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顯然嚇了一跳，靠在墻上渾身僵硬，對上她的視線時，他眼神躲閃了一下，隨即又挪回來，近乎癡迷的盯著她。
樓聞箏被他盯得渾身不舒服，加大掐著他脖子的力氣：“說話！為什么跟著我！”
那人呼吸一滯，眼圈慢慢紅了，他張了張嘴，喉嚨發出一串模糊的顫音，卻說不出話。
“啞巴？”樓聞箏疑惑道。
“……”對方還是沒說話，只是很突然的，他小聲抽泣了一下。
樓聞箏還沒反應過來，眼淚順著他的臉頰，砸到她掐著他脖子的手背上。
樓聞箏立刻松開手后退了一步。
那人眼淚落得更兇了。
樓聞箏從來不知道男人也能哭成這個樣子，那人本來只是無聲的掉眼淚，偶爾抽泣一下，他似乎極力想要繃住，著急忙慌的用袖子擦眼淚，但越擦眼淚就落得越兇。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一樣在墻角蹲下來，把臉埋在臂彎里，哭得渾身發抖。
樓聞箏：“……”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她力氣也沒這么大吧，一手把一個大男人掐得哭成這樣……
“喂。”樓聞箏叫他：“別哭了。”
那人充耳不聞。
“……我賠錢行了吧，你開個價。”
那人還是沒反應。
樓聞箏不耐煩道：“你再這樣我現在就走，讓你什么都撈不著。”
對方一頓，哭聲果然小了，擦著眼淚慢慢站起來。
樓聞箏打量了他一眼，這人個頭很高，臉色蒼白眼圈發紅，下巴的胡茬也不知道多久沒刮了，整個人看起來又滄桑又憔悴。
社會閑散人員？
樓聞箏猜測著他的身份，拿出錢包抽了五張百元大鈔遞給他：“夠不夠？”
他一愣，沒接。
樓聞箏又加了五張。
他還是沒接。
“我只有這些現金。”樓聞箏說：“也沒把你掐出什么毛病，你獅子大開口的話，我可以報警告你勒索。”
他眼圈一熱，看起來又要哭。
“……打住！”樓聞箏被他搞得頭都大了：“到底要多少，你開個價。”
那人卻搖頭，表示自己不要錢。
“那你要什么？”樓聞箏警惕道。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看向不遠處的面館。
十分鐘后，樓聞箏和那人坐在面館里，桌上放了兩碗牛肉面。
那人低頭吃面，樓聞箏上下打量著他，雖然這人看起來有點老，但五官底子不錯，忽略他亂糟糟的頭發和憔悴的臉色，身上的衣服也算干凈，看來是個講衛生的流浪漢。
樓聞箏正觀察他，冷不丁“流浪漢”夾起僅有的兩片牛肉放到她碗里，還抬頭小心翼翼的看著她，用眼神示意她吃。
樓聞箏：“……”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從對方眼神里看到了些許討好。
“你吃吧，我不餓。”樓聞箏把整碗面都推到他跟前。
“流浪漢”垂下眼睛，看起來有點失落。
“你真是啞巴？”樓聞箏問完又補了一句：“沒有歧視殘障人的意思，就是問問。”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點頭。
殘障流浪人士——樓聞箏在心里給他下了定論，同時也確定自己今晚是被碰瓷兒了。
吃完面，樓聞箏買單走出面館，走了幾步見那人跟上來，她皺眉：“沒吃飽？”
對方搖頭。
“要錢？”
對方繼續搖頭。
“那你跟著我做什么？”
“……”
“你再跟著我我就報警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
樓聞箏這才離開，走出一段距離她回頭，那人還站在原地看她，身后是商業街繁華的燈火，他的身影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落寞。
因為這件事，樓聞箏第二天在公司內部發了郵件，提醒職員公司附近有社會閑散人員逗留，讓大家注意安全。
但沒想到晚上下班，她又看見那個“流浪漢”了，對方這次直接蹲在公司門口，她走出來的時候差點被他嚇著。
“你怎么又來了？”樓聞箏皺眉，公司最近好幾個項目同時啟動，這個時間還有不少人在加班，包括單身女職員，這人蹲在門口，活脫脫就是一安全隱患。
她語氣一沉，那人就害怕得往后瑟縮了一下，一雙形狀好看的大眼睛怯生生的看著她。
樓聞箏有點牙疼。
“要多少錢你直說吧，以后別來了，會嚇到我們公司的女生。”
那人垂下腦袋，看起來又委屈又難過。
樓聞箏一臉無語：“你到底想干什么？”
對方遲疑了一下，看向不遠處的面館。
“……”
敢情又是來討吃的？
樓聞箏沒閑心搭理他，掏出錢包想給他拿錢，但那人一看她這個動作就急了，連忙擺擺手示意自己不要錢，樓聞箏執意要用錢打發他，他急得張嘴就大叫起來。
但聲音滾出喉嚨，嘶啞難聽得像生銹的車輪在地上碾磨，樓聞箏動作一頓。
那人也是一怔，低下頭，表情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第二次到面館，樓聞箏依舊沒動桌上放著的面，她時不時看一眼坐在對面認真吃東西的人，腦子里飛快盤算著該怎么徹底把他打發走。
“喂。”
那人抬頭。
“你多大了？三十？三十五？”
“……”
“識字嗎？”
對方點頭。
“有沒有家人？”
對方沉默。
樓聞箏估摸著他不想說，換了個話題：“你手腳健全，找工作不是難事，去餐館刷盤子，去碼頭給人卸貨都能養活自己，不要在這里逗留，遇上不好說話的報警把你抓起來，或者直接把你手腳打斷，你就完了。”
對方握著筷子，小心翼翼的點頭。
“趕緊吃，吃完給你一點錢，你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再找份工作。”
“……”那人又不表態了。
“這次給你五千，夠你租房子過渡了。”樓聞箏以為他擔心錢少，敲了敲桌子：“不要得寸進尺。”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把樓聞箏那碗面往她跟前推了推，拿起筷子示意她吃。
樓聞箏無奈的說：“我不餓。”
他固執的把筷子往她跟前送。
樓聞箏忍住想揍他的沖動，接過筷子挑起一根面，本來只想象征性的吃一口，但出乎意料的，這家面味道居然挺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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