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淮之再次醒來,還沒睜眼就知道自己在醫(yī)院,醫(yī)院特有的消毒水氣味他太熟悉了。
睜開眼,病房里靜悄悄的,只有頭頂?shù)臒艉椭醒肟照{發(fā)出細微的嗡鳴聲,他微微一動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插了不少醫(yī)療監(jiān)測儀器,床邊趴了顆毛茸茸的腦袋,因為身高差的原因,這顆腦袋上的發(fā)旋在他眼前晃悠過無數(shù)次,以至于他一眼就認出是樓聞箏。
墻上的掛鐘顯示這會兒是凌晨五點半。
晏淮之盯著那顆腦袋看了一會兒,抬起還夾著血氧儀的手指,輕輕拂了一下她的頭發(fā)。
樓聞箏被驚醒,抬起頭先是懵了幾秒鐘,又立刻坐直身體:“醒了。”
“嗯。”
晏淮之估摸著她在病房陪了自己一整夜,心里暖洋洋的,正想跟她說說話,樓聞箏卻沒給他這個機會,她扭頭沖病房一角喊:“叔叔阿姨,晏淮之醒了。”
她這一喊,下一刻呼啦啦圍過來一圈人,晏立宏和晏太太在也就算了,汪醫(yī)生,校領導也在。
“淮之醒了呀,有沒有哪里難受?”
“頭還暈嗎?”
“想不想喝水?”
“老汪,你過來看看。”
晏淮之:“……”
汪醫(yī)生給晏淮之做了基礎檢查,說:“暫時沒事。”
晏淮之一頓,從“暫時”兩字里聽出了另一重意思。
“我昏迷了多久?”晏淮之掙扎著坐起來,晏太太立刻在他背后塞了個枕頭。
“一下午加一晚上。”樓聞箏說。
汪醫(yī)生似乎看出他的想法,安慰道:“你別擔心,只是感冒發(fā)燒引起的心率問題,緩過來就沒事了。”
“對啊對啊。”晏太太連忙附和道:“住幾天院就好了。”
眾人不正常的殷切更顯可疑,晏淮之沉默了一會兒:“好,我知道了,你們都回去休息吧……聞箏陪我就行。”
晏太太和晏立宏對視了一眼,說:“行,特護和值班醫(yī)生就在外頭,有事喊一聲。”
一群人呼啦啦散去,病房里只剩下樓聞箏和晏淮之。
晏淮之見樓聞箏眼睛都熬紅了,往旁邊挪了挪,讓出半邊病床:“上來躺會兒?”
樓聞箏搖頭:“那邊有沙發(fā)。”
“你去那邊我就不能跟你說話了。”
樓聞箏遲疑了幾秒鐘,蹬掉鞋子爬上床,小心翼翼的避開監(jiān)測儀器在他旁邊躺下。
她一躺下就困得眼皮都在打架,晏淮之壓低聲音問:“我的情況是不是很嚴重?”
“你真想聽?”
“嗯。”
樓聞箏想了想,說:“汪醫(yī)生在催心臟供體,說最好盡快做手術,具體情況我不清楚。”
晏淮之不說話了,他很清楚自己的情況,如果把身體比作一架機器,每次發(fā)病都是一次嚴重的耗損,他僅剩的能源已經(jīng)供不起下一次發(fā)病了。
樓聞箏抬頭看他:“害怕嗎?”
“……有點。”
樓聞箏拉過他的手拍了拍:“不怕。”
晏淮之反手握住她,拿喬道:“那你說點好聽的。”
“嗯?”
“我現(xiàn)在特別沒信心,你……哄哄我。”
樓聞箏琢磨了一會兒,沒什么誠意的說:“你這么好看,一定能活下去。”
晏淮之哭笑不得。
天亮后,宋寒川來了,他拎了一個果籃,進門就問:“情況怎么樣?”
晏淮之精神狀態(tài)還不錯,笑著說:“沒多大問題,住幾天院調養(yǎng)一下就好了。”
宋寒川沉默半晌,說:“不是在催心臟供體嗎,應該要做手術了吧。”
晏淮之一頓:“你知道供體那邊是什么情況?”
汪醫(yī)生跟他說過心臟供體手續(xù)麻煩,他追問了兩次是什么樣的麻煩,但汪醫(yī)生和晏太太都不愿意多說,他就沒繼續(xù)問,宋寒川現(xiàn)在主動提起,證明他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內情。
“知道一點,不全面。”宋寒川說:“捐贈人兩個月前出車禍,命是保住了,但處于植物人狀態(tài),肇事者到現(xiàn)在都沒抓住,家里承擔不起天價治療費,打算放棄治療,聽說他父母同意捐贈心臟,但家里有別的親人不同意,堅持說可以把他喚醒,問題就出在這里。”
晏淮之愣了一下。
“汪醫(yī)生和晏叔叔都在抓緊時間跟那邊溝通,你別擔心。”宋寒川低聲說:“錢給夠,應該沒問題的。”
晏淮之沒接話。
這時樓聞箏拎著早餐走進來,見了宋寒川,她面無表情,宋寒川也沒有搭理她的意思,掏出手機低頭玩游戲。
病房氣氛有點詭異。
晏淮之正吃著早餐,手機響了,他拿起來一看,是江漾發(fā)過來的越洋視頻。
江漾應該是聽說了晏淮之發(fā)病的事,視頻一接通,他臉幾乎貼在屏幕上,盯著晏淮之看了幾秒鐘,才松了口氣似的說:“還能接視頻,證明沒多大事……死小子,你嚇死我了。”
晏淮之笑了笑:“抱歉。”
“情況怎么樣?”
“還好,沒多大事。”
他話說得輕松,江漾卻不相信,他琢磨了一會兒,說:“我把手上的事忙完,過幾天回去看你。”
“這么隆重?”晏淮之夸張的笑道。
“不是要做手術了嗎?”
晏淮之:“……”
“等著吧,我盡快回去。”江漾說著,突然瞟到視頻右側露出的衣角,他立刻興奮的問:“我的聞箏小寶貝是不是在旁邊?”
晏淮之:“……是。”
“快把手機給他。”
手機到了樓聞箏手上,江漾笑得見牙不見眼:“聞箏,我可想死你了!”
樓聞箏“嗯”了一聲。
江漾早就習慣她這個態(tài)度,笑瞇瞇的說:“我過幾天回去,到時候把航班發(fā)你,你來機場接我。”
“好。”
“有沒有想買的東西?我給你帶回去。”江漾興致勃勃的說:“潮牌,電子產(chǎn)品,奢侈品,這邊應有盡有,還比國內便宜。”
“沒有。”
“那我隨便給你帶點。”江漾說著開始賣慘:“這邊可太寂寞了,我過來小半年了連女朋友都沒交。”
樓聞箏心不在焉的問:“為什么?”
“沒遇上喜歡的唄,我發(fā)現(xiàn)我口味變了,現(xiàn)在只喜歡又颯又帥那一類的,比如……”
“咳咳咳咳……”晏淮之突然咳嗽起來。
樓聞箏想都沒想就掛掉視頻把手機丟到一旁,伸手給他拍胸口順氣:“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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