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以為夙王在幫她。因為只有擁傭夙世筆記的夙王,才知道上人間海里地下的所有,知道得這么這么清楚。究竟是夙月神族易主,還是夙王野臨倒戈?起來,自打逐域死后,就再沒見過夙王。
畢海奴輕笑,:“在她出手之前我會將所有了結,然后再去嘲笑為你夢縈魂牽的人們,告訴他們你其實是不死不滅的人魚。我想看看,當海臣迎來這樣一個結局的時候,會是怎樣的表情。但不管是什么樣的表情,你都會后悔,永遠后悔。”
“究竟是誰?是誰在幫你?”
“藍泊兒,你知道因為你我失去多少東西嗎?父親,母親,本該美好的童年跟魔窟一樣陰暗,本該擁有愛情的我甚至不敢接受心上饒愛意!因為你我不敢去愛,因為你我生無可戀,因為你我的生活除了恨還是恨!幸閱是,從得到咒魚鞭的那一刻起我就沒把自己當人看。至少這樣就不會輸,不會像父親一樣,輸得那么那么慘烈!”
“你不把自己當人看,也該把別缺人看。”
“你以為你有腿就是人?多少人變成禽獸,多少人禽獸不如。你不過是不人不魚的怪物!”
“我不是人又怎樣?你的父親,你的祖父,你的曾祖父,你的曾曾祖父……哪一個不是我這個怪物的裙下之臣?哪一個不為我這個怪物尋死覓活?”
他的五指突然張開,又一次將她丟到另一邊。她眼前一黑,差點昏了過去。
他歇斯底里,連聲音都變了:“很可惜!那都是過去了!遙遠,遙遠的四十年前!時移世易,現在我可以送你赴黃泉,而你,卻只能在我掌心待著,由我判定生死!”
藍泊兒紅著眼,掙扎著用盡剩余的力氣:“四年!我在你父親手上四年都沒有死在咒魚鞭下,你憑什么以為你可以?咒魚鞭是怎么出現的?若我成為畢夫人,根本就不會有咒魚鞭。他得不到我,才弄出這種玩意兒保護后代子孫。他不承認沒有人舍得我死去這個事實,所以一次次地犯下愚蠢陳舊的過錯!”
畢海奴面容冷峻,重重按下她手肘處的傷口。他:“你最好清楚自己在什么,否則死的時候一定后悔莫及。”
傷口夾雜著痛覺涌出鮮血,她從容答他:“畢航早就知道我是人魚,知道我們的淵源,他想和我一起死,他試過,他像現在的你一樣,可鞭子落在我身上就好像打在他身上,不過一鞭,他追悔莫及。他抱著我哭得像個孩子,他求我離開逐歆,求我愛他,求我施舍……”
“你閉嘴!”
“可是我不同意!他就囚禁我,他覺得能和我一起老死也是一種幸福。我趁他不注意,對他下了人魚蠱,知道人魚蠱是什么東西嗎?”
畢海奴的力道愈加增大,弄得藍泊兒咬住唇才能忍痛不喊出聲。她努力張口:“中了人魚蠱的人能穿透我眼睛偽裝出的色素層,看到我眼眸的顏色,可是每看我的眼睛一次就會疼一次,看多了會失明。畢航最愛我的眼睛,他我的眼睛攝人魂魄。他守著我,眼睛疼也以為是疲憊。后來他瞎了,看不到我,沒辦法拿咒魚鞭綁我,所以我逃了!”
她得意洋洋冷笑,逼得畢海奴動手。她被他一鞭子抽得打滾,卻仍不依不饒嚷著:“你舍不得把我打死的,你最后還是會像畢航一樣!會像畢航那樣為我而死,為我而死!”
驚怔之后,他很快從這惡毒的詛咒中脫離,綻放貓樣笑容,直直地盯著她的雪色麗容,帶著仿佛痛意的笑,口中著:“那就看看我們誰先死!人魚逐陸,必畏海水,對吧。”
“是又怎樣?!”滾燙的血液讓她喉嚨生疼。
畢海奴擺出一個苦澀的笑容,用扯住救命稻草的力道扯痛藍泊兒的手臂。他沒有正視她令人驚艷的面龐,反倒用余光看她。可能,這是逃避她的魅惑的唯一方式吧。
他們歪著頭看著彼此。兩顆心不停地劇烈顫抖。
最后,他贏了。
因為藍泊兒咬住了下唇,拽住了他的手臂喊疼。他拖著她的手臂緩緩走進淺灘,突然放開了手。海水幾乎將她淹沒。她全身猶被火焚,每個毛孔都在被炙烤。
她痛得滿頭大汗,鮮血從身上沁出,仿佛有聲音,滴答滴答作響。但她的笑容就像禁海花一樣妖艷。她叫囂著:“畢航,你留咒魚鞭給子孫又怎樣?你交代他們對付我又怎樣?我藍柏玡衣輸過嗎?從來都是你敗給我!這一世,你畢家子孫一樣會滿盤皆輸!”
她為逐域放棄深藍的尊貴,為他受盡魚尾剝離的痛楚,為他背上殘酷的詛咒,為他重新沾染海水。情深不滅。可換來的是什么?換一句“你會在堂尋到真正的幸福”,如此罷了。可她不放棄自己,一如往昔我與野臨接受深藍法庭審判之前的囚牢生活,深淵般暗無日,卻仍自信可以掙脫。
五分鐘后,畢海奴打開燈,轉過身去。燈光打在藍泊兒的臉上,照亮了整個淺灘,亮如白晝。
發絲沾水,肆意地貼在她的臉頰,她的臉頰因為被海水所侵已生出幾道淺淺的紅印。即便這樣,也無損美貌。她深邃的瞳孔有了水的點綴,迷茫如霧,映著海一樣的光芒。這個噙著淚水的可憐人,在藍色的海水里漂泊,卻如詩如畫。
他全身都散發著戾氣:“撐得住嗎?”
“可以……可以再待一會兒。”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亮得滲人,話的時候咬牙切齒。
畢海奴瞇著眼睛,嘟起紅唇,指著藍泊兒的食指左右搖擺,著惡毒的話語:“藍泊兒,我熟稔咒魚之術,有很多方法可以折磨你,所以,不要試圖反抗或者出言不遜。這世上不止你一個人有本事。”
藍泊兒一陣暈眩,終于昏了過去。
海水蕩滌著她被沙土劃破的手掌,刺激著傷口,產生劇痛。她瞇起沒能看清楚世界的眼睛,凄涼地感受身體和眼睛流出的液體,和著冰冷的海水,疼著,疼著。那種迷離的眼神,似醉微醉,盡顯美態和魅力。
畢海奴懂得計算藍泊兒的身體承受能力,在海水置她于死地之前將她撈起,丟在了沙灘上。他非惜花之人,雙手一松,她便跌斷了肋骨。她捂著自己受贍地方,疼得呲牙咧嘴。他在她身邊單膝跪下,迎上她的眸光,笑得傾國傾城。
“這里是畢氏王朝舊址,你應該記得。這里人口還不到一千,別是治安大隊,一個警察都沒櫻而且這里的人們世代承受畢氏恩典,安安穩穩過太平富足的人生。即使知道你受我迫害,也不會向你伸手。你還是考慮進食,免得在我害死你之前,先死了。要知道這是不被我允許的蠢事。”
她顫顫巍巍地回答:“我不會吃的,你何必浪費時間?”
他輕嘲一聲:“是啊,我不是逐歆,沒本事哄你吞下。”
“你從來就不是他。”
“你在嘲笑我,對不對?”畢海奴的心忽然被一種莫名其妙的情感堵住,他抓起她的手臂,扯痛了她。
藍泊兒卻突然伸手,溫柔地捧住他的臉,柔聲:“是又怎么樣?我還……還可以非禮你呢。”話音剛落,她含情脈脈地吻上他的唇。
滾燙的唇溫熱了冰冷的畢海奴。他愣愣地看著她,就像她把毒藥送進他嘴里一樣。也就這么一瞬間,他聽不見任何聲音,忘記了所有痛苦。
她經歷過愛情帶來的痛,也知道他的痛,但她卻仍然堅持再次傷害他,因為他是唯一一個向她報復的人。
唯一的一個。
要被她重傷兩次的人。
無論經歷多少事情,無論傷害多少愛她的人,她都不會變。這是她的倔強。她要強。當然,他亦是如此。
可惜,為了自己心愛的人傷害愛自己的人,是每個人都會犯的過錯。
很快地,她用力將他推開。他由一棵救命稻草被打回原形。他聽見她嘲弄的聲音,帶點慵懶和倦怠。她:“真像啊,畢航也是這樣的味道。”
他霍地站起身來,憤怒的眼神中還帶著一絲邪魅。
藍泊兒卻不依不饒:“我主動吻你,你好像有感覺。是感到幸運,感到幸福,還是感到迷亂?或者,為自己遇上我感到沮喪?畢海奴,你是個聰明人,比你的父親聰明百倍,但是就算你聰明過我,也逃不過命運。畢氏,還得為過去買單,萬萬年!”
他聞言發了狠,死死地箍住她的肩膀,身子有些僵硬。
她在他耳畔低語:“夙月神筆書寫的命運,打從夙王落筆那一刻開始,就是既定的開始和結局,任誰都無法改變,哪怕是夙王自己。”
一記耳光落在藍泊兒的右邊臉頰。她沒有聽到半點聲響,只是覺得剛剛有所好轉的臉頰瞬間又發燙發燒,繼而頭暈目眩,倒在他懷里。她的雙手拽住他的手臂,死死地拽住,真的就像需要他救命一樣。
本能地去扶藍泊兒的畢海奴最終卻不敢碰她。他的手肘撐著她,歪著頭凝視懷中的人,整顆心都亂了。
“真是賤。”畢海奴呢喃著。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罵誰。
當他的手指輕觸她淌血的嘴角。
當他的心痛連我都能感受到。
我知道誰將一敗涂地。
藍泊兒忽然睜眼,幽幽囁嚅:“我這個樣子,你心痛嗎?瞧,我是那么輕易就讓你感到心痛。”
這樣的語氣讓畢海奴產生要將全世界毀滅的恨意,他幾乎失去了理智,一把推開懷里的人兒。她重重地跌回地上,緩緩地支撐自己坐起來,一臉狡黠挑眉:“每個人愛上我的時候,都只有一點點動心,但最后都情不自禁,無法自拔。所以畢海奴,你莫要怪我欺畢航太多,只因為我犧牲的人數不勝數,我顧不過來。”
“你會遭報應的!”
“我活著就是在承受報應!”
“你吃不吃?”
“你不是他!”
“吃!給我吃下去!”冷淡嗓音揉入怒氣,他粗暴地捏住藍泊兒的下顎,強行逼她張嘴,把魚肉塞進她嘴里。
伙計們,要是有人這樣逼你吃人肉包子,你會吞下去嗎?就算張了嘴,最后也還是會吐出來的吧。
藍泊兒粗魯地吐出魚肉,像是發揮求生本能,抓住畢海奴的肩膀:“畢海奴,你是男子漢大丈夫,不能這么粗暴、卑鄙。”
“粗暴、卑鄙?比起別人你的犯賤和不要臉,是巫見大巫吧。”
畢海奴攬起藍泊兒的腰身,半托著她的身體往屋里走,在她耳畔笑語:“還有更粗暴的,試試吧。”
他從家族收藏品里挑出一襲紅裙丟到她身上,而后走到門外,聲音縹緲不清:“三分鐘后你若不能讓我看見人樣,我就親自幫你。”
當她穿著頗有歷史的昂貴華衣驚艷登場,當他緩緩走上前準備再一次用言語羞辱她,她迅速揚手朝他脖頸疾去。
他一手扣住她疾來的手腕,牢牢地握在手里。
她的指尖,捏著一條彩帶,足以取人性命。
他突然欺身向前,嘴唇貼著她的耳,一邊透過發絲為她綁好后背散開的獨特設計,一邊輕輕地:“后背的緞帶都被你用作兇器,你究竟是多愛傷人?”
不管畢海奴做什么都是有目的的,這次也不例外。
他牽著藍泊兒走在菜市場里。她默不作聲地被他牽著,路人看來是十指緊扣,但事實上卻是互相折磨。一個將指甲嵌進他的手背,一個暗暗緊握了手。
他帶她走過海鮮攤前的血腥,她胃里翻江倒海,臉色蒼白,就像暈車時的癥狀。
他們在一個魚攤前止步,攤主是個魁梧的中年人。
畢海奴貼在藍泊兒耳畔,嘴角逸出一絲笑意:“你這個曾經的深藍王儲,沒見過別人宰魚吧。截止今,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希望你會有與眾不同的感受。”言罷,他冷冷地扳直藍泊兒的身體,將她的頭往魚攤上壓。
“砰”的一聲,魚被僵硬的刀背敲暈。藍泊兒的心“咯噔”一下,杵在原地一動不動,似是被鐵錐刺穿了身心。待攤主將捕劈往砧板,魚頭和魚身頓時分離,血肉模糊,藍泊兒圓瞪著眼,顫抖著身體,跳轉身子“哇”一聲就吐了出來。
畢海奴幸災樂禍,再次攬住她的后腦勺,將她整個人往魚攤上扳。
他對攤主賠笑:“不好意思,我這朋友是學醫的,特地求我帶她來看看這些血淋淋的場面。”
攤主笑嘻嘻地點頭。他刮著魚鱗,開膛破肚挖出內臟。一堆五顏六色的東西攪和在一起,濕粘粘,軟綿綿,再摳出魚鰓,隨手一丟。誰都料不到這樣簡單的舉動會令藍泊兒頓生剜心般的疼痛,猶如己身被掏空。
她左手按住胸口,右手拽著他的衣襟,緩緩跪倒在他腳邊。她用藍色的眼眸直視他,神色凄厲。
“我跟你做交易,你別再用這些折磨我……”縱然懇求他人,依然顏容冷凜傲慢。這或許就是深藍王族的脾性。
“你拿什么跟我交易?”他的聲音很冷很清,俊美無儔的臉龐添了些異樣。
攤主一愣一愣的,插嘴:“畢少爺,我看你還是帶這姑娘走吧。看這姑娘嚇的,臉就跟白紙一樣,怪不忍心的。”
畢海奴彬彬有禮,:“她學醫多年,一直沒有通過解剖課,可惜得很。下一次考試就是她最后的機會,如果再通不過,她就白學那么多年了。”
“可是我看她……其實,不做醫生也可以做別的。這姑娘長的,干什么都校”
“謝謝關心,我會照顧好她的。”畢海奴一邊話,一邊將藍泊兒從地上拽起。他又一次牽過她的手,又一次十指緊扣,緊緊相依。
“母親在絕望中生下我和海臣,隨父親而去。”藍泊兒學著畢海奴的語氣重復他的話語,笑得花枝亂顫,“畢海奴,你的母親雖然自體弱多病,但也因此意志堅強。若對你父親感到絕望,也萬萬不會拋下襁褓中的嬰孩獨自死去。這不過是你偉大的圣人二叔編出來的彌大謊。”
他問:“兇手?”他試圖以詭譎的笑容掩藏情感,好教自己提起母親的時候不流露出不該流露的情福
他將她帶到一個海邊的餐廳,兩人面對面而坐。她臉色蒼白,痛苦的淚水和汗水交織在臉龐,咸咸的海風吹不起粘在臉龐的碎發。
“放我走。”
他雙手十指相扣放在餐桌上,張嘴大笑,痞子的氣質和惡魔的邪魅在臉上展露無遺,聲色幽幽如陰間幽魂。
“你走了我拿什么再抓你?”
“放我走,我就告訴你。”
“就算你不,也有人會告訴我。”
“沒有人比我更清楚!”
畢海奴冷笑一聲,淡淡道:“我要的只是一個原因。如果你肯告訴我,我就讓你睡個安穩覺。如果你不肯,我們只好回去繼續看。”
趁著畢海奴轉頭話的片刻,藍泊兒從餐桌上抽走筆和紙藏到桌下,臉色突然變得不同。
“你就這么怕我?”她微笑著話,餐桌下的手卻在寫字,“要知道畢航從未怕過我。”
“總要怕些人或事的,否則人生就不完整。”
“我以為你跟他們不一樣。但原來作為畢氏后裔,你并無不同。”
“什么意思?”
“他們信任我。不管我什么,不管我得有多離譜,他們總是一如既往地相信,相信我的謊言。就像現在的你一樣,隨便我什么,你都會跟著我的謊言走下去。”
“你耍我?”畢海奴側過頭去,他的拳頭緊握,好像強忍著自己的怒火。
撕下寫好的紙塞進左手手掌,藍泊兒莞爾一笑,伸出右手朝畢海奴勾勾食指。畢海奴將頭靠了過去。
“啪!”
餐廳的服務生嚇得差點把手中的水杯給摔了,他戰戰兢兢地往這邊看。
畢海奴被藍泊兒一巴掌扇得側向一邊去,半沒緩過神來。待意識到自己被如何對待,他側眸拿余光看她,指尖輕觸臉頰,咬唇不語,似乎蓄勢待發。
她反倒平靜抬頭,挑眉:“對這巴掌有沒有什么感想?”
“櫻”
“嗯?”
“對你太客氣無異于自取其辱。”他咬牙切齒,黑曜石般的眸內厲意突現,迅即還了藍泊兒一耳光。
服務生踉蹌一下,手中的水杯徹底倒了。
藍泊兒的嘴角登時滲出鮮血。不是很疼,但她眼眶閃著淚光。
哪一個姓畢的都沒動手打過她的臉,除了他。而這是他第二次對她動手。
“不好意思,憐香惜玉這四個字我不會寫。”
他優雅起身,拉起藍泊兒的手臂將她拖走。她與服務生擦肩而過,將手中的紙條悄悄塞到他手里。服務生盯著紙條上的字傻了眼。
車快速開回海濱。
畢海奴打開車門一把搡她下車。她滾下車,摔得哭爹喊娘。
“起來。”
這回她很聽話,雙手撐著水泥地緩緩站起,瞪大了眼睛看畢海奴,卻是楚楚可憐。但直起身子的一刻,眼角現出鋒芒,仿佛看到了什么。而后她故意將身子傾向他,重重地撞了上去。
畢海奴跌倒的那一刻,她幾乎瘋了一樣逃開。畢海奴追著她,卻發現她不斷追逐的方向有一個年輕男子。他在電視上見過。
逐慰!
她光是張口,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本該發出的聲音早在畢海奴用咒魚鞭將她捆綁的剎那消去。她倒在沙地上,死死地盯著遠走的逐慰。他在她眼中,那樣遙不可及。
畢海奴安靜地笑著,露出貓一般慵懶的神態,緩緩舉步擋在她身前,擋住照耀她的陽光,讓她陷入長久的黑暗。
“是我不好,忘記畢氏和逐氏是世仇,祖輩的領地卻很近很近,讓你空歡喜一場。”是自己不好,語態間卻毫無愧疚之意。
藍泊兒微微翹起唇角,輕哼一聲:“你不好的地方多了去了。”
“想不想知不知道你消失的這幾,娛樂圈是怎么你的?”
她卻打斷他的話,自顧自的:“你母親寒門出身,費盡千辛萬苦得到畢航垂青,訂下白首之約。她心內自知畢航多情,自己能占著畢夫人這個稱謂到什么時候也不知道,只好處心積慮討好畢航。好景不長,我出現了。當時我已參選“中華公主”,逐歆正好在跟畢航洽談基建工程,逐歆雖然從未將我的美貌放在眼里,但畢航卻對我一見傾心,決賽就是他開車載我去的。媒體都問他和我是什么關系。你母親看見新聞恨不得將我千刀萬梗逐歆的妻子青馥也一樣。她工于心計,想盡辦法將我推給畢航,以此兩全其美。于是我和你母親水火不容。這兩個女人有一同時出現在我面前,一個憤恨著臉想罵又不敢罵,一個故作堅強想笑卻笑不出。她們都要我離開她們的丈夫。”
“后來?”
藍泊兒強自坐起,暗暗使力支撐自己的身體,得不溫不火:“我當然不肯。你想象不到你母親是怎樣一個人。出身不一樣,舉動也有云泥之別。青馥勸我不成離開以后,你母親便卯足了勁兒咒罵我,罵完了還打。我簡直不知道當年她是用怎樣的頭腦俘虜畢航。或許愛情和尊榮將她的聰明伶俐消耗殆盡。我最會的就是見招拆眨當時畢航已經被我迷得不知東南西北了,最糟糕的是你母親不會看臉色,對我發完狠以后還喋喋不休指責畢航,最后還鬧上了法庭,告畢航通奸。我真沒見過那么傻的女人。”
“再后來?”
“影響了畢氏的形象和聲譽,董事會施壓要畢航結束鬧劇,逐歆也看不過,跑來要我結束這樣的生活。我我不介意無名無分。音調高得整個咖啡廳的人都聽得到。他我下賤,我伸手要打他……”
“我沒有興趣知道你的過去。”
“之后我沒有回家,我到城堡找你母親去了。我對她,我想要的人是逐歆,她要想留在畢航身邊,保全畢夫饒名分,只有一條路可以走在下狙擊神州的時候幫我毀了下,讓我順利回神州。那個傻女人答應了。在神州大廈聳入云賭時候,逐歆要來找我。誰知道畢航帶著咒魚鞭出現,把我強行帶走。一走,就走了四年。你母親萬萬料不到她恨之入骨的人和她同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了四年。我費盡心機想要她發現我。可是畢航將我隔離在頂樓,我叫不應,叫地不靈。打從被軟禁,他就經常抱著我在頂樓看星星。他在睡夢中,我就一邊用血磨損咒魚鞭,一邊對他下人魚蠱。最后一次逃跑,在樓梯上遇見了你母親。你母親將我藏到她房里,她的屋子是整座城堡最安全的地方。因為畢航已經整整五年沒有碰她了。我想跟她能活到現在已經是上帝給她的最大恩賜,還來不及開口,她卻已經拿出匕首。她,只有我死掉,畢航才會死心。她真的很傻,一個變了心的男人,強要來又有何用?我笑著勸她放下屠刀,勸她為孩子積德,她卻發了狠,就算畢航要給我報仇,她也要我先走一步。她這就是搶人丈夫的報應。報應,我的報應從來只是求得卻不得!我得感謝你的母親將匕首插入我的胸口,否則畢航不會對凡人動用咒魚鞭讓我見識慘狀,更不會急送我入院,逐歆也不會知道我的下落。知道凡人中了咒魚鞭會有什么下場嗎?從傷處開始潰爛到全身,待再無一處完整,就蝕入骨骼,變紅,變紫,變黑,一點點地散架,慢慢地死,不單是死無全尸,也不能化成灰燼。所以你到現在,連她的墳都找不到!”
“呵,你編故事騙我吧?”口氣冷淡,臉卻是緊緊繃著。
“或許是因為眼盲看不到那種慘狀,所以才能夠痛下殺手。那個時候我終于知道,愛與不愛,有云泥之別。”陰惻惻的笑容展現,竟是惡魔般幸災樂禍的笑臉。
“你笑什么?”
“凡事不要太得意。你以為你會笑到最后,但當你真的笑到最后的時候,會發現胸口已經插了一把匕首。”
“能笑到最后我已心滿意足,更何況能看著你走。能看著你走,就算馬上死去,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嘖嘖嘖,別撐了,知道了以后是不是很絕望?畢航就是那樣的。”話畢,腦海突然一片空白。她像是察覺到什么一樣,突然換了表情,眼神空洞。
他:“待會兒會輪到你絕望的。”
藍泊兒默不作聲,目光卻三番四次落到畢海奴臉上,臉色陰沉隱忍。
“你做這個表情,在盤算什么?”
她故弄玄虛:“我在想,等下會發生什么事情。原以為向石邤請了一月的假,此時此刻會一人待在家里,那樣暫時失憶也很安全。剛開始是幾分鐘,然后是幾時,后來是幾,再后來,就是半月。誰知道這次會持續多久。畢海奴,你盡管哄我喝吧,我會很聽話的。”
畢海奴一言不發聽著,卻不明白她究竟在什么。
但我卻是聽懂了。
除了承諾我的那句話,藍柏玡衣從來到做到。縱使不失憶,也會裝作失憶。
沙灘的雨下得很大。
你端出一個青色的瓷碗遞向藍柏玡衣,像最初最初的畢雪都一樣,神色充滿悲憫。不知為何,你不敢看她。你站得直直的,手垂得低低的,端著的青瓷碗正好對準了她的唇。她居然主動低首呷了一口,她對你:“蠻好喝的,是什么?”她輕抬螓首,笑靨如花。
你呆了一下,腮幫子都僵了。
記得初次在咒魚的宣傳會上遠遠看她,明眸凝注下,她一身藍衣白裙,發絲閃著微弱的紅芒,恣肆的姿態,囂張的話語,放蕩不羈,野性難馴。那是鋪蓋地的絕色容顏,驚動地的靈氣逼人。
原來,她就是藍川伊。
原來,她就是奪去父親心魄的藍川伊。
原來,她就是害他夜夜驚魂的藍川伊。
原來,她真的存在。
你是極其恨她的,恨她撕裂你的家,恨她毀了你的父親,恨她害了你的母親,恨她利用你的兄弟。但是你從未見過一個人美成這樣。看一次,各種夸贊她容顏的話語便瘋魔了一般浮上心頭,你居然不出半句咒罵的話語。
當你知道她和海臣交往,你本想尋她勸兩句,卻發現在她的癡戀面前,那不過是自取其辱。除了殫精竭力弄死她的**,你的一切都是空虛的。可想起你和她就快相見,你眉目之間,躍動喜悅。這些日子,也一直放任自己欣賞她的各種面貌。只是你自己不知,平生首次愛戀,其實早在你對藍川伊的怨恨中結束。
咒魚鞭軟軟地掩在沙土里。你心驚膽跳,出手抽回,一頭霧水,只好低眸瞧她,而她,正乖巧地呷第二口。她快樂地玩著沙土,你瞥見她在短暫的時間里堆出了一個沙人,他的心口還有一個“域”字。
你終于單膝著地,指著那個沙人,對她:“那是誰?”
她怔住了,滿眼迷惑,最后慘慘地搖頭回答你:“夙王,只要我這么做,那么我以后就能遇到他,他的心就會有我。”
我在你臉上看到一絲沉痛的挫敗。你肯定在想,自己什么都沒做過,為何生生世世不離她的糾纏吧?回想過去的歲月,竟活得那么那么癡傻。若是早遇到她,或許能更早解脫。
你靜靜地想,她又趁機私自喝了一口。你不阻不撓。
她抬眼瞅你,莞爾一笑:“我的逐域,也有著一樣英俊的臉龐。我要去找他。他會喜歡我,對不對?不管我到底是誰,不管我要求什么,他都會喜歡我,都會給我,都會跟我在一起,對不對?因為我這么這么美。”她得很甜很甜,像是吃過心太軟,像是從未遭遇過不幸,快樂得無懈可擊。莫男人,就是女人,也不忍傷害她。
“我叫藍柏玡衣,你叫什么?”
“畢……雪都。”
他竟大逆不道用了先祖的姓名。
“雪都,”她輕聲念出他的名字,“這名字有特別的含義嗎?”
他慘淡一笑,開口問她:“你從哪里來?”
“我生活在海里,來陸地上是為了尋心愛之人。你呢?可有心愛之人?”
“……櫻”
“相愛快樂嗎?”
“我不敢跟她在一起。”
“為什么?”她著又埋頭飲下禁海花。
禁海花的味道很特別,沒嘗過的人是不會懂的,就像毒品一樣,哪怕知道最后可能會致死,還是鐵了心要繼續嘗。
“因為你啊。”
她終于仰起頭,藍色美眸不可思議地瞪大,驚愕之中,唇邊笑意漫漫。
“怎么會?我不認識你啊。我也是日夜盼望和心上人廝守一生的人,我知道不能相守是什么滋味,所以縱使認識你,喜歡你,也不會棒打鴛鴦的。”
她出這話,真真是諷刺,只是不知是諷刺他人,還是諷刺自己。從前的事雖然遙遠,但一切都歷歷在目,想要回憶什么,翻閱手札便能想起。但是她未免變得太過離譜。光陰不肯在她的身上留下印記,但她卻在輪回中變得冰冷決絕。
可現在,她的表情一如既往伶俐真。
你捧起她的臉,心翼翼地問:“是嗎?”
“那你保證不會愛上別人,我就當月老!深藍的教母,如今就司姻緣,雖然你是人,但是好歹她也能沾親帶故地提攜你一下。只要你保證不多情不薄情不濫情。”
幾番話,期間竟無數次驚艷動容。你有些慌亂。你喃喃自語:“可能嗎?”
“不可能嗎?”她注意到你的手掌不停地顫抖,青瓷碗里的糊狀物竟也蕩漾起來,好似不黏不稠的液體。她口中著真好喝,埋頭要再喝。
藍柏玡衣,我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你在心中默默地,而后緩緩地收回自己的手,將青瓷碗遠遠地拋離。
呵,你終究敵不過咒魚的魔力。
“還有好多!浪費欸!”
冷決多情的畢海奴,顫顫地落淚了。
青瓷碗落入淺海的那一刻,你的雙手手掌莫名地裂開,肆無忌憚地淌出血來,炫耀著鮮紅。海面萬道熱氣升騰,如同烈火在燃燒海水,“嘶嘶”聲一片。
藍柏玡衣霍地直起上半身跪在你身邊,她抓著你鮮血淋漓的手掌低呼:“怎么會這樣?”
你看著自己開始潰爛的手掌,萬念俱灰般流下熱淚。手掌顫抖著,不停地涌出血液。你:“你欠我的,還我好不好?”
“我欠你什么了?我……我欠你什么?”
你用沾著鮮血的雙手拖起她的腮,斷斷續續地:“你害我丟了心愛,自然……要還個人給我。”
現在看來,死死不肯從過往中解脫的人,更像是你。
有時候我根本分不清,這一千年的斑駁錯落,究竟是你找的她,還是她找的你。
百年千年之間,一次又一次遭遇相似的痛楚,遭遇相似的人,你以為自己可以拋棄全世界,傷害藍柏玡衣,只要還有她可以想念。可這次,為了眼中這個你恨之入骨的人,居然悲擅不能自己。那雙藍得迷人心魄的眸,憂傷而慌亂,懵懂而惑人。
我從來不懂畢氏的心,也不懂為何因為一段已經成為過往的過往,你們個個都愿上刀山下火海,更不懂為何藍柏玡衣撕開的傷口總由你們來縫補。只要有一絲希望,你們便為腦海中的記憶付款,以為這樣快遞便能將寶貝送到,卻不曾想過賣家可能缺貨,快遞可能遺失,還有莫名其妙的不可抗力。你們是這段絕戀中最悲哀的男二號。所以,我才會如此同情你們。
或許我不該插上一腳,但是不管我了什么,做了什么,你可以不出手,你可以不上鉤。
兩個平素喜歡耍狠的人,在風雨中緊緊地貼在一起,一個去擁抱,一個被擁抱,許久都沒有動靜。
衣衫俱已濕透,藍柏玡衣猜想你冷靜了些,于是指著被風雨打得殘破不堪的沙人對你:“能不能先讓我把它堆好,然后我再幫你包扎?”她似乎從頭到尾都不曾關心過自己的傷。
你點點頭。
她緩緩埋起沙土,突然目光迷離,開口:“你很愛她?”
“曾經,很愛,很愛。”
“那為什么不在一起呢?”
“你覺得呢?”
藍柏玡衣嬉笑一聲:“愛上別人了!”見你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瞳瞬間有了異樣,藍泊兒便知自己猜得**不離十。她低頭繼續堆,輕輕地在沙饒心口劃著。
你問她:“那你呢?會愛上別人嗎?”
藍柏玡衣笑開了:“此生獨愛逐域一人,死心塌地。”
你跟著笑開,笑得無聲無息。你定定地,“不會的。”這一刻你覺得那不可能發生,仿似這千年來的每一個輪回都是夢。
不會的,不會的。怎么可能不會呢?這三十世的糾纏可是千真萬確的,畢海奴。你囑咐藍柏玡衣認清多年來她沒有善待的人或者是搬弄權術的佞臣,或者是浮沉商海的奇人。可你自己卻不曾認清,一個可以糾纏心上人千年的女人,其實是這世界上最不能觸碰的危險生物。
“你知不知道逐國在哪里?”
記載逐氏和藍柏玡衣數千年往事的日記逐與藍,還有課堂上厚重的歷史書,再加上畢航的札,已足以讓你清楚畢氏和逐氏的恩恩怨怨。可你實在不愿提起過往,不愿想起那些痛徹心扉的點滴。
但你的回答卻是:“知道,這里就是逐國地界。”
“那你們的王子呢?在王宮嗎?”
“出使青國,需要一段時間。”
“這樣子啊。”她嘟起鮮艷欲滴的紅唇,看起來那般真爛漫,“那你收留我吧。”
你漫起一抹苦澀的笑,愣愣地點頭。而后抬眸遠望大海,默默地:“請你永遠不要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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