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鋒面露微笑，環(huán)視一圈，對眾人震驚得目瞪口呆的表情十分滿意。
他來了個先聲奪人，打算給人們解釋自己這一身恐怖武力值的來源，再順勢切入正題。
突然，歐胖子猛地站了起來，噗通一聲跪到地上。
“師父！請受徒兒一拜！傳徒兒一招兩式，行走江湖時拿來自保吧！”
哐當！
這貨真的額頭觸地磕了下去。
陳鋒瞪眼。
丫該不會是武俠看多了，以為我是什么隱世門派的傳人，修煉了什么內(nèi)功吧？
果不其然。
胖子眼巴巴的抬起頭，“師父，咱們派叫什么名兒來著？”
嘶~
陳鋒頭好痛。
淦。
他好不容易醞釀的氣場被破了。
陳鋒瞪眼：“閉嘴！我這不是武俠里的武功！”
歐俊朗這一下插科打諢，差點壞了他大事，幸好他還有兩手準備，掰斷了一塊盧薇用來鍛煉的啞鈴，重新鎮(zhèn)住場子。
“現(xiàn)在你們對我的能力一定很好奇。我告訴你們我在哪里學會的吧，軍營里。”
盧薇當場愣住，“不可能，世界上不存在這種軍隊。”
陳鋒看向盧薇，“盧薇你曾好奇過我身上的軍人氣質(zhì)從哪里來，我告訴你我想當兵。我也說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現(xiàn)在我給你明確答復，的確是軍隊，三十一世紀的軍隊。”
“什么！”
“開玩笑吧！”
盧薇、歐俊朗和孟曉舟大吃一驚。
倒是賴恩沒說話，而是陷入沉思。
賴恩想起陳鋒曾與自己討論過時間穿梭的事情，當時自己的回答是從時空理論的角度切入，與他說這件事不可能。
后來陳鋒的話就不了了之，現(xiàn)在他卻舊事重提，再結(jié)合他剛才這兩手完全違背常理的“花活”，賴恩腦海中冒出個既驚悚，卻又在情理之中的解釋。
他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陳鋒將每個人的反應都看在眼里。
他對此倒也不意外。
但他對眾人有信心。
選擇在今天全面攤牌，他有他的考慮。
這里的五個人都已經(jīng)通過了他的考核。
他對這五人的信任加深了。
經(jīng)過這么久的相處，他已經(jīng)看懂了這里幾個人的本質(zhì)，值得信賴，并且也承受得住。
同時，陳鋒經(jīng)過這次回來后自己接連出現(xiàn)的內(nèi)心失控，也已經(jīng)很清醒的認識到，自己的意志已經(jīng)達到了某種極限。
內(nèi)心里緊繃著的弦已經(jīng)拉到了極致，再輕輕一碰就會斷裂。
簡單講，他知道自己快撐不下去了。
有些東西做再多的心理建設(shè)都毫無意義，頂不住就是頂不住。
如果這次過去后取得最終勝利還好。
可萬一還是戰(zhàn)敗，又或者真看到了敵人的龐大艦隊，那么下次等待自己的，必然是心里崩潰墮入深淵。
具備無限潛力當時整個人類文明，而不是文明中的個體。
個人的力量有盡頭，而宇宙中的黑暗卻是無窮，人要學會面對現(xiàn)實。
當自己真的放棄后，從此以后恐怕不會再掙扎，會變成真正混吃等死的安樂翁，在一次次的死亡里躺平，等待二十二世紀里生命真正的終結(jié)。
安靜的死掉，一了百了。
他不愿那樣，但又具備清醒的自我認知，這很可能發(fā)生，
唐天心曾說一個人扛著太累，傾述一下，分擔一點。
相信你的戰(zhàn)友，你分擔出去的壓力在別人肩膀上或許不會太重，但你自己的感受卻會輕松很多。
再強悍的人都有傾述的必要，傾述本就是一種能讓人重振旗鼓的心靈治愈手段。
所以，現(xiàn)在陳鋒知道自己需要幫助，他說出來了。
這五個人的身上，寄托了他全部的希望。
哪怕萬一這里有人得知真相后狀況失控，以他如今的個人能力和聲望，再搭配上他掌握得很熟練的心理干預技巧，他現(xiàn)在也有能力去修正，所以時機已經(jīng)成熟了。
“很好，你們已經(jīng)開始腦補，但不管你們怎么腦補，與事實肯定都會有出入。所以我請你們暫且放下你們的世界觀和人生觀，無條件的信任我講述的一切。”
陳鋒一笑，再指向賴恩，“賴恩，其實你已經(jīng)死了。”
眾人回頭看向賴恩，目光里滿是驚訝。
賴恩則先是愕然，抬手指著自己。
倒是鐘蕾若有所思，只道是原來如此。
大約十幾秒后，賴恩自己反應了過來，“其實我本該死在空難里，但你把我救了回來？”
陳鋒點頭，“對，我把你從虛無的未來里重新拽回了現(xiàn)實。”
“為什么是我？這個世界上因為意外死亡的科學家，不只我一個吧。”
陳鋒笑了笑，“因為你被譽為二十一世紀科學界最大的遺憾。一千年后，你一樣是千年歷史中科學界的十大遺憾之一。我當然要彌補這個遺憾。你比你自己想象的更重要。你把自己的名字寫進了史書，你的后人同樣青史留名。你一個人的價值，堪比一整個貝爾實驗室還有多！”
賴恩先是震驚，旋即釋然，“謝謝你這樣欣賞我。”
“不是我欣賞你，而是你讓我不得不欣賞。我早說過，我們會一起干一番大事業(yè)。”
賴恩：“嗯。”
陳鋒：“好了，現(xiàn)在進入正題，接下來誰都不要打斷我。”
他的語氣突然變得深沉，“可能你們有人會羨慕我能體驗千年之后的世界，但我只能明確的告訴你們，這不是一種幸福。因為，人類將再一千年后迎來徹底的毀滅。”
眾人眉頭狂跳，但再沒人出聲。
陳鋒問道：“你們知道1977年發(fā)射的兩臺旅行者號飛行器吧？”
“知道。”
“這兩臺飛行器中的某臺，又或者一起，出賣了人類文明的信息。人類擁有的潛力大到能讓至少統(tǒng)治銀河系的文明感到恐懼，但我們現(xiàn)在的實力卻又孱弱得不堪一擊，這給我們帶來了滅頂之災。”
……
陳鋒開始了漫長的講述，如他和鐘蕾講述時一樣。
眾人的心情亦跟隨著他的故事不斷展開而起伏波瀾。
一切都太匪夷所思，太令人震驚了。
隨著故事不斷展開，眾人這才真正明白為什么陳鋒一直這樣拼搏。
他們知道了陳鋒一次次倒在外星入侵者面前的經(jīng)歷，聽到了陳鋒那些一次又一次犧牲的戰(zhàn)友的名字。
他一次次倒下，一次次重新站起來，一次次發(fā)起決死沖鋒。
感性者如盧薇與歐俊朗，滴答滴答的淚如雨下。
理性者如賴恩與孟曉舟，亦然鼻頭微酸。
眾人終于透過陳鋒看似平和的外表下，看懂他內(nèi)心深處究竟藏著顆怎樣火熱跳動的心，堅強的意志，無與倫比的責任感和使命感。
他們?nèi)珑娎僖粯樱幢愀F盡心緒也無法想象出陳鋒是怎樣在這種打擊之下依然保持斗志。
六個小時后，陳鋒的故事暫時告一段落。
他在觀察眾人的反饋。
每個人都捏緊了拳頭，既有些咬牙切齒，又有些面色漲紅情緒激昂。
陳鋒喝了口水，輕聲說道：“我沒有你們想象的那么優(yōu)秀。我是有史以來最無解的竊賊，但我并不會改過自新，只會一錯到底。因為我正在從必然滅亡的命運中竊取一線生機。”
“我迄今為止一共品嘗了七次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文明覆滅的痛苦。我嘗試了很多次追回旅行者，但我一直在失敗。作為二十一世紀的人，其實很難體會這種心情。畢竟普通人哪會管自己死后洪水滔天。”
“但我選擇告訴你們，是因為我知道，你們都不是普通人，你們不會讓我失望。我已經(jīng)無法置身事外，所以我必須奮斗，既是為我自己，也是為用了幾百萬年的時間，才從直立猿走到今天的人類文明。”
“現(xiàn)在，我需要你們的幫助。你們自己，你們的后人，你們的親朋好友的后人，需要你們的幫助！”
“如果人類文明終究有走遍銀河系，踏足全宇宙的那天，今天在座的每一位，都將和我一起被刻進史詩般豐碑里！我們的后人甚至可以用一百萬光年的龐大星系，在宇宙中拼成我們的雕像！”
“億億萬個后人，會不斷用崇敬的語氣稱頌你的名字！我們會成為先驅(qū)者，成為薪火傳承者，成為帶領(lǐng)文明走出地球踏足宇宙的開拓者！成為存亡之際率先吹響反擊號角的種族領(lǐng)袖！”
“做好心理準備了嗎？和我一起來干一番跨越千萬年，左右九百億光年宇宙的大事業(yè)。”
陳鋒的確很有當政客的天賦，即便冷靜如賴恩也被他調(diào)動得熱血澎湃。
歐俊朗這愣頭青當先頂不住，跳了出來，吆喝著誓死跟隨師父什么的。
他看起來是要發(fā)憤圖強了，但陳鋒反而有點慌。
陳鋒沒理他，而是分別看向盧薇、賴恩、孟曉舟。
賴恩點了點頭，“我當然加入。”
孟曉舟笑了，“我本來只想建設(shè)國家，但你現(xiàn)在把我的夢想變大了，我跟了。”
盧薇則是先看了鐘蕾一眼，然后突然下定決心般猛伸出手抓住了陳鋒的手掌，“帶我一程。”
隨后盧薇又道：“你已經(jīng)做得夠好，并且你還會做得更好。謝謝你相信我們，告訴我們這些。也謝謝你相信我們能幫到你，從今往后你不是一個人在前進。”
其實盧薇心中還有沒講出來的另一句話。
窮盡一生，與你同行。呼吸不止，永不停歇。
鐘蕾從旁邊走過來，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盧薇和陳鋒握在一起的手。
陳鋒看了她一眼。
鐘蕾倒是沒說什么，也伸出手來握住兩人的手，“一起。”
“好！太好了！”
陳鋒先是笑，哈哈狂笑。
他笑得一發(fā)不可收拾。
他的笑聲甚至有些滲人。
他沒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終于有戰(zhàn)友了。
他暗想，這次自己在以后的婚禮上，應該不會哭了吧？
這樣的坦白不但可以統(tǒng)一思想，更能讓“走”后的自己輕裝簡行。
他相信這一次，每個人都能迸發(fā)出更龐大的潛力。
眾人不再需要帶著疑惑在他看似蹊蹺的指令下做事，目標更明確，效率能提高很多。
賴恩也會更對得起他的天賦。
陳鋒相信，這一次在科學史上，賴恩不會再以自己的附庸的身份出現(xiàn)。
他理當站到更高的高度，該能配得上他的子嗣賴聞明曾說過的那樣，“兩千年后最偉大的科學家”的身份。
接下來陳鋒又開始交代別的東西。
“前面我說完了大局，下面我說個人。我知道你們每個人接下來的命運，你們加入了我的團隊，我也會盡量照顧好你們。但你們不要向我打聽。我已經(jīng)習慣了這種生活，你們恐怕無法承受預知未來帶來的心理壓力。”
“人的命運是一條流動與變化的線，預知未必是好事，你會感到無處不在的壓力，隨時影響你的思路，讓你活著的每天都變成擔驚受怕的折磨，在潛移默化中改變你的決策。”
“比如你聽我說了，你會在某個時間在某個地方遇到危險，那么在你接下來的一生中，你可能一輩子都會盡量避免出現(xiàn)在那里，然后錯過很多重要的機會與時間節(jié)點。”
“又比如健康，我告訴你，你在將來可能會得上某種病，你可能又會很極端的，為了避免這種病而遠離某一類型的食物，然而你偏激的避險行動，卻又導致你得上了另一種病。愛情與婚姻也是同理。”
“所以，你們的人生順其自然就好。我自然會在某些關(guān)鍵的節(jié)點做出干預，采取正確的措施，譬如救下鐘蕾，救下賴恩，以及讓胖子你別去禍害你爹打拼了一輩子的歐禾集團。”
“我不排除依然出現(xiàn)意外的可能性，但那必然是因為已經(jīng)發(fā)生了某些改變，就連我都不知道。命運，無法完全預知。”
這里大部分人對陳鋒的話雖然不能全懂，但都能基本理解。
唯獨歐俊朗有點小委屈，因為在陳鋒講述的歷史中，其他人多少都是個真正的腕兒，唯獨他好像賊尷尬。
唱歌呢，有點影響，但和鐘蕾盧薇沒得比，商業(yè)和科技上更是一無是處。
他沒忍住，委屈道：“那個，師父，我咋感覺我挺廢物的，很沒存在感啊。”
陳鋒撇嘴，“不啊，你功勞可大了。要不是我先賣給你那幾首歌，讓你勉強唱紅了，多在外面晃悠幾年，歐禾集團發(fā)展那么好，我都沒想到自己對歷史的影響能這么大。”
胖子更委屈了，“嗨！我真的是……哦對了，師父你剛還說健康的問題，稍微透露一點給我行不？”
陳鋒瞥眼看了看他肥滾滾的肚子，“還需要我透露嗎？”
歐胖子：“哎！”
很扎心，快被扎穿了。
每個人的性格終究都區(qū)別，孟曉舟又略有疑惑的問：“對了，既然老板你想得這么遠，那我們往后在經(jīng)營策略上，國內(nèi)國外是否要有側(cè)重？”
他終究做不到完全站在陳鋒的高度。
旁邊的賴恩對這問題似乎也很關(guān)注。
陳鋒笑道：“我當然熱愛我的祖國，如果現(xiàn)在就發(fā)生戰(zhàn)爭，我會先盡最大的努力阻止戰(zhàn)爭，一旦我發(fā)現(xiàn)阻止不了，我會毫不猶豫的上戰(zhàn)場，給我一把刀，我一個人就能擊潰別人一萬人的軍隊，我可以接受最危險的任務(wù)，去殺最危險的人。”
“我會發(fā)明武器，可以變成真正的殺戮機器，同時參加兩個時代的戰(zhàn)爭，不需要喘息的時間。我參與戰(zhàn)爭的目的只有一個，盡快結(jié)束戰(zhàn)爭。”
“我始終只有一個最高目標，不讓人類文明在千年之后就此止步。但我肯定不會讓自己死在二十一世紀的戰(zhàn)場上。如果世界真的被打碎了，我得重新把它黏起來。”
“你所說的問題我會有所考慮，放一萬個心。在我的判斷中，目前最好的方案當然是支持國內(nèi)，讓我們迅速強大到歐美再也無法升起挑釁之心的程度。”
孟曉舟悄悄瞥眼看了看旁邊的盧薇，“但是國內(nèi)現(xiàn)在……”
陳鋒擺擺手，“不礙事，三五年耽擱不了什么，也打不起來。我有分寸。”
今天鐘蕾倒是全程很少說話。
她一直在觀察陳鋒，她依然能聞到陳鋒身上的變化。
在他說完這些之后，他整個人的狀態(tài)都變化了。
他不再壓抑，變得更加自信，更加充滿希望，也更愿意相信別人。
如果說過去的他是柄裹在黑布中殺人見血的利刃，現(xiàn)在的他則成了光芒萬丈的出鞘絕世神兵。
鐘蕾揉了揉眼睛。
你終于解脫了。
在這個時代，你終于也有志同道合的戰(zhàn)友了。
這大約就是同伴的力量吧？
哪怕別人不能為你多做些什么，只是心靈上的相通，就能讓你蛻變。
鐘蕾的腦海中突然冒起一段悠揚的旋律。
她想寫一首歌。
就在此時，她旁邊的盧薇卻已經(jīng)先摸出筆記本，拿出筆在上面唰唰唰的寫了起來。
鐘蕾好奇的把腦袋湊過去一看。
這是一段歌詞。
她開始習慣性的把自己腦海中的旋律往盧薇的歌詞上套。
不可思議的事情發(fā)生了。
鐘蕾發(fā)現(xiàn)，腦中的旋律與盧薇的歌詞竟然是如此的契合！
仿佛本該是一首歌！
她又想起剛才孟曉舟的擔心，以及前兩天自己與盧薇簡單商議后的決定。
鐘蕾笑了。
“盧薇，這首歌我們合寫吧。你作詞，我譜曲。”
“好啊。”
兩人一同看著歌詞上方的歌名。
《永不獨行》。
從今往后，我們是個不可分割的團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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