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愣。
那人是個女生，看起來十八九歲，這會兒整張臉都埋在他胸口，晏淮之平時就不喜歡跟人有肢體接觸，正想推開她，女生卻顫著嗓子喊了一聲：“哥哥——”
隨后下車的樓聞箏看到這一幕，下意識皺眉：“你妹妹？”
晏淮之保持著張開雙手不碰到對方的姿勢：“不是，我不認識……你認錯人了，我沒有妹妹。”
女生充耳不聞，抱著他腰的手越發緊。
樓聞箏看得心里不太舒服，上前拉住女生的胳膊，直接把她從晏淮之懷里拽出來：“你……”
她話還沒說出口就止住了，那女生在哭，滿臉都是眼淚。
樓聞箏再次把詢問的視線投向晏淮之。
晏淮之回了她一個無辜的眼神——他真的不認識這人。
“……對不起。”女生本來只是抽泣，這會兒崩潰的哭出聲，眼淚越發洶涌：“對不起，我沒想打擾你，我只是想過來看看哥哥……對不起。”
樓聞箏眼神一黯。
晏淮之一看她臉色不對，連忙對那女生說：“我是獨生子，沒有妹妹，你認錯人了……你先別哭好嗎？”
女生搖頭，捂著臉哭得傷心欲絕。
這會兒正是上課高峰期，校門口的人來來往往，這邊的動靜很快就引起不少人注意，眼看繼續下去有可能會被圍觀，晏淮之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女生推上車，又把樓聞箏也拉了上去，關了車門。
車后座，樓聞箏和晏淮之一人坐一邊，中間坐著那個女生，司機兼保鏢的阿忠很盡職的遞了紙巾過來，女生接過，哭得梨花帶雨的同時不忘說謝謝。
足足十多分鐘，女生終于哭停了，抽噎著給晏淮之道歉：“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晏淮之越過她看向樓聞箏，樓聞箏扭頭看向車窗外，一臉事不關己的高冷。
“你認識我？”晏淮之問。
“嗯，你是晏淮之。”
晏淮之：“……我不認識你。”
“我叫楊思雨，是楊敏的妹妹。”
晏淮之皺眉，思考了幾秒鐘，說：“抱歉，楊敏是誰？”
楊思雨瞪大眼睛，從震驚到憤怒只花了兩秒鐘時間：“你不知道楊敏是誰？”
“……不知道。”
“你……”楊思雨氣得渾身發抖：“你這條命都是他給的，你居然不知道他是誰！”
晏淮之遲疑道：“楊敏是……心臟供體人？”
“什么叫心臟供體人，他是捐贈者！他用他的命換你的命！”楊思雨雙眼發紅：“如果不是你急著做手術，他本來不用這么快死的，他可以醒過來的……你連他叫什么都不知道！你簡直……忘恩負義！！”
晏淮之：“……”
樓聞箏本來沒打算摻和這件事，楊思雨義正言辭這么一指責，她坐直身體：“喂，你注意言辭。”
楊思雨扭頭瞪了她一眼：“我沒跟你說話，你別插嘴。”
“我不想插嘴，但你用這種態度跟他說話就是不行。”樓聞箏不耐煩道：“收錢的時候干脆利落，現在指責他忘恩負義，怎么，錢花完就翻臉不認人？”
楊思雨怒道：“到底是誰翻臉不認人，二十萬就能買一條人命？我把二十萬還你，你把我哥的心臟還給我！”
“二十萬？”樓聞箏差點氣笑了：“誰告訴你我們只給了二十萬？”
她語氣太篤定，楊思雨有點遲疑了：“我爸媽說的，不是二十萬，那是多少？”
“回去查查你爸媽的賬戶，一千七百萬。”樓聞箏冷冷的說：“你爸媽可真有意思，這是不敢讓人知道兒子賣了多少錢？”
楊思雨臉色瞬間慘白，她艱難的擠出一句話：“一千七百萬？”
“一分不少。”
楊思雨哆哆嗦嗦的掏出手機打電話，電話很快就接通了，她顫著聲音問：“媽，你老實告訴我，哥哥的心臟受贈人到底給了咱家多少錢？”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么，她崩潰的大喊：“不要跟我說這些，我只想知道他們到底給了多少錢！！”
被她這么一吼，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一會兒，大概是說了實話，楊思雨瞳孔猛的一縮，手機從她手里滑落，掉在車墊上。
她捂住臉，渾身都在發抖，明明沒有哭出聲，眼淚卻不斷從指縫滲出來。
這副傷心欲絕的樣子讓樓聞箏有點后悔了，她剛才好像不該說那些話。
“他們告訴我，哥哥不會醒了，與其讓他一輩子這么躺著，不如把他的臟器捐贈出去，讓他以另一種方式活著。”楊思雨哭得喘不過氣：“他們還說，那二十萬是受贈人給的感謝費，我也信了……”
二十萬和一千七百萬，一個代表捐贈，一個代表打著捐贈名義的交易，前者是自愿，后者是被動，甚至是被放棄和變相謀殺。
樓聞箏和晏淮之交換了一個眼神，都不說話了。
許久，楊思雨哭累了，她狼狽的擦干眼淚，啞著嗓子說：“抱歉，我沒想到事情是這個樣子，不該對你們發脾氣，對不起。”
“……沒關系。”樓聞箏說：“我剛才說話也很難聽，抱歉。”
于情于理，眼前這個人的哥哥都救了晏淮之一命，她不該用那樣的態度對她說話。
“你哥的事，我很遺憾。”晏淮之輕聲說：“之前醫院那邊簽了保密協議，所以我不知道捐贈人是誰，以后我會記住他的名字，謝謝他救了我一命。”
楊思雨看向他，目光落在他胸口。
“手術順利嗎？”
“嗯，術后也沒有排異反應。”
“那就好。”楊思雨自嘲一笑：“我爸媽找對人了，不僅手術順利，還把他賣了個好價錢。”
晏淮之：“……”
楊思雨下了車，她情緒已經調整好了，也就是這會兒，樓聞箏才發現她長得很漂亮。
一米七左右的身高，長發大眼，身材窈窕，很標準的東方美女長相。
“晏淮之。”楊思雨嘆了口氣：“保重身體，好好活著，別辜負我哥的心臟。”
“……好。”
楊思雨走后，樓聞箏看了晏淮之一眼，語氣有點冷：“回寢室換件衣服吧。”
晏淮之低頭一看，才發現白襯衫胸口處被蹭了一塊口紅，看樣子是楊思雨抱著他哭的時候蹭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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