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魂一路跟著段玉書回到大殿,恰好碰見飲宴結束,眾臣三三兩兩地由殿內走出。
尉遲龍炎跟葉云珩走在最后,一同踱出殿外,葉云珩的面色有些紅,卻沒什么醉酒的模樣,尉遲龍炎更是神思清明,完全看不出方才喝了酒。
“皇妹,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尉遲龍炎看到千魂身旁臉色陰沉的段玉書,眉頭緊緊蹙起,心里更是不知名的氣怒。
“哥哥,剛才我都沒有發現你們散場了,不好意思耽擱了一點時間!鼻Щ陮擂蔚匦α诵,有些猶豫于方才的那個場面要不要說給龍炎聽。
也罷,還是等會兒再講吧。
“今日一見,龍炎皇子果真千杯不醉,云珩佩服。”葉云珩走上前來,微笑著對尉遲龍炎作了揖:“小生與龍炎皇子一見如故,改日再來拜訪!”
“不敢,葉公子謬贊了!蔽具t龍炎不動聲色地將千魂拉到自己身邊,擋住了葉云珩的視線,心道你這個家伙究竟是對他一見如故還是對他家千魂?
如果是要搶走他家小千魂的話,那可不行!
段玉書抬眼觀察著,感覺到尉遲龍炎對妹妹的維護,卻是有些玩味地微微抬了眉。
這位龍炎皇子,對自己妹妹的關心,是不是有些過了?
千魂心里納悶,卻也知道尉遲龍炎所作所為都會有其緣由,便乖乖地任由他牽著,低眉順眼地站在他的身后。
龍炎告別了葉云珩和段玉書二人,便拉著千魂一路回到寧安宮中。他的表情帶著些嚴肅,令得千魂不敢多說什么,只能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回了寧安宮之后,千魂在宮娥的幫助下換掉那件沉重的公主命服,穿上慣常的白衣,只覺得自己累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從身累到心。
“千魂,”不知過了多久,龍炎的聲音傳來。千魂回頭一看,卻見他也換上了一件樸素的石青布衣,站在月亮門邊含笑看著她:“今天晚上,辛苦你了,你做的真好!”
“是嗎?”千魂笑了笑,忽的,又有些難過:“龍炎,你在這兒的三年里,一直都是這樣帶著面具生活的嗎?這樣,一定很累吧!”
尉遲龍炎怔了怔,俄而,淺笑搖頭:“有了千魂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這點兒累,也不算什么的……對了,我答應過你的,晚上宴會完了,帶你去郊外河邊玩。今天皇帝生辰,聽說城里也熱鬧得很呢,說不定我們就能趕上七月半放河燈!
“放河燈?”千魂好奇地偏了頭:“我聽地府的小鬼們說過呢,放一盞河燈,就能許一個愿望,聽說,許下的愿望都是能夠實現的。”
“是啊,就是這樣。”尉遲龍炎笑了開來,微微伸手看向千魂:“我帶你去放河燈,給你許一個愿望,好不好?”
豐神俊朗的少年,唇角含笑,微微抬手,這場面不知名的,竟是撥動了千魂心中極深的一根弦,令她下意識地伸出手來與他相握。
他的手溫暖,她的手冰涼。
卻,仿佛緊握了一生一世的繾綣。
……
近郊的洛河邊,依舊是一副火樹銀花的繁華景象。
城中的居民們難得有了慶典,兼之七夕將近,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笑容,三三兩兩有情人漫步河邊,手中拿著精巧的河燈,這次第,竟是令千魂目不暇接的美好。
“他們的燈,好漂亮呀!”千魂看著一旁男女們手中精致的河燈,不由得有些羨慕起來:“龍炎,我們也去放河燈吧!”
“好!”尉遲龍炎自己也有些好奇,便拉住一旁的一對男女詢問一番,依言尋到了一個賣河燈的攤子。
“喲,這位公子,來給你家娘子買個河燈吧!小老兒扎的河燈,點燃了,保你們二人一生一世,長長久久!
千魂有些聽不明白擺攤老頭的意思,卻不知名的,被那句一生一世,長長久久打動了,眼含期待地看向龍炎,卻見對方只是微微一笑,伸手取來一盞極精致的蓮花燈,放在千魂手中,自己也伸手拿了一盞。
“小老兒就在此祝二位天長地久,永結同心了!”離去時,身后依稀傳來擺攤老頭的祝福之語,千魂難言的心中一暖,伸手與尉遲龍炎相握,就像一旁來往的有情人一般,牽手同行。
一路來到河邊,好容易,才找到了一個沒有人的地方。
龍炎掏出火折點燃了河燈,遞到千魂手中。
“千魂,許個愿吧!”
跳動的火苗映照下,少年的微笑含著一絲動人的暖意。千魂只覺得自己仿佛被這一絲笑意蠱惑了,怔怔地看著他,心中有一處地方,竟是慢慢地溢出溫柔來。
“變成你原本的樣子,好不好?”忽然,尉遲龍炎低聲說道。
“可是,為什么……”千魂有些詫異。
“我想看你原本的樣子。”龍炎垂下眼眸,輕聲道:“千魂,其實……你原來的樣子,很美!
千魂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默默撤消了幻容之術,露出那張本屬于鬼姬千魂的容顏。
“還是這樣好看,”尉遲龍炎低眉一笑,笑容中,卻忽而有了些說不出的意味:“用你原本的樣子許愿,你的愿望,才會是屬于你的哦!”
“啊呀,你不說我都忘了這回事兒了!”千魂一拍腦門,恍然道,連忙捧起河燈,閉上眼睛默默許愿。
可是,究竟該許個什么愿呢?
千魂想到自己,又想到閻王叔叔……以前的生活一點點在眼前劃過,曾經的千年時光,竟還沒有來到人間的兩個月來得精彩,更何況,她的身邊還有他。
好希望,以后每一年的仲夏,她都能和身邊的這個人,一起放河燈,永遠都不分開。
想到這里,千魂主意既定,臉上淺淺漾出一抹微笑,小心翼翼地將河燈放到河水之中。
“小千魂許了什么愿?”尉遲龍炎看到千魂臉上的笑容,忍不住柔聲問道。
“我啊……”千魂抬眸看了看龍炎:“嘿嘿,我才不告訴你呢,聽說,許了愿望說出來,那愿望就不算數了呢!”
“呵,不說這個了,千魂要不要走得遠一點啊,我們往這條河的上游走!”尉遲龍炎微微一笑,忽然拉起千魂的手,柔聲道:“我有個秘密,要給你看呢!”
“嗯,什么秘密?”千魂好奇地微微偏頭。
“跟我來就知道了哦!”尉遲龍炎淺笑著說道。
千魂便只好懵懵懂懂地隨在尉遲龍炎身后,一路走到洛河上游,一處杳無人煙的所在。
“咦,這里……根本沒有人。 鼻Щ暝尞惖乜聪螨堁。
“噓……小聲點,你不要嚇到它們了!”尉遲龍炎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小心翼翼地向河岸邊走了幾步。
千魂也跟著他放輕了聲音,慢慢走到河邊。
下一剎,她便呆住了。
河面上,萬千流螢飛舞,一點一點,如同一個琉璃般易碎的夢境,在這仲夏之夜,舞盡了萬千繁華。
仿佛漫天繁星圍繞著洛河。
千魂好奇心起,用了輕身法術踏上河面,伸手去捉那些飛舞的螢火蟲,卻每每撲空,她卻依舊樂此不疲,玩的不亦樂乎。
調皮的流螢圍繞著她的白衣,就如同,那美麗的少女踏著水波,在流螢間翩然起舞。
衣袂飛揚間,她回頭向他一笑。
岸上的龍炎只覺得心中一滯。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叫一笑傾城。
龍炎心思一動,與他神魂相同的千魂便感覺到了,腳步一停,便略有些擔憂地走到他身邊,學著他的樣子,抱著膝蓋坐到河邊。
“龍炎,我忽然有點怕……”她眨了眨眼睛,倚在龍炎肩頭輕聲說道:“我在人間的時間,只有兩年不是么?兩年之后我就要回到地府,那個時候,你也要變成龍了吧,如果……我那時候認不出你了怎么辦?”
龍炎想到此事,心中亦是一陣難過,卻還是偏頭,靜靜地與她對視著。
“千魂,你看到了嗎,”沉吟片刻,他抬手指向河上的一片螢火蟲:“這是我們的秘密,漫天流螢……如果哪一天,你忘記了我,或是我忘記了你,我們便用這漫天流螢作為相認的憑據,如何?”
“好。”千魂點了點頭,笑著看向龍炎,眼中隱隱閃著期待與興奮并存的光芒:“龍炎,以后,每一年的仲夏夜,你都會陪我看螢火蟲嗎?”
“……會的!痹S久之后,她才聽見龍炎的回答。他的聲音低沉中含著溫柔,難言的認真。
“我們的生命,都太長太長,只愿,眼前這一瞬長似一生!
“龍炎,我如今才相信了……”千魂忽然低低的笑了起來,依偎在龍炎臂彎,尋了一個最舒服的位置安靜躺下。
我如今才相信了,相信天界那位司掌姻緣紅線的月老,終會將你帶到我的面前。
相信你我的相遇就如洛河水中漂流而去的河燈,輾轉纏綿,卻終究相依相偎。
龍炎本想問她,究竟信了些什么,這句問話卻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盡數被他咽進了肚子。
那說話的少女一席白衣,乖巧地躺在他臂彎里,微微閉著眼睛,仿佛在做一個極為甜美的夢。她的發香一絲一縷縈繞在他鼻端,讓他恍然間想到了盛放在地府三途河畔的彼岸花。
那一刻,他忽然忘記了周遭的一切,只靜靜地撫著她如水的長發,沉默地抱著她,任由她在自己的臂彎之中酣然入眠。
調皮的螢火蟲圍繞在二人身周,跳著只屬于夏夜的舞蹈。
不遠處,卻是兩個沉默而立的“人”。他們小心地掩藏了自己的法力,是以,不論是龍炎還是千魂,都沒有察覺到他們的存在。
“陛下,如此,您……放心了么?”白無常垂下眼,看向自己手中緊握的生死牌,心中卻是五味陳雜。
此番閻王下凡,雖是打著幫助他收服厲鬼的旗號,實際上,白無常卻一直明白,閻王爺不過是想看一看那個他看了幾千年的小女孩,究竟為什么一直這般眷戀著人間。只是,如今這境況,他卻又猜不透閻王心中的想法了。
“必安,你也覺得,我一直拘著阿魂,不讓她前往人間,是錯的么?”難得的,閻王沒有用那個尊貴的自稱,語氣中更是多了幾許難言的悵然:“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丫頭這般開心的模樣。以前,她在地府,幾乎從來都沒有笑過,即使是我對她再好,也,從來沒有用!
“也許鬼姬千魂,本就是如人類一般的柔軟多情啊……陛下,別忘了,她本就是由人類的愛與怨所化成的鬼姬。”白無常輕聲道。
“……呵,或許吧,”閻王苦笑一聲,道:“必安,阿魂她……有了感情,是禍非福!
“這是為何?”白無常詫異道。
“在阿魂出生的時候,我便去月老那里,看過了她的命數與姻緣,”閻王道,說罷,輕聲一嘆:“她命中有一劫難,而且,是情劫?墒牵瑓s不料,即便是我努力攔阻,卻還是阻止不了,命運的軌跡!
“其實,我又何嘗不希望阿魂能夠開開心心的,可是,她畢竟,還背負著那般的命格!
……
遠處,河邊。
沉睡的千魂依舊靜靜依偎著龍炎,嘴角含笑,仿佛做了一個好夢。
龍炎只是默默攬著她,就連呼吸聲都壓得很低,生怕將她吵醒了一般。
直到此時他才明白了契約之時白無常的欲言又止。
靈魂契約鑄成之日,她便是他整顆心,乃至于靈魂的主人,他今后的漫長歲月,全為她一人,也只有她一人。
他微抬頭,看向河邊飛舞的螢火蟲,輕笑。
如果這就是命運的安排,那么,他愿意全權接受。
***仿佛,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她站在一條擁有著無數個門的走廊之中,每推開其中一扇,便能夠看到一段深藏于心底的記憶,乃至于,個中悲歡。
她已經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流螢,還是夢中的鬼姬千魂。
他曾經說過,要用漫天流螢作為他們再相認的憑據。
他曾經說過,既然你叫流螢,我便送你漫天流螢……
可是,她卻只能在這無盡的夢境之中,回憶,沉淪,辨不清今夕何夕,因為那無盡的守望而悲慟傷情。
她,究竟是誰?
“不要怕。”忽的,虛空之中,有一個略有些熟識的聲音輕輕響起,帶著些許的傷感與溫柔:“我就是你,你……是我缺失的一魂!
“你是流螢,與此同時,你也是鬼姬千魂!
“可是,為什么,龍炎……”流螢只覺得心中無助,茫然四顧:“為什么,讓我想起這些?”
“他答應過我,三生之后,便救我出忘川之底,”女子的聲音中帶著些許悵然,些許無奈:“可是,三生又三生,我已經看到你從我上方的奈何橋邊走過三回,卻還是沒有等到他,來這兒看看我。”
“可是,自我做出那個決定,我從來,都沒有后悔過……”
流螢微微咬唇。
她敏感的察覺到,后續的記憶中或許有不少她并不想記起的東西。
她卻還是毫不遲疑地推開了后面的那扇門。
是的,小丫鬟流螢,一直是一個膽小的人,可這并不意味著,她連面對自己曾經記憶的勇氣,都沒有。
再苦再痛,她也愿想起。
***醒來時,千魂發現自己沉睡在龍炎的懷中,他們已然回到了寧安宮里。
“睡醒了?”龍炎微微一笑,笑容一如往昔,卻又仿佛多了些不知名的東西。
“……恩!鼻Щ挈c了點頭,忽的,覺得自己心中的一處地方,微微發燙。
“睡得還好吧?”龍炎微微一笑,驀然低頭在千魂額心一吻:“吶,小千魂,其實,你睡著的樣子很可愛!
千魂的臉色慢慢泛了紅暈,突如其來的心慌讓她不知該如何面對龍炎,只能偏過頭去,不讓他看到自己的臉色。
依稀聽到龍炎的一聲輕笑。
臥房中的氣氛,詭異地曖昧起來。
“公主,葉公子求見!闭斍Щ晷闹邪l慌,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宮娥的聲音自外室傳來。
“咦,是他?”千魂有些詫異,連忙喚了宮娥進來換衣洗漱。
不管怎么說,這個所謂的葉公子,就要變成“她”所謂最親密的人了。他的面子,作為九公主的她,總不能不給。
臥房中,龍炎慢慢現出身形,默然看著千魂離去的背影,心中卻是不知名的煩亂起來。
說他自私也好,**也罷。
他的小千魂,只能是他的。他從來都不喜歡別的男人接近她。
千魂換了衣服走到正廳時,葉云珩正手捧茶杯含笑坐在椅子上,看到千魂,微微一舉杯,也沒什么行禮的意思。
“你,要找我,有什么事呀?”千魂在他對面尋個位置坐了,伸手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茶:“這樣早早的就來喚我?”
“喔,在下只是在昨日宴會上與公主一見如故,過來看望一眼而已,”葉云珩笑得雙眼瞇成縫,模樣中帶了幾分不羈:“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請公主將手下人撤一撤,在下有幾個私人的請求想要說與公主聽!
千魂擺了擺手,宮娥們不敢違逆其意思,只好低著頭慢慢走出了寧安宮。
“現在你可以說了嗎?”千魂抬眼看著葉云珩,略有些遲疑。
“公主,實不相瞞,昨天宴會上,皇上的意思你應該也知道了吧,”葉云珩嘆了口氣道:“其實,我爹的意思,已經是漸漸偏向寧妃一派了,再與皇家結了這門親,沒什么太大的用處。皇上一向偏疼于公主,所以……”
“所以你是要我去……和父皇,退婚?”千魂不大明白朝堂中的爭斗,卻也將他來到這里的本意給猜了個**不離十。
葉云珩點了點頭,鳳眼微瞇,隱約含笑。
“而且,我對你這小丫頭,也沒什么興趣。”
“……”
這是被嫌棄了么,被嫌棄了么,么,么……
千魂心里有點郁悶,強迫自己維持著一副假笑的表情。
“正好,我好像,也不怎么想和你成親,”不知過了多久,她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壓抑著心中怒意看向葉云珩:“不用你說,這親我也是會想辦法的,不勞葉公子掛心!
“如此……”葉云珩垂眸一笑,后面的半句話卻是說什么都講不出來了。
“聽說葉公子的父親前日剛剛去寧國公府中送了重禮?”忽的,第三個聲音插入談話之中。
千魂和葉云珩同時抬起頭來,卻見尉遲龍炎臉色不善地走進屋里,不著痕跡地將千魂拉到自己身邊坐下。
“龍炎皇子!比~云珩點了點頭:“不錯,最近我爹確實和寧國公府走動甚密,就連如今的清昭皇后,不也是出自寧國公府中么?我爹倒是打著如意算盤,幾位皇子都不得罪,可是我卻覺得,這般行徑反而更加招人嫉恨,這也是我今天前來此地的緣由所在,這門親事,結不得!
尉遲龍炎帶著審視的眼光將葉云珩看了一遍,莫名的,葉云珩竟是感到一陣只屬于王者的威勢壓迫。
“葉家投入寧國公府麾下,指日可待。一旦葉家立場鮮明,公主與在下的處境豈不尷尬!比~云珩嘆息道:“更何況,太子剛剛被寧貴妃捏到了錯處,如今自保尚且無力!
太子,錯處?
千魂聽了葉云珩的話,不由自主的,便想起了晚宴時自己看到太子那副模樣,并被段玉書所救之事。難道說,這位葉小公子,指的就是那件事情不成?
葉云珩話音既落,尉遲龍炎卻也陷入思考之中。
某種意義上,葉云珩說的沒有錯。如今寧國公府勢大,也難怪他會放棄掉千魂——或是說,九公主尉遲雪,來證明葉家如今的立場。只是,如果葉云珩不再娶九公主的話,他是不是,就要娶一位寧國公府的嫡出女兒了?
“話是這么說,葉公子的選擇也沒什么錯,只不過,公子沒有聽過一句話么,”尉遲龍炎想到對方居然敢嫌棄他的小千魂,心里就氣不打一處來:“物極必反,寧國公府如今不論是在朝堂還是市井間都格外囂張跋扈,如此行徑,遲早要被言官們聯名朝參。”
“不是遲早,是已經被參了好幾本,”葉云珩苦笑道:“不過誰叫寧國公勢大呢,又有寧貴妃在后宮幫襯。如今的皇帝癡迷于寧貴妃,這點誰都知道……又有誰的意思,能夠大的過皇帝本人呢。”
尉遲龍炎握著茶杯的手漸漸捏緊了。
寧貴妃和尉遲明炎的做法,他這三年里也看了不少。
尉遲明炎一向是心狠手辣之輩,卻又偏偏得了皇帝的喜愛,如今的勢頭如日中天。一旦這樣一個人坐上皇位,免不了底下的臣屬們就要被其血洗一番,甚至,別說太子,就連他和千魂都不能獨善其身。
如果真的是這樣,他又何談保護千魂,讓她不受傷害?
“龍炎皇子,心中可有決斷?”葉云珩見尉遲龍炎面色閃爍,隱約有一絲堅定之意,心中便是猜到了其中三味:“即便我不娶九公主,我也不會娶寧國公府的女兒,那些女人實在太煩人了我可受不了。”
這句話,葉云珩還真不是說笑。他每次去寧國公府飲宴作陪的時候,總有一大群鶯鶯燕燕的直接將他圍追堵截到水泄不通,讓他每一次回家之后,手里都拿滿了香包帕子之類的女兒家物事。為了這個,他那古板爹可沒少訓過他。
尉遲龍炎垂眸看著手中的茶水,默默不言。
葉云珩話中的意思,他已經全然明白了。是的,論及血統,皇后嫡出的他甚至比尉遲明炎更有資格坐上皇位,尤其是在太子有了錯處的今天,朝中幾乎所有的勢力都倒向了寧貴妃一處,然而,這位葉云珩倒是真心有些勇氣,居然來到這座從不受重視的寧安宮,尋到了他,甚至,他的心中只怕是明白的,他最疼愛自己的皇妹乃至于不舍得讓她離開,干脆給他送了個小禮物,退掉與尉遲雪的結親來表明自己的立場。
“你為什么,選擇我?”良久,尉遲龍炎低聲問道。
“我剛才已經說過了,”葉云珩看者杯中懸浮的茶葉,微微一笑:“這朝廷之中,又有誰的意思,能大得過皇帝本人呢?”
尉遲龍炎微微一怔。
“此番太子失勢,五皇子若要平息太子一黨的反撲,必要雙手染血,制造殺戮無數。到時候……一旦山陵崩,五皇子的凌厲做法,總要得罪不少人的;噬系囊馑,只怕還在……”葉云珩嘆息一聲,說話的聲音卻輕靈如夢:“只不過,這也都只是我的猜測而已,畢竟太子和五皇子如今羽翼豐滿,哪一邊,皇上都不好得罪的。畢竟,只有登上了那個位置,才能夠保護住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尉遲龍炎的手再度握緊了茶杯。
葉云珩所說的最后一句話,已然將他打動了。
是的,他說的不錯。倘若他真的想要護千魂無憂的話,唯一的辦法,也就只有……坐上那個位置。畢竟沒有人能比他更清楚后續即將發生的一系列事情,這也是他有膽量讓千魂暫且答應與葉家結親的緣由所在。
——他知道,如今坐著皇位的皇帝,已然活不過今年。
到時候父親崩逝,又逢國喪,九公主必然要守三年孝,而這段時間里,已經足夠他修煉出真身,也就不必讓他家小千魂每日里變成別人的樣子留在他的身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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