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有道理。大概就是這么回事。”蘇教官說道。
“那為何要安排咱們來奪取這戶宅院？”陸隊正則問道：“軍中數(shù)百隊，為何就挑了咱們隊來打這么危險一仗？而且既然這戶宅院十分要緊，為何只派咱們一隊來打？”
“這，”楊隊正也發(fā)現(xiàn)自己推斷中的問題，一時不知如何回答蘇教官忙道：“你也別問了，若劉都尉的心思能被咱們猜到，那咱們也能做都尉了。”
“說的也是。”陸隊正點點頭，沒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天漸漸黑下來，楊隊正輕聲招呼士卒都來到地面上，慢慢向東走去。
雖大食人在其所防守的宅院外墻附近都亮起燈，可幾支普通蠟燭能有多亮？大多數(shù)地方仍然十分昏暗，即使有人走動若非緊盯也不可能被發(fā)現(xiàn)。楊隊正帶領(lǐng)五十個下屬，很快來到距離要攻打的宅院二三丈外的地方。
來到這里，楊隊正命眾人暫且停下，他認(rèn)真觀察起這戶宅院來。從旁人口中聽到的消息到底不如自己親眼看到的，他要首先認(rèn)真觀察一番，再派出士卒去四面探查。
但他觀察過后，卻覺得這戶宅院的守備完全不像旁人說的那樣嚴(yán)密，存在幾處疏漏。他覺得憑這幾處疏漏，就能帶兵打進(jìn)去。
這是怎回事？不止一人說起過這戶宅院里的統(tǒng)兵將領(lǐng)十分厲害，為何守備這樣松懈？難道是換了將領(lǐng)甚至換另一支兵駐守？楊隊正想著。
一想到這里，他變得有些興奮：莫非我今日要撿一個大便宜？
他頓時就想帶兵攻打宅院，好不容易才忍住，叫來雷諾、丹夫等人吩咐道：“你們?nèi)ニ拿媲魄啤！?br />
“是。”幾人答應(yīng)一聲，從陰影中向宅院其他方向走過去探查。不多時幾人回來，紛紛向他回報發(fā)現(xiàn)守備漏洞，宅院十分容易攻打。
“楊隊正，今日咱們算是撿到一個便宜，必定能夠打進(jìn)宅院中，不敢說殺光大食兵，總能殺個五六成。”丹夫還說道。
“楊隊正，東、北、西三面臨近宅院里的大食兵也都和往常一樣，駐守一百人上下，防備十分嚴(yán)密，但夜晚聽到旁邊宅院被襲應(yīng)當(dāng)不敢出戰(zhàn)。而且，其中北面與東面的宅院都是葛邏祿人駐守。”探查附近宅院的士卒說道。
“還有兩邊是葛邏祿人駐守？”楊隊正追問一句，見這士卒點頭，不由得笑道：“看來今日真要撿一個大便宜了。”頓毘伽經(jīng)過反復(fù)懇請，并波悉林最終答應(yīng)讓葛邏祿人單獨駐守宅院，而且駐守的宅院多有相連。
葛邏祿人現(xiàn)下一心只想保全本部青壯性命，對與唐軍交戰(zhàn)能避則避，若唐軍攻打他們駐守的宅院自然會竭盡全力防守但若有唐軍將士攻打臨近大食人駐守的宅院，他們定然不會救援。這一點在葛邏祿人入城后很快被許多將士發(fā)覺，劉都尉特意傳達(dá)到所有隊中。
“既然如此，咱們就打。”楊隊正吩咐道：“陸隊正，你帶領(lǐng)兩火去往西面，和以往一樣，先射殺值守士卒，再翻過院墻進(jìn)去。”
“我知道。”陸隊正道。
“夏傳濤，你休整這么久，射箭的手藝沒生疏吧？”他又對這人說道。夏傳濤前些日子受了重傷，昨日才回到軍中。
“楊隊正放心。”夏傳濤立刻答應(yīng)道。
“那就好。你們過去吧。”
“是。”陸隊正答應(yīng)一聲，帶著夏傳濤與杜明這兩火去宅院西邊。
“咱們也悄悄靠近院墻，估摸著陸隊正那兩火到了，再射殺值守士卒。”他又對剩下的三火說道。
“是。”眾人答應(yīng)一聲，就要慢慢走過去。
“楊隊正，我總覺得不大對勁。”可在走的過程中，蘇教官卻說道：“真是太巧了，恰好與葛邏祿人相鄰的大食兵宅院防備松懈而且這戶宅院守兵將領(lǐng)大家都說十分厲害。”
“我也覺得很巧。”楊隊正心里其實也有類似想法，但他同蘇教官說道：“但總不至于是大食人故意設(shè)下埋伏吧？埋伏咱們一隊兵馬有甚用？就算將咱們?nèi)珰灹耍灿绊懖涣藨?zhàn)局。”
“況且，夜晚要殲滅咱們一隊士卒，得埋伏多少人？四面有許多被大食人拆掉的房屋廢墟，到處都能躲藏，完全不合算。”
“也是。”蘇教官點點頭：“或許是我想多了。”
楊隊正也點點頭，不再說話。他們已經(jīng)離著院墻很近了，說話聲有可能被聽到。雖然被院中值守之人聽得可能很低，他也不愿冒風(fēng)險。
他們很快貼到院墻旁。他們貼的地方是兩個燈籠中間位置，最為昏暗，適合隱藏。不過正因為適合隱藏，夜晚值守之人對這種地方也更加注意些，從這里射箭不容易射中。
楊隊正將曹家兄弟叫過來，吩咐他們走到兩丈外一處同樣緊貼院墻的地方，射殺大食守衛(wèi)。曹方峰前些日子傷完全養(yǎng)好歸隊，今日是重新歸隊后第三次出戰(zhàn)，已經(jīng)恢復(fù)戰(zhàn)場感覺。他聽到楊隊正的話立刻答應(yīng)道：“隊正放心，我定然射殺大食守衛(wèi)！”
“去吧。”楊隊正點頭。
“但愿他們能夠射殺大食守衛(wèi)。”等曹家兄弟走遠(yuǎn)了，楊隊正又用極輕的聲音自言自語一句。
可就在此時，他忽然聽到從臨近宅院傳來一聲輕響。那聲音很輕，若不是此時太靜謐他根本聽不到。但聽到這個聲音后他的神情卻立刻變得嚴(yán)肅起來，因為那分明是將刀從鞘中抽出的聲音。
“史鼐，你過去瞧瞧。”他用很輕的聲音對史鼐吩咐道。
史鼐點點頭，向東面宅院走去。他現(xiàn)下已經(jīng)調(diào)到曹家兄弟這一火，是以夏傳濤那一火去西面他還在東面。
楊隊正緊盯著史鼐，只見他緩緩靠近東面宅院，雙手扒住院墻就要將腦袋伸過去瞧瞧。但他才露出一半腦袋，從院中忽然射出幾支箭矢，在史鼐腦袋上飛過。
“有大食兵！”史鼐高聲叫了一句，雙手松開院墻掉到地上，然后一邊高喊著一邊向鉆出的地道口跑去。
“快，撤！”楊隊正愣了一下，也立刻高聲叫道。史鼐高聲叫的是有大食兵，而且他根本沒回隊中直接向地道口跑去，可見院中一定有大食兵，而且人數(shù)不少但根據(jù)之前探查的情形，東面宅院是由葛邏祿人駐守的！
“快，快！”楊隊正心中念頭急轉(zhuǎn)，剎那間已將事情想明白但嘴上絲毫不停，大聲叫道：“快撤！”
眾人卻還不大清楚到底發(fā)生了甚，有些迷惑不過老兵都十分信任楊隊正，而且反應(yīng)極快，立刻聽從命令向出來的地道口跑去新兵的反應(yīng)要慢一些，他們開始行動時，老兵已經(jīng)跑出五六步了。
這五六步的距離，就成了生與死的界限。就在新兵剛剛回過神來開始行動的時候，東面院墻里忽然冒出許多大食兵。不知為甚他們能穩(wěn)穩(wěn)將上身高于院墻。這些大食兵都手持弓箭，冒出來的一瞬間就將箭矢向前射去。
“啊！”頓時慘叫聲想起。大食兵的箭矢都射向?qū)γ嬖簤Γ谠簤Ω浇奶谱渲巴耆珱]有防備，等發(fā)覺對面冒出許多大食兵時已經(jīng)來不及了，紛紛被箭矢射中運氣好的還能繼續(xù)向地道口跑去運氣差的躺倒于地哀嚎起來。
見到只差了五六步的人被箭矢射中，僥幸逃走的老兵頓時寒毛直豎，又不知從哪里擠出一絲力氣，更加快速地向地道口跑去，用了極短時間就回到出發(fā)之地。
“一個個來！不要慌，不要擠！越擠越進(jìn)不去！”楊隊正站在一旁，大聲叫喊道同時他雙手拿著長矛，若誰擾亂秩序，他絕不會手下留情或出言勸說，直接一矛扎過去。
好在這些人都是老兵，遵從秩序，即使大食兵已經(jīng)掉頭向他們射箭，還有人打開宅院大門向他們沖過來，他們?nèi)匀辉谔K教官的安排下依次進(jìn)入地道。
很快，二十余人全部走進(jìn)去。最后一位的楊隊正半截身子進(jìn)入地道口，躲過兩支箭矢，想了想后高高舉起長矛，奮力向大食兵沖來的方向投擲過去，然后沒看長矛是否射中就完全鉆入地道中。
“地道里沒大食兵吧？”他進(jìn)去后又立刻問道。
“現(xiàn)下沒探查到。我已經(jīng)吩咐二人繼續(xù)探查。”蘇教官回答一句，又問道：“咱們現(xiàn)下作甚？”
“走！”楊隊正毫不猶豫地說道。
“走？”曹方豪立刻說道：“楊隊正，陸隊正還帶領(lǐng)兩火人在另一邊，咱們是否等等他們？”
“你覺得能等來么？”楊隊正卻反問。
曹方豪沉默起來。他雖不明白前因后果，但也知曉，此時這個地道口上面有許多大食兵，人數(shù)遠(yuǎn)遠(yuǎn)超過兩火人陸隊正等除非人人都是尉遲恭、程咬金這樣的猛將，不然不可能將大食兵殺個對穿進(jìn)入地道中。
“這到底是怎回事？”曹方峰卻問道：“楊隊正，蘇教官，為何會有這許多大食兵忽然出現(xiàn)？”
“是啊，楊隊正，蘇教官，這是怎回事？許多大食兵從哪兒冒出來的？”
“是啊楊隊正，蘇教官，到底怎回事？”旁人也紛紛出言問道。
“今夜是大食人安排的一次埋伏。”楊隊正出言解釋起來。
“伴晚咱們在這兒等著的時候，我與蘇教官、陸隊正說起今日要攻打的宅院，旁人都說這戶宅院守兵將領(lǐng)十分厲害，絕不能輕忽但派人探查過后，卻發(fā)現(xiàn)守備較為松懈。”
“探查這戶宅院同時還派了士卒探查周圍三戶宅院，發(fā)覺守備都十分嚴(yán)密，但并無其他問題，守兵也都在百人上下，其中東面與北面宅院的守兵還是葛邏祿人但適才咱們也瞧見了，東面宅院里鉆出來的是大食兵。”
“所以，這定然是大食人安排好的一次埋伏。大食人安排那戶宅院守備松懈，引誘咱們輕敵、進(jìn)行攻打在周圍宅院表面沒有安排，卻偷偷埋伏許多將士，一旦咱們攻打、甚至進(jìn)入那戶宅院后，從三面忽然沖出，斷咱們退路，從而將咱們?nèi)珰灐！?br />
“好在有一名大食兵不慎弄出一道聲音，我派史鼐過去探查，從而發(fā)現(xiàn)他們的埋伏，不然咱們都要死在大食兵之手。”
“竟然這樣驚險？大食兵為甚要專門埋伏咱們這一隊人？”曹方豪首先驚訝地說了一句，冒出滿頭冷汗但隨即又問了一個問題。
“我如何知曉？或許是并波悉林發(fā)了瘋。”楊隊正道。就像他猜不透劉琦的想法一樣，他同樣猜不透并波悉林的想法。
“這樣的話，另外那兩火人該如何是好？”史鼐卻一臉緊張地問道：“既然是大食兵埋伏，他們該怎么辦？”
“這個，只能看他們自己的運氣了。”楊隊正嘆了口氣，面露悲傷之意，說道。大食人準(zhǔn)備的十分充分，在他看來陸隊正等人都兇多吉少但話不能直說，只能這樣說道。
“但愿他們運氣極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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