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上的黑綾被凌陌花拿下時(shí)，朝歌四下掃了了一圈，潮濕的空氣，讓她有一瞬間的不適應(yīng)。
與廣陵的天，仿若是兩個(gè)天空一般。
廣陵周圍竟有這樣一種地方？
明明燈火通明，卻依舊覺得像處在黑夜。
明明這一路過來，也感覺到周圍也有煙花的氣息，卻莫名又感覺不像在人間。
她問：“這是什么地方？”
她打量一眼凌陌花。
一身黑袍加身，顯得他更神秘。
他也打量她，說：“我住的地方。”
“你一個(gè)人嗎？”
沒有感情的詢問，也并非出于關(guān)懷。
他擊一下掌，有兩個(gè)奴婢走了出來，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喚聲：閣主。
他吩咐說：“沏壺?zé)岵瑁僦髢赏肱Ｈ饷妗！?br />
待奴婢退下。
凌陌花請(qǐng)她坐下。
朝歌也就坐下來。
她問：“你什么時(shí)候放我回去？”
他問：“我若不放你回去呢。”
不放她回去，想把她留在這兒當(dāng)夫人？
“我今天必須回去，我若不回去，我奶奶一定會(huì)急出病來的。”
可這管他什么事呢。
他不為所動(dòng)。
朝歌說：“我就自殺，我就死了算了。”
他忽然就笑了一聲，冷笑，說：“七小姐果然是不知愁滋味，也不知道活著的意義，才能說出隨便就自殺的話來。這個(gè)世上，有許多的人為了活著，茍且偷生，忍辱負(fù)重，顛沛流離，奄奄一息，也不肯咽下那口氣。”
朝歌面上微微難堪了幾分。
她不知道活著的意義？她不知道愁滋味？
他懂個(gè)屁。
說自殺這樣的話不過是嚇唬他一下，讓他不要過多的為難她。
他說：“你放心，我不會(huì)讓你死的，我會(huì)送你回去的。”
她與他本不是一個(gè)世界的人，是他強(qiáng)求了，強(qiáng)求把她擄到他的世界。
讓她一直陪著他過昏無天日，見不得光的日子，本不是他情愿的。
奴婢把沏好的熱茶送過來。
他為兩人分別倒了一杯，朝歌卻不肯喝。
他說：“你人已經(jīng)在我這里了，我也不至于為了強(qiáng)留你在茶里下藥。”
朝歌沒理他。
這些江湖中人，什么壞事都干得出來。
與其相信他的話，不如信自己。
反正，她也不渴。
過了一會(huì)，兩碗牛肉面送了過來。
凌陌花說：“打擾了你吃面的興致，現(xiàn)在這碗牛肉面，是我補(bǔ)償你的。”
補(bǔ)償?shù)昧藛幔?br />
他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說：“把面吃碗，就送你回去。”
朝歌想了想，沒先吃面，問他：“是你殺了玉瑤她爹。”
他平靜的解釋，道：“我本意是想殺了沈霽月，是他不知死活的忽然沖過來，為沈霽月?lián)趿耍舨蝗唬赖木褪巧蜢V月了。”
是啊，若不然，死的就是霽月了。
她眼尾一紅，狠聲道：“我不許你殺我大哥。”
凌陌花淡淡的看她一眼，道：“我與你大哥有不共戴天之仇。”
“那也是因?yàn)椋銈兞柘w的人欺我在先，我大哥才去找你們凌宵閣尋仇的。”
凌陌花說：“別天真了，這和你沒有關(guān)系，你大可不必往自己身上攬責(zé)任，就算沒有你，他為了向皇上邀功，依舊會(huì)做這件事情。”
“霽月這么做，就是為了我。”
至少在前一世，她從來未聽說過什么凌宵閣，也未見過凌陌花。
她深信，霽月就是為了她，才惹上了凌宵閣。
凌陌花也就冷呵一聲，道：“就算他是為了你，這筆帳，我也都算在他一個(gè)人身上了。”
知道不能改變凌陌花的決定，朝歌咬了咬，道：“凌宵閣作惡多端，為了錢財(cái)，殺害了多少無辜的人？被凌宵閣殺死的那些人，又找誰去報(bào)仇雪恨？凌宵閣與韓太守勾結(jié)在一起，韓太守本是前朝皇室的余孽，成王敗寇，凌宵閣死有余辜，你手上沾了多少無辜人的鮮血，你有什么好不服氣，好委屈的？”
凌陌花吃面的動(dòng)作慢慢停了下來。
他說：“沈朝歌，如果我愿意，我可以用你來引誘沈霽月出現(xiàn)，殺了他。”
朝歌心里一抖。
頭皮發(fā)麻。
他說：“我不愿意利用你。”
在他的心里，她美得像一道光。
他不愿意破壞這美感。
沈朝歌不著痕跡的松了口氣。
凌陌花又說：“就算我殺盡天下人，我想保護(hù)的人卻只有你。”
她趁機(jī)說：“那你能不能為了我，不要再去找霽月的麻煩？”
“不能。”
朝歌別過臉，不理他。
他又說：“就算我不去找他，他也不會(huì)放過我，我是親手殺死徐道光的兇手，只有我死了，他在皇上面前才能再立一功。”
他又說：“面再不吃，就涼了。”
朝歌想起之前他說，吃完面就送她離開的話，再問他：“我吃完面，你就讓我離開這？”
他頷首。
朝歌想了想，拿了筷子，吃。
不吃不給離開，那她就賭一回吧。
賭凌陌花，也許說話算話。
急于想離開此地，吃的時(shí)候有些著急，被熱面燙得心都疼了起來。
凌陌花說：“你真是急不可耐的，想離開我。”
聲音里有著他自己都沒覺察的落寞。
他這樣的人，是不會(huì)有一個(gè)正常的女孩子愿意親近他，與他做朋友的。
可笑的是，他還想多看她一眼。
朝歌便放下筷子，看了他一眼，解釋說：“我只是害怕回去晚了，我奶奶要急出病來了。”
有人關(guān)心著，真好。
這樣?jì)蓺馓鹈赖墓媚铮驮摰弥@樣的關(guān)心。
他說：“說得也是，吃吧。”
朝歌慢慢吃了兩口。
覺察到他的不開心，想了想，她喚他：“凌陌花。”
他說：“朝歌，你還是叫我阿槿吧，我更喜歡阿槿這個(gè)名字。”
雖然他永遠(yuǎn)不可能是阿槿。
朝歌有些叫不出口。
他說：“陌花，不過是路邊的一朵野花。”
沒人在乎。
朝歌也就喚他：“阿槿，那你能和我說說你的事情嗎？你為什么會(huì)進(jìn)入凌宵閣？”
阿槿雖是凌宵閣的人，可能殺過不少人。
她總覺得阿槿也不全然是壞的。
如果可以化解他對(duì)霽月的仇恨，就完美了。
阿槿說：“機(jī)緣巧合的進(jìn)入凌宵閣，處心積慮的殺了凌宵閣的前任閣主，取而代之。”
他也不介意把自己丑陋的一面告訴她。
他在她心里，本就已丑陋不堪了不是嗎？
朝歌問他：“你與姑子庵的慧明是什么關(guān)系？”
他卻忽然說：“快吃吧，吃完我就送你離開。”
這不是愿意再說了。
他要如何說呢？
難道要告訴她，慧明是他的祖母。
他的祖父不問人間俗世。
他的母親，是個(gè)娼妓。
他的父親，是個(gè)酒鬼。
他是一個(gè)沒有人要的人。
朝歌也就默默的把面吃了。
等吃過面，阿槿果然也是說話算話的，只是又拿了那塊布，把她的眼睛蒙上。
同樣的，他也拿了一塊銀色面具，把自己的臉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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