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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雪燃燈 泠瀅.19.完

作者/安言酒 看小說文學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陽光從外攝入,透過樹葉撒下細碎的光點,冬日的陽光映在他的面頰上,有些暖洋洋的。

    他只在腦海里回憶著那個潮濕而腐敗的日子,那股血腥味仿佛又縈繞在他鼻尖,纏綿不散,呼喊聲,哭泣聲頻頻不休,地上滿是尸體,血淋淋的格外可怖。

    那個女孩兒,就是那樣穿梭在眾人中間,細心的包扎,白色衣袂翩躚,稚氣未脫的臉頰上寫滿了嚴謹。

    顧不得繡鞋跑掉,金釵滑落,那樣專注的樣子美到讓凌寒窒息。

    他一時沉浸在回憶中,卻沒注意屏風后的婉言已是滿臉淚水。

    兩個人,兩張面孔,各自兩行清淚。

    兩顆心,都被深深扯痛。

    忽然,他站起身,將詩集放好,慢慢的向門前走著。

    他的腳步那樣沉重,拖沓,仿佛被掏空一般沒了力氣,呼吸仿佛也粗重起來,目光中全是迷離。

    他得去看若璇,就算她也許真的不是泠瀅,他也想守在她身邊,看著那熟悉的面孔,只有那樣,他才感到一種踏實和親切。

    聽到那沉穩的腳步聲,婉言掩了唇,拭去淚痕向外跑去,青絲飛揚,裙袂翩躚。

    習慣了躲藏,不愿讓他發現,卻又怕他遺忘,怕他滿不在乎。

    出了屋子,凌寒突然笑了,深吸一口氣,耳邊鳥鳴喈喈,快步向著泠瀅那間屋子走去。

    還未到,便先與侍奉的侍人撞個滿懷,凌寒輕輕乜斜一眼,正與離開,只聽得那人語氣急促不安:

    “王爺在這兒,奴才正要去找您呢!彼税押,趕著說完這句話。

    “什么事這樣慌張?”凌寒不已為意,微微勾了眉。

    “少夫人不見了!”

    “不見了?”凌寒有些歇斯底里,幾乎是吼出了這句話,然后沒等那人回答,加快了腳下的步伐走著。

    不見了?不見了!好好的怎么會突然不見了?

    跨入屋門,只見云天如失神一般,癱坐在地上,手中拿著一紙素箋,甚至連凌寒進來都毫無察覺。

    “若璇呢?”凌寒頓了頓,急切著。

    “她走了,不會再回來了,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云天突然起身,眸中無神,定定的看著凌寒。

    凌寒接過那紙素箋,一字一句的讀起來:

    我走了,也許你們會擔心,但我還是要走。

    這里已經不適合我了,云天,也許你并不知道,我其實便是罪臣文閔之女文泠瀅,喝下失憶的藥,這才嫁與了你。

    我并不是想要欺騙你的情意,反而格外珍惜,但我不得不離開,也許是我不愿面對,不敢面對,或者是別的什么。

    至于攝政王,請允許我這樣依著禮節稱呼你,因為你我之間的隔閡很深很深,更是不會多有往來。

    況且,王妃賢淑,王爺又怎能負她情意?

    也許從那日竹林再次遇見你,我就已經錯了,一步錯,步步錯,滿盤皆輸。

    但我不悔,自己做的事情,何嘗能悔?

    叫你們擔心本非我所愿,太醫的話也不過是我囑托著說的罷了,我很好,毋掛記我,腹中胎兒也還好,我必不苛待他。

    言盡于此罷,毋來尋我,若能給我一份安寧,就是一種簡單的幸福了。

    泠瀅

    這留別的字條,并非尋常言簡意賅或是離情濃郁,反像是絮叨什么,字里行間雖是說不要掛念自己,卻無形的留意著擔憂與不安。

    他驚異,且悲痛,卻也欣喜。

    至少,若璇是泠瀅,沒錯,她還活著,真好,真好……

    信末尾處,墨跡暈開,想來是她的淚水。

    凌寒用手撐著桌子,眸中不知是欣慰,還是擔憂,心中也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種奇怪的味道在心中彌漫,久久不肯消散,喜憂參半,看著素箋上娟秀的字跡出神。

    “攝政王不想給臣一個解釋嗎!痹铺炖渎,眸中如同藏了火一般,灼熱的仿佛要灼傷凌寒的內心。

    “解釋?你向本王要解釋?本王倒想問你,為何泠瀅會離開,若是你守她身旁寸步不離,她又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此處?你不想給本王一個解釋嗎?”凌寒轉向他,有意喚著泠瀅閨名。

    “泠瀅是本王的人!币娫铺炀镁貌徽Z,他嗤笑一聲,便要拂袖離去。

    “璇兒是臣的發妻!”云天歇斯底里著,向著凌寒背影好似怒吼。

    凌寒回首,睥睨著他,陽光在冷峻的面孔上投下一小片陰影:“她于你,何曾有情?何故泠瀅會嫁于你,你我心中,再清楚不過了。”

    一字一句,生生砸在云天心口,他怔住,向后退了兩步,眸中全是驚惶,手足無措。

    凌寒心中暗嘆,旋即轉回頭,揚長而去。

    泠瀅,我如何才能不去尋你?叫我如何放得下心?掛念了你如此之久,如何能任你離開?

    怕是,你那彌足珍貴的安寧,那份看似簡單的幸福,終要被我打破啊……

    本王竟不知,這樣大的天地,哪里還能有你容身之所呢?本王憂心如焚,你可知曉……

    回房的路上,他一直那樣靜靜的想著,想著如何對婉言啟齒,短短幾句話想要說出口似乎格外的難,他輕輕抿了些唇,走得格外的慢。

    還未至,便已經看見婉言倚門,似是殷切等著凌寒回來,見到凌寒,臉上才揚起一抹喜色,旋即又換上焦急。

    “怎么樣了?”她先開了口,期待著他的回答。

    “泠瀅走了!彼宰髌降膽瑥阶宰哌M屋。

    她悵然失神,眸光黯淡下來,心中更是百感交集:“泠瀅?走了?”

    “說來也是話長,若璇,其實便是泠瀅,那個曾經我帶回王府的女孩兒!绷韬D了頓,終還是開口,“只留了一紙字條,叫本王與云天不要去找她!绷韬忉屩,卻有意的避著婉言試探詢問的目光。

    婉言怔了,眸光呆滯而空洞無神,心提著不敢放下,識趣得不再多問,話鋒一轉,避開那個會讓自己心中揪痛的話題:“那該如何是好,璇兒……泠瀅那樣虛的身子。”

    “婉言!绷韬p輕喚著,眸子一轉,碰上她目光灼灼。

    她不應,卻上前兩步,纖手搭上凌寒的手,一雙明眸望著他,久久沉默。

    忽地,婉言鼻尖一陣酸楚,昔日種種在心中閃過,只覺得是那樣委屈,那樣不甘不愿,極力壓抑著心中的驚濤駭浪,仿佛稍有放縱便要崩塌。

    不知覺間,紅了眼眶心中鈍鈍的痛,如同利刃插入胸口,在水中快要窒息喘不上氣般難受難當。

    她輕輕啟齒,想要說些什么,卻壓抑不住淚珠潸然滑落。

    她強撐著啟齒,聲音帶著些嗚咽:“無論王爺意欲如何,嬪妾……都無話可說。”

    凌寒緊緊抱住她,不知是想予她絲溫暖還是安慰:“婉言,本王,真的很對不起你……”

    他亦無話可說,他負了眼前這個人太多,多到不知如何彌補:“婉言,不去尋她,本王會悔恨一生……”他說了一半,另半句怎么也說不出口,他怎知如何啟齒。

    “我真的,真的必須得回去找她,婉言,本王會回來!绷韬畧唐鹜裱岳w細的手,苦笑著,無奈著。

    “臣妾依……”婉言淡淡應著,一種悲愴的感覺由心而生,在鼻尖縈繞著一陣酸楚,眼眸也霎時淚水氤氳。

    “本王原是真的,不愿委屈你絲毫!绷韬p輕的觸到婉言的發端,將她緊緊擁入懷中,“等到我尋她回來,將她安置好,從此只后,我的世界,必定不再有她,那時,便可以與你,同看盛世繁華!

    凌寒的話說得那樣有力,字字鏗鏘,砸到婉言心中去,讓那柔軟的心,又一次為之顫動。

    只是可惜,等到你不再有她,我又如何還能陪你看盛世繁華?你的話,又怎知孰真孰假?

    不,哪怕是假的,哪怕是假的也好,婉言也愿意信,傾盡生命中最好最美的年華去信,去托付。

    “臣妾愿意等。”婉言硬生生扯了一抹笑容,有些不甘,有些眷戀。

    凌寒定定的看著她,忽的被她的笑容生生刺痛了眼眸,他深知,眼前的女子,心理承受的壓力該有多大,心里最柔軟的角落里,該有多痛,可是這抹笑,卻像是再安慰他。

    凌寒捧起她白凈的臉頰,輕輕的將薄唇,敷在了她的額頭之上,那樣淺淺的落下一吻,卻不知究竟是否,會讓這個可憐的女子更加心酸。

    自己的夫君,自己要依靠一生一世的人,現下,竟要因為一個旁的女子而拋下懷有他骨肉的自己,她如何甘心?而這個補償一般的吻,又如何能讓自己不去面對現實。

    他對自己,難道就真的只有那樣簡簡單單的愧疚嗎?

    凌寒輕輕的垂下了手,沒說什么,也不敢再說些什么,他懂她的脆弱,她的敏感,所以他怕,才不敢接近,只怕傷她,傷的更痛。

    卻不知,自打他將她迎娶入府那一日開始,他就已經干干凈凈的毀了她的一生。

    密密的松樹林中,古屋看起來是格外避世的模樣。

    雨水順著石檐流下,交織成或疏或密的雨簾,檐角玉鈴隨風作響。

    泠瀅戰戰兢兢的叩響了門。

    她從云天之處離開,就已經明白了一切,涌上心頭的雖有失望與悔恨,卻絲毫不怪嬿婉。

    她知道,她是為了護她,所以在無所依靠之時,她能想到的只有她,也只敢來叩她的門。

    自然,如若她也不愿,她便真如飄零之絮了。

    渾渾噩噩之間,門依聲而開。

    嬿婉依舊是嬿婉,溫存美好的唇輕啟露得便是驚異,忙搭了泠瀅的手為她將傘撐上。

    “公主,你怎么……”嬿婉見泠瀅如此模樣,實著驚異又實在心疼。

    “嬿婉……本宮要你,看在母親的面子上,再幫我……”泠瀅顯然了無氣力,一路的舟車勞頓,淋了會子的雨,她拖著幾月的身孕,狼狽的不像樣子。她張了張口,卻漸漸沒了聲息,軟軟暈倒在嬿婉懷中。

    嬿婉自是絲毫不敢怠慢,急忙掩了門扶了泠瀅向內室,熟練的為她換了衣裳安置在榻,將被角掖好。

    這是怎么了……

    她開始有些慌亂。

    泠瀅的樣子,實在是嚇怕了嬿婉,她從墨辰回來,莫非是知道了之前蠱毒的事情,或者是蠱已經得了高人解了?

    她就那樣守著泠瀅,頭一次感覺怕她,心中像盤著一條蛇,明知有毒卻硬生生拂不得。

    等泠瀅醒來,她早已無法忍耐心中的焦灼局促,在屋中來回踱步。

    “嬿婉,”泠瀅輕聲喚她,“做什么。”

    “公主,”嬿婉坐到床榻邊,看著泠瀅的眼神有些復雜,“公主怎么突然這個樣子回來了?”

    “若不是我自己知道了,你打算瞞我到幾時?教我糊涂幾時?枉我信你!便鰹]故意嗔她,指尖拿架子似的輕輕揉著額頭。

    “公主,”嬿婉焦灼的喚了一聲,“若是嬿婉知道公主得知真相會如此,嬿婉搭了命也不敢!

    “罷,”泠瀅知是駭到了她,虛扶了一把,“如今我有身孕,實在不宜外出,墨辰必定教人來詢,我便在你這兒安定些日子!

    “公主為何回來?”嬿婉不解發問,當初祭香求簽,泠瀅該是屬意于那謝云天,怎的知了真相竟脫了回來。

    “我不能虛廢了云天一片癡情,”泠瀅沉了片刻才答,帶著些許落寞,“我心中住了個人,你該知道才是!

    “我自知對他情重,但這份重,卻顯得言不由衷。從最初我就知道,我們不會有任何結果。”

    “對他的情,我塵封著,壓著不敢動,怕一用,用濫了用俗了用薄了!

    聽了泠瀅這樣一段,嬿婉手中生了層薄汗,她未曾想過,她與凌寒用心如此,用心到寡情。

    不波瀾壯闊,是一份高岸深谷的細水長流。

    “公主為那人如此用心,就不想執手?”

    “我不能傷他,”泠瀅垂了眸子,細長的柳眉輕輕一蹙,“自從我與他相互屬意,淚水我都不曾當即流,怕教他窺見了什么緣由。”

    “嬿婉勾了公主難受了。”她試探著。

    泠瀅不再多言。

    嬿婉也不在多言,搭了泠瀅的手沉思著。

    殊不知,方才這一段話,這一個人,早就被暗中監視嬿婉的人聽了去。

    “你說得可當真?”水云皇帝若楮一個拍案,指尖摁在幾案上隱隱泛白。

    “當真,”下首站著一個身材頎長的男子,“臣親眼看到公主就臥在嬿婉榻上,絕對不會有假,嬿婉小姐信誓旦旦的說要隱匿公主!

    “嬿婉……朕當初就知道留著她是個禍患,公主驟然回宮,于大計實在不利,但住在嬿婉處也確實不像個樣子,”若楮迷了眸思索著什么,突然張開眼睛,“不行,傳令,接公主回來。”

    “是,”頎長男子躬身,“皇上以為該如何?”

    “她畢竟是我女兒!比翳櫭迹闹泻盟票P算著什么,面露不忍。

    “皇上要以大局為重,公主此番回來可是極好的機會,皇上正好借機生事,人心所向!表犻L男子也皺眉,費勁口舌的勸說著。

    “朕必須再想想!比翳砷_緊握的拳。

    他與她,就只剩了若璇這么一個念想,他如何能不在乎,同樣是人,同樣昔日有兒女情長。

    頎長男子皺了眉,心思一轉,眼角眉梢略過一絲狡黠,拱手道:“臣先去迎公主回宮!

    頎長男子疾步走著,心中有了注意。

    昔日他能想出蠱毒控制泠瀅的法子,如今用這蠱教若楮變了扯線木偶又有何難?

    一邊走著,他一邊暗暗贊嘆,這嬿婉會選地方,住在這樣密林之中,想叨擾都難。

    密林之深,深得一眾侍衛走得疲了才看見木屋的影兒。

    他上前做樣子一般叩了叩門,然后徑自將門推開。

    “錦云,你做什么!眿魍褚惑@,見到來人,心中不安。

    “嬿婉,你好大的膽子,”頎長男子扯了抹笑,“公主殿下千金之軀,怎的到了你處你不但無通稟反而……”

    他精巧拿一個白,嘲諷之意寫了滿臉。

    “錦云……”泠瀅蹙了眉,撐起身子看著頎長男子,“本宮當是見過你,你是……凌寒身旁的人,你怎么……”

    “看來公主確實什么都記得了,”頎長男子溫和一笑,“能被公主記得實在是錦云之幸。錦云也應擇明主而隨,人之常情罷?”

    “凌寒待你不薄,”泠瀅緊緊鎖了眉,掀起被角下榻,披上件衣服走到頎長男子身前,“你帶我回去,你我都會是犧牲品。”

    她如履薄冰,卻不得不試。明知徒勞無功,卻也不愿意自由失去得這樣快,被剝奪的她全無氣力回手。

    “不帶公主回去,錦云也會是犧牲品,不如茍延殘喘,或許還有生機?”頎長男子仰天大笑,譏誚之余卻瞧得出落寞。

    “公主,請吧?”他伸臂作引,步步緊逼。

    嬿婉看著她,搖了搖頭。

    泠瀅看著她,卻點了點頭,旋即披衣邁步向外。

    “公主果然是識趣之人,”頎長男子滿意的笑笑,回頭又看嬿婉,“皇上停了嬿婉小姐的假,姑娘隨著一同往清風殿復職罷?”

    嬿婉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頎長男子轉回頭,輕蔑一笑。

    這天下,怕是馬上該由他坐了。

    安置好泠瀅和嬿婉,錦云沒有半分含糊,在若楮日日服用的湯羹碗底,粘附上如米粒大小的蠱蟲,親眼看著若楮,渙了瞳孔中的堅持。

    若楮當晚草擬出兵詔令,以泠瀅在殘月無辜被怨落水等多個原因,向殘月出兵。

    朱紅色的帝印,倒像錦云得意而沖動的,眼中的腥紅。

    “你到底在做什么!蠱毒?你這是欺君,是謀逆!”嬿婉扯著錦云的衣領,眸子里激動的要涌出火來。

    “我可不覺自己做了些什么,”錦云笑得有些凄涼,卻強裝著輕蔑不屑的模樣,僵了唇角,“他無礙,只不過不記得若璇而已!

    “你簡直不配為人!眿魍駶M臉惱火,揮手上去。

    這手在半空中被錦云狠狠握住。

    “不記得若璇是自己的女兒,又怎么會還估計若璇的生死呢?嗯?”錦云笑的得意至極,他的笑容那樣難看,“我就是貪戀那些權利了,就是心氣高了,就是不顧禮法了!”

    “看著自己的妹妹被人糟踐,你顧得什么?我的親妹妹,被我所效忠的主人一再利用,我能忍么?換做你,你能么?”錦云深深的閉上了眼眸,握著嬿婉手腕的手漸漸松了,無力的重重的垂落下來。

    “你怎么忍心把你的苦衷施加到旁的地方。”嬿婉的語氣軟了軟,眼圈紅了,盯著他看。

    “可憐疏影,被他那樣利用,否則,我又豈會來此!你一定覺得我背主忘恩,小人嘴臉罷?你怎么想都可以,只是我,絕對不會收手!”錦云惱恨的蹙了蹙眉,一把推開嬿婉,拂袖而去。

    而此時,殘月邊境頻受水云攪擾,雙方已經交戰,殘月國內君主凌翊無從下手干預,倉促禪位于凌寒,凌寒心道此事必定與泠瀅有關,卻求和不得,決定御駕親征。

    水云得知,不肯教殘月挫了士氣,若楮亦是披盔戴甲,雙方刀戟相向。

    戰事如火如荼的進行了三日余,第四日,中蠱毒所迫失了心魄的若楮被俘。

    “水云皇帝,”幽暗的地牢之中,凌寒的聲音顫了顫,“瀅兒是你的親生女兒,你未免也太過狠心!”

    若楮頭發凌亂,幾日的牢獄之苦讓他消瘦不少,可就是一個字都不說,怎么也不開口。

    “你現在的沉默是無用的,”凌寒嘆了口氣,言語之間卻依舊在逼迫,“水云已經潰不成軍,殘月的將士已經要打進你水云皇城,你唯有放過瀅兒,水云才能有一線生機!

    “你若是執意,于雙方都沒有半點好處!”凌寒看著久久不說話的若楮,幾乎是要嘶吼了出來。

    而這時候,他看到幾滴渾濁的淚水,從若楮的眼眸之中溢出,淌過飽經風霜的臉。他聽到若楮的哭聲,快要耳順之年的一國君主,哭聲似個受傷的小獸,嗚嗚咽咽,哀婉凄傷。

    凌寒一時自是訝異,找到泠瀅的迫切卻遠遠壓過了對若楮的疑惑,可他只能惱恨的離開,獨自一人焦急難挨。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一場劫獄的行動,正在悄然進行著,而策劃和執行者,是他最最信任的暗衛,錦云。

    利用人的信任,不知道有多容易完成任務,他幾乎是混混沌沌的劫了獄,然后慫恿若楮將泠瀅囚禁。

    做完這些,他幾乎是長長的舒了口氣。

    疏影,這下你再也不用為旁人做事了,我帶著你走。

    疏影帶上一把長劍,一把匕首,悄然潛入水云宮內,想得只是如何戴罪立功,彌補錦云犯下的過失,殺了文泠瀅。

    “你做什么?”嬿然步入泠瀅內室,卻發現她一襲黑衣,干練清爽,眼圈卻紅紅的。

    “我不能坐以待斃!”泠瀅緩緩抬眸,眸子里了無神彩,“我必須要離開,要逃出去,我真的沒想到,父皇竟然可以利用我如此……”

    一個適當的留白讓她覺得壓抑難受,她看著嬿婉,突然抓住她的手,“嬿婉,我娘親曾經救了你的命,你總是不能無動于衷,不能袖手旁觀罷?”

    嬿婉心中揪痛。

    來的路上,她就接到押送泠瀅入獄的命令,進門之前,她更是看到一個黑衣人手中長劍寒光閃現。

    她很想幫她,可是她更不想她死。

    外面的人埋伏好了要殺她,如今不動手是顧及嬿婉帶來的兵士,她若是不想泠瀅死,就必須壓她入獄,放任她離開,結果會是一尸兩命。

    “不,”良久,嬿婉輕輕的咬出這樣的一個字音,心頭像針扎一般,看著泠瀅臉色漸漸白了下去,心底虛了,“奉皇帝之命押送蕙芷公主入獄!

    泠瀅原本的焦急神色淡了下去,她握著嬿婉的手漸漸放松了,她沒有跳起質問,本能的她愿意去相信嬿婉,可是此時此刻,她做不到。

    她一直信嬿婉,從一開始來到水云,面對她的審訊都會有一種說不出的信任。

    她居然背叛自己嗎。

    是嗎。

    嬿婉看著失神的她,心中一陣酸澀,她強裝的一臉冷漠,輕輕地抬起手揮下侍衛,上前壓了泠瀅,然后她轉身,像對待任何一個囚犯一樣,押送到地牢之中。

    地牢幽暗陰晦,嬿婉輕輕吸了口氣,地下潮濕而血腥的味道涌上心口,讓她厭惡不已,便要離開。

    “嬿婉!便鰹]出聲叫住了她,聲音在地牢中格外陰晦。

    她被叫的一怔,甚至沒敢回頭。

    “你該是欠我一個解釋罷?”泠瀅的聲音還是冷靜,凄凄傷傷,一絲怒意也聽不出來,她對嬿婉沒有絲毫氣怒,只是失望。

    “公主想讓我給你什么解釋,”嬿然又抽了口氣,定了定神平緩的說著,“戰事吃緊,公主是勝利之關鍵。”

    “當然了,這場戰爭也不是毫無緣故,我為皇帝施了蠱,叫他忘記了你這個女兒,這樣,他自然不會保全你來放棄這么好的一個出兵機會!眿魅灰詷O快的語速說出這番醞釀了一路的話,仿佛事不關己,連頭都不會,她眼神中的錯雜必然會出賣她。

    “所以利用你,是我唯一的選擇,”嬿婉的語氣冰冷的她自己都從骨子里涼到了心,“我覬覦君主的位置很久了,這就是我背叛你的唯一原因。這樣的答案,你滿意了嗎?”

    泠瀅無力的癱倒在地,她的眸子徹底暗淡了下去,指節僵的沒有力氣去抓住嬿婉的衣擺,她多想質疑,多么想質疑一下嬿婉的話,她不是一直忠于自己嗎,這樣驟然,她怎么可能信呢……怎么可能呢……

    “滿意就好!眿魍褫p輕地擠出這四個字,緩步離開。

    夜多么靜,月光悄然無聲,皎潔的清暉撒了滿地,嬿然獨自高臺飲酒,不自覺流出淚來。

    “小姐今日為何要那么做?”一旁侍人發問,又斟上一杯酒。

    “不這樣做,她只會死得更早更快,如今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我自然也不忍心看著公主,任人宰割而避無可避的模樣!眿魅慌e杯,一飲而盡。

    “那小姐為什么要幫錦云遮掩呢?小姐何苦讓公主誤會小姐?”侍人又問。

    “我……寧愿她恨我。”嬿然望著空中圓月,一時悵然,腦海中浮現出的是錦云英朗的模樣,又交錯著錦云輕蔑的笑容,讓她想愛而愛不起,恨了入骨卻格外刻骨銘心。

    月圓月缺,或許根本不是她所能扭轉的,她信命,就當一切都由天定罷。

    當晚,她忍痛將手腕劃損,看著汩汩流淌的血液笑得那樣滄桑。

    嬿然悄然離去,敵軍卻將攻入皇城。

    水云國與殘月國交接的邊界,黃沙漫天,處處洋溢著血腥的氣味,士卒一個個披盔戴甲,厚重的手掌中是閃著寒光的刀,互相廝殺著,鮮紅的液體一滴滴滴在沙土之上,留下殷紅的痕跡。風過,揚起漫天的塵土和血肉糜爛的氣息。

    殘月國在凌寒的引領之下,使水云國兵力隱隱不支,節節敗退,最后不得不回到了水云的都城,水云皇帝亦在士卒的掩護下進了都城。

    “來人啊,來人!快,快去把蕙芷公主帶過來,快!”倉皇失措的水云皇帝因為逃回時的疲累重重的喘息著,去一刻也不敢耽擱的命令著手下的人。

    凌寒帶著人急忙追來,面對緊閉的大門,輕輕嗤笑,復又抬頭望著城墻之上,水云皇帝站著的地方,高聲喊著;“水云皇帝,你又何苦如此呢?”

    “殘月皇帝呢?又一定要如此苦苦相逼嗎?”水云皇帝似是嘆氣,唇角無力的上揚。

    “朕只想要瀅兒,水云皇帝如此,便是自己再為難自己了。”凌寒頗為不屑的嘲諷著,同時暗暗使了一個眼神,身旁副將會意,帶領一眾士卒抱柱撞擊著城門。

    城門隱隱有不支之勢,水云皇帝才慌亂起來,此時,已有士卒壓著泠瀅過來。

    水云皇帝見此,先是怒斥:“如何能對公主如此?”說著緊緊拉住泠瀅的手,將她扯到了城墻之上。

    凌寒見到泠瀅,心下一緊,正欲高呼其名,卻只聞水云皇帝沉悶的聲音:“你想要的人在這里,你的人若是闖進,就不要怪我的璇兒一個失足掉下去了,殘月皇帝還是自己……”好好想想。

    泠瀅錯愕的目光看向水云皇帝,只覺心中壓抑莫名,心也似被什么生生刺痛,卻無力多說一句。水云皇帝后面的話也未來得及說完,殘月士卒已破城門入內,凌寒心中一緊,趕緊向城內飛奔而去。

    水云皇帝眼見城門防守已破,抓起泠瀅纖細的皓腕趕了下去,眼見自己的士卒寡不敵眾,抽出腰間長劍,架在泠瀅脖頸之上。

    “水云皇帝,瀅兒本是無辜!”凌寒急切道。

    水云皇帝卻只仰天干笑幾聲,蘊著無限的蒼涼和無奈。

    泠瀅定定的看著那把長劍,心中凄凄,雙眸含淚卻也無奈:“凌寒,還是莫強求,這也許,是我的命數!闭f著緊緊閉了眼眸,兩行清淚已然滑落。

    “若是你敢傷瀅兒一絲一毫,今日我必然血洗你水云國!”凌寒似是有些狂怒了,劍已出鞘。

    水云皇帝的劍又向前移動,干笑道:“倒是要看看,攝政王你有沒有這個膽量了。”

    凌寒終于支撐不住自己即將崩塌的內心,執劍的手對著水云皇帝的胸口一個向前。

    鮮血迸出,他幾乎紅了眼。

    再看,他幾乎一下子跌進了寒風。

    泠瀅瘦弱的身子,縞白的衣裳,淋淋漓漓沾滿了鮮血,心口,是凌寒那把劍。

    “瀅兒!”凌寒不敢置信的看著這一切,顫抖著伸出手摟她在懷里。

    “凌寒……”她蒼白的臉頰依然像初見的時候,如月皎皎。

    “你為什么,你怎么……”凌寒顫抖著撫上她的臉頰,眼眶紅了。

    “你放水云一條生路,水云百姓不該無辜受累,你放若楮一條生路,他,他是有苦衷的……無辜人……”泠瀅輕輕勾唇,“我不是不信你……我是擔心,你一己之力,難以抗衡殘月民心,我不想,不想你為難……”

    “你也不要,不要去怪嬿然,從頭至尾,她都無辜為我所累,我早知,她是怕我,怕我難過……”

    “你是傻子嗎,你是大善人嗎!”凌寒毫不猶豫的吼起泠瀅,他堂堂七尺男兒,抱著一個瘦弱的女子,顫抖的要哭出來,“你為別人想那么多,怎么不為自己想,怎么這么危險還要往劍上撞,你真是傻,太傻了!”

    “對不起……我至少現在,能毫無顧忌,能放肆的和你在一起,真真正正的屬于你,貪戀你每一寸溫度,對不起,從一開始,我們注定難以白頭,今朝逆天而為,已經實在讓我,珍重……”泠瀅的手沾著鮮血,去撫摸凌寒俊逸的臉頰,去撫平凌寒緊緊蹙的眉。

    “照顧好……照顧好婉言的孩子,下一生,再也,沒了阻礙了……”她的話斷斷續續,氣息微弱的像是輕輕在凌寒耳邊呵氣,她的手,緩緩地向下垂,重重的落在地面。

    她緩緩的閉上含淚的眸子,蒼白的唇角無力的向上勾起,臉頰緊緊貼著凌寒的胸膛,似是呢喃的輕輕說了一句:“此時此刻,便勝千言萬語,有你,是我之幸……別怪,自己……”

    他將頭埋在她身上,大雪飄然而下,他一瞬白了頭。

    十年后。

    “父皇,人到底該不該信命?”童稚的聲音回旋在大殿。

    “冉冉,”凌寒靜冷的聲音那樣沉,卻那樣溫柔,“若是信,便不知可不可違,而若不信,哪怕最終別無結果,至少也有細微事,在生命中流光溢彩,有的人,一生,只能遇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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