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數日,李珙仍然留在龜茲鎮,并未立刻動身護送西平公主前往大食國都。公開的理由是西平公主殿下身體不適,需要休息;但真實原因大家都清楚:不就是豐王殿下想在安西多看幾日么。
眾人的猜測確實不錯。李珙之前雖然隱藏身份在龜茲鎮轉了兩日,但作為安西大都護府衙門所在,好歹也是有二三十萬百姓居住的城池,雖比不得中原大城,但也絕非兩日能夠轉遍了的。李珙又足足待了五日,才將城內外的景色、風土人情大致看完。
當然,李珙這五日也不光游玩,也做了些事情。他身為名義上的安西最高長官,封常清以匯報工作為名與他說了不少安西大都護府存在的困難;李珙當然知道他是啥意思,但并未打馬虎眼,而是答應向圣上反應安西的困難,甚至第二日就擬了折子送往京城。
這個消息傳出后,安西文武官員頓時看他順眼了許多,不私下里嘀咕有關豐王的趣聞軼事了,滿嘴都是稱贊;世家大族也變得更熱衷于招待他。
好容易李珙游玩遍了龜茲內外,該他做的事情也也都做了,愿意啟程趕去大食國都木鹿的時候,西平公主又鬧出了幺蛾子。她心知自己最風光的日子就是從被冊封為公主,到嫁給大食國君之前。
在被冊封為公主前,他父親爵位才是郡王、官職才是太常員外卿,她不過是個縣主,又生活在京城這種權貴多如狗的地方,只能算是中等人家,雖然吃穿不愁,但毫不起眼;等嫁給大食國君后,大食遠離中原,又是大唐都不敢輕易招惹的大國,再結合偶爾聽聞的那些和親外邦的公主的情況,她也心知自己境遇也不會太好。只有這兩者之間的這段時日,她才最無拘無束,且不必懼怕任何人。
既然如此,她當然不能浪費了這段時間。李珙以她身體不適為借口滯留在龜茲,她就在一日晚上李珙回府邸安歇時去見他,說自己也要在龜茲游玩幾日。
“這,不好吧。碧筱,已經在龜茲待了五日,再留恐怕耽誤了時候。你若想游玩,木鹿與龜茲同為西域城池,風景也差不遠。”李珙勸道。
“你少拿這套糊弄我!”因為即將外嫁,本名李碧筱的西平公主也不怕他,笑罵道:“豐哥,你游玩過了龜茲城內外的景色,卻不讓妹妹游玩,天底下哪有你這樣做兄長的。”
“好好好,我說不過你。你明日想去哪兒玩,我提前告訴封常清,讓他派兵護衛。”李珙見勸不動,只能答應。
“你這人性子變得與名字越來越不相符了。碧筱,乃是綠竹之意,竹是歲寒三友,又是花中四君子,應當寧靜致遠,豈有你這樣的。”李珙又嘀咕道。
‘若你父親不逼我和親,我也不至成這樣。’李碧筱心想著,但并未說出來,只是又道:“還要請城內年歲與我相當的官員家眷,妻子或女兒陪我一同游玩。”
“好。我立刻派人去與封常青說。”
“那個你前幾日提過的武將,名叫劉錡的,我沒說錯名字吧?讓她的家眷也來陪我。”她忽然又想起這個在抵達龜茲鎮前就聽李珙提過的名字,吩咐他的家眷也來陪她。
“劉錡現下只有一妾,未有正妻。”
“妾又如何?既然他沒有正妻,又僅有一妾,那這一妾不就是家里的女主人?就讓她來陪我。”
頓了頓,李碧筱又道:“這人已經二十多歲了吧,為何仍沒有正妻?”
“誰知道呢。”李珙也沒打聽出來,隨意猜測道:“或許是心高氣傲,想娶一個才貌雙全的女子為正妻,但現下安西卻沒有,所以寧愿不成婚吧。”
“罷了,不論為何,明日叫他那一妾也來陪我。至于明日逛哪里,我要去赫色爾石窟瞧瞧。據說那里有漢末時期僧人繪制的壁畫,值得瞧一瞧。”李碧筱說道。
“好,我馬上派人與封常清說。”李珙說完,就走出屋子輕聲吩咐一位侍衛幾句,侍衛答應一聲慢步走出府邸。
“你還有何要求?一并說了吧。”李珙又對李碧筱說道。
“暫且沒了,若還有,我會與你豐哥你說的。”李碧筱笑著說道。
說過此事,李碧筱卻并未立刻離開,又與李珙說了一會兒話。他們二人雖然互相稱為兄妹,但在李碧筱被封為公主前其實從未見過,也根本談不上親情;不過隨著從長安到安西這一路的相處,二人倒是處出了些感情。
而且雖然李珙吐槽李碧筱的性子,但其實他們兩個還有些性情相投的意味。想想也能明白,能拋開大隊人馬帶著幾個侍衛就來龜茲的,定然和李碧筱一樣,不是循規蹈矩的人。
二人先聊起從長安到龜茲這一路上的景色,又說起遠在京城的家人,最后不知怎地,議論起大食來。雖然刻意回避有關和親的話題,但豈能完全回避得了?何況雖明知無法改變,李碧筱仍然對大食十分好奇,想知曉大食內的情形,不由得出言問道:“大食國內到底如何?這一國的婚禮是怎樣的?夫妻雙方的關系,又是怎樣的?”
“大食是一強國,領土從東至西也有數千里,兵馬強盛。至于這一國的婚禮如何,我倒是沒有問過,但就算問了,安西的這些將領也未必知曉;至于夫妻雙方,嗯,與大唐差不多吧。”李珙說道,將‘聽說大食人可以立四個正妻,還有許多小妾’這句話咽了回去。‘讓她多高興幾日吧。’他想著。
“這樣。”李碧筱聽了李珙的半截話,倒也在自己的預料之中,談不上多失望。
“碧筱,”李珙忽然又說道:“若是你與大食國君成婚后他對你不好,就派人與安西大都護府說大食輕視于你,安西大都護府會與大食國交涉,讓你的日子好過些。”
“好端端的,怎忽然說這話?”李碧筱有些驚訝。
“沒什么。只是你要記得此事,不要有委屈了只向肚子里咽。”李珙道。他平時對和親之策其實不算反對,但此時突然涌現出極強的放棄和親、帶著李碧筱返回長安的想法。但他也知道自己不敢這樣做,何況也做不到——沿途護送將士會一面拖延一面派人飛報圣上——但囑咐李碧筱兩句話還是能辦得到的。
“多謝豐哥。”李碧筱沉默一會兒,說道。
“不必謝。咱們是兄妹,雖然只是堂兄妹,但也是兄妹,我應當照顧你。”李珙道。
“雖然這樣說,但還是多謝豐哥。”李碧筱彎腰行了一禮,之后不等李珙說話,站起來說道:“豐哥,天色也不早了,我該回去了。”說著離開這間屋子。李珙看著她的背影,嘆了口氣,也吩咐下人服侍他睡覺。
當天深夜,龜茲城中所有六品以上官員人家都接到通知:明日家中妻女要陪著西平公主殿下游覽赫色爾石窟。眾人紛紛罵道:“真是有病!陪游也就罷了,竟然這個時候來人通知。”但也不敢違抗,只能囑咐自己妻女明日陪著公主的時候小心些,不要說錯話。
第二日清早,李碧筱坐著馬車離開府邸,匯合各家女眷,去往赫色爾石窟。赫色爾石窟最初開鑿于東漢末年,最早由古龜茲國的畫師繪制,之后歷任政權均在此處雕刻佛教石像,與繪制佛教故事;偶爾也有并非展現佛教的繪畫。但不論是否展現佛教,都十分精美,栩栩如生,令人流連忘返。
至少李碧筱就看入迷了。她在侍女的服侍下,在僧人的指引下一座石窟一座石窟的看下去,不時停下,既是觀看畫像或石像,也是聽僧人講解畫像所表現的一個個故事,一直走到腿都酸了才停下,坐到僧人搬來的椅子上,笑著對旁人說道:“我在敦煌時也看了那里的石窟,這座石窟恐怕僅次于敦煌石窟,在當今大唐所控之土地內可排第二。”
“女施主,我佛信徒戒貪嗔癡,不論此地畫像石像如何,是多是少是精是劣,都不會與其他石窟比較。”指引她的僧人說道。
“是我說錯了,長老說的是。”李碧筱忙說道。但那僧人的目光才錯開,她卻又撇撇嘴。嘴上說不與其他石窟比較,還不是因為自己說這座石窟只能排第二?她若說能排第一,恐怕他就會換一套說辭。
“麗娘。”她又招呼道。
“殿下有何吩咐?”麗娘忙走過來,在她身旁半蹲著說道。
“你也坐。長老,還請再派人送一具椅子來。”李碧筱同那僧人說了一句,又轉過頭對麗娘道:“你可喜歡這石窟里的畫像石像?”
“喜歡。”麗娘回答。
“這好辦,回頭讓這里的僧人畫一幅,你拿回家去當做裝飾。”李碧筱道。
“這可使不得!”麗娘立刻說道。
“這有何使不得!”李碧筱道:“我說使得就使得。”轉過頭又去與那僧人說話。
‘今日真是表現的太過了!早知就不將全套子本事拿出來了。’麗娘見她執意要讓這里的僧人送她一幅畫,略有些懊悔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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