉睡罷了,與睡覺其實并沒有什么兩樣吧。對于死亡的恐懼已經深深扎根在了他的心中,不對,應該說是已經深深扎根在了所有生物的心中,沒有生物知道死亡到底是什么東西,他們只是在害怕著,就像早期的原始人類害怕黑暗一樣,如今人類已經不需要為夜里的捕食者而擔心了,但人們還是在害怕著,在恐懼著。
“就這樣死了吧。”他無數次這樣告訴自己,但是他的內心依舊不愿意接受這樣的命運,他想堅持下去,既然死亡無法避免,與其就這樣長久的沉睡下去,為什么他不能選擇再堅持一會呢?反正在這個世界上他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存在,他的死亡,對于這個世界而言,到底是他消失了,還是這個世界消失了呢?他不想思考這些問題。
又一個念頭扎根在了他的心中,既然那些家伙這么想讓他死在這里,他卻偏偏不想讓他們如愿,那些人將他打的遍體鱗傷,不就是想殺了自己嗎?為什么自己要傻傻的朝著那些家伙的思維行動了,他想多活一會兒,就算是讓那些希望自己死的人多惡心一會兒也好,只要違背了那些家伙的心愿,他就是勝利的,他就是勝利者。
終于,他無數次的自我催眠希望自己就這樣窩囊的死去,但他最終還是選擇了活下去,他想要報仇,無論是是用什么方法,他都要報仇,將靈魂獻給路西法也好,違背自己心中的諾言也好,他都不在意了,這個世界里,本就沒有什么規則,活下來才是唯一的規則,只有活下來才有制定規則的可能性,不是嗎。
他的心情變的愉悅起來,他笑了起來,滿嘴的血被他吐了出來,他已經感受不了痛苦了,這不是因為什么意識戰勝了痛苦,而是因為他斷絕了自己的神經感覺,在他快死亡的那一刻,死亡回憶都快要開始了,他的大腦開始過濾起他一生的經歷起來,就像是一臺電腦重新裝機,在他快死的那一瞬間,他第一次覺得他活的像一個人,在那一瞬間,他回光返照了起來,他的意識曾經掌控了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他是勝者,他是贏家,他重新獲得了可以翻盤的希望。
他掙扎著爬了起來,他已經沒有知覺了,身體的一切已經完全由他的意識操縱了,他成功了,他已經到達了無數人一輩子也無法到達的狀態——Zone。他笑著,向前走,他發現自己似乎可以控制自己的基因變化,這意味著他可以輕易確定自己可以變成怎樣的生物,他懂得了怎么讓自己進化或者退化,人口遺傳學研究表明,進化幾乎是不可能停止的,無論人類生存在怎樣的時代中,這都是一個恒古不變的真理,不過現在他已經可以控制自己的進化了。他將自己身體的消耗縮短到了一個極小的地步,他現在就是放大號的水熊蟲。
他一瘸一拐的走在路上,為自己重獲新生而歡呼雀躍著,然而在他的身后,有一個男人正盯著他,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是一個美國人,他的盛世美顏上帶著憂郁的神情,優雅的氣質。,就像是上帝的兒子,世界將一切美好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他就是“完美”本身。
他的手里拿著一把槍,一把李恩菲爾德No.4Mk.I,一把應當退出歷史舞臺的狙擊槍,二戰時他是最經典的狙擊槍之一,但就如今而言這位曾經的王者已經跟不上自己的后輩了。
他的視線透過機匣左側的No.32瞄準鏡,他眼前的這個家伙已經被他瞄準了,被他瞄準過的人從來沒有一個能夠躲開他攻擊的,就算是那個黑衣人也不例外。無數的數據從他的眼前滑過,他的大腦就是這個星球上性能最強大的計算機,計算機終究被人制造,它有上限,他的大腦卻沒有。
“抱歉。”指尖扣動扳機,子彈從槍中射出,那枚子彈射穿了羅叔的頭,但他卻還沒有死,羅叔疑惑的轉過了頭,他的眼中還浮現著戰勝死亡的喜悅,但死亡就這樣快速的來臨了,可笑至極。他掙扎著向前走,他以為自己控制了自己的身體,但那枚子彈就像是有魔力一樣瘋狂摧毀著他身體中的每一個細胞,他抬起了自己的腳,血液像是噴泉一樣從傷口上噴涌而出。
他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無數次的努力就像一個又一個巴掌打在他的臉上,他無數次的努力,終究還是死在了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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