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了差事,張廷璐一身輕松,當晚就跑去四貝子找年羹堯。
蘇培盛說:“他去了朱家莊,張公子過幾日再來吧!
張廷璐很意外:“又去搬磚了?不是換差事了嗎?我上午還在街上看到他騎著馬飛奔!
蘇培盛回了他一個客氣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張廷璐又問:“福晉在的吧?幫我往后院傳個話,讓她也給我分個差事,我最近閑了。”又感嘆:“還是你們府上的差事有趣!
蘇培盛笑道:“福晉回了國公府。”
張廷璐往椅子上一坐,“給我上壺茶,我在這里等她!
蘇培盛只得說:“福晉說她從國公府去朱家莊,張公子過幾日再來吧。”
張廷璐睡在床上,越想越不對勁。次日天不亮,就騎馬守在城門口,城門一開,第一個策馬跑了出去。
進入德水鎮,發現周圍不是扒房子,就是建房子。拉著過路人一問,才知道縣衙要遷過來了。
嚯,那個叫戴鐸的還真是不簡單啊!剛上任就能搞這么大場面。
在朱家莊尋了一圈,沒找到他要找的人,只好去找戴鐸。
戴鐸看到他,拉著他就往外走,然后騎馬帶著他轉悠了大半天。
告訴他哪里要建學堂,學堂建成什么樣子;哪里建鋪子;哪里建院子;哪里建廣場建戲臺;哪里是果園;哪里種蔬菜;哪里是田地,哪里修路直通碼頭……
晚飯時,張廷璐央求道:“戴大人,您平日里要忙公務,私事就指給草民干吧。工錢隨便給,管飽飯就行!
戴鐸給他斟了一杯酒后,問:“今天說的話太多,忘記都說過什么了。沿河渠那邊的幾處院子,位置最好。福晉說讓二公子自己挑一處。我剛才給您說了沒有?”頓了一下,又說:“福晉說送您的。”
張廷璐:“……”說屁啊說,這么好的事,早說嘛。還想留著給小爺驚喜呢。你這點小心眼在小爺面前耍,還嫩了點,不就是想讓小爺跟著你干嘛。還繞八百里的圈子。
裝著驚喜的樣子道:“?給我的嗎?無功不受祿啊。我不要院子,只要讓我跟著您干就行!
戴鐸笑道:“福晉說滴水之恩當以涌泉相報,顧先生那件事還多虧了您!
張廷璐擺了擺手說,“不提了不提了,都過去了。我明天就搬過來啊,以后跟家里斷絕來往,免得別人說閑話!
戴鐸有些擔心地問:“你不好讀書,張大人不管嗎?”
張廷璐嘿嘿笑道:“有我二哥呢,我二哥人聰明讀書又好,張家有他光耀門楣就行了。我還是做我自己喜歡的事。”突然又問,“你還沒跟我說四福晉和年羹堯到底干嘛去了?”
……
接連跑了三日,第四個晚上投宿時。蘇櫻雙手扒著門框,撐著身子,對年羹堯說:“我們明日休息一天吧?不行了,明天我指定跨不上馬了!
年羹堯說:“哥去找輛馬車,蘇薩明日坐車。”
蘇櫻:“……”
出城之前,蘇櫻叮囑大家,出了京城,她就是蘇薩,年羹堯是她兄長。其他人是生意上的朋友或是護衛。
這下好了,自從劉能拭探著喊了她一聲蘇薩,她很自然的應聲后,除了府衛之外,別的人有事沒事的,就蘇薩長蘇薩短的叫。尤其是年羹堯,自稱哥自稱的順口的很。
蘇櫻懷疑,他還在為詩雅閣的事耿耿于懷,想在稱呼上占她的便宜。借以找找高人一等的感覺。
氣弱弱地問:“去哪里找馬車?誰來駕車?”
年羹堯笑:“只要出足夠多的銀子,就沒辦不到的事。”
次日上路,蘇櫻坐上了馬車。整個隊伍的速度,便跟著降了下來。以后隔一日,改坐車。
如此順利的行了十一日,到了二月初二,進入了寧夏地界,離銀川還有兩百多里。天黑了,還在山中穿行,只得又一次露宿野外。生了火,眾人圍著火堆烤肉喝酒大聲笑談。
江湖人的野外生活經驗豐富,逮兔子撈魚利索的很,隨身帶的還有調料。
與客棧相比,極少出遠門的侍衛們更喜歡宿在外面。到了晚上看不見村鎮就興奮,歡呼著又可以吃烤肉了。
蘇櫻覺得,他們這一趟真是像巴爾珠爾講述中的旅行。
“今日春闈,若是四爺沒去找你,你現在在考場里了。興許能中狀元,披紅掛彩的騎著高頭大馬游街,威風又氣派。”
蘇櫻吃著烤魚說。
年羹堯低笑了一聲,沒有應話。
蘇櫻又說:“三年后再考。別人四十多歲中舉,都能高興得瘋掉。你今年才二十三歲,小的很呢。!
年羹堯不想談科考之類話,站起身走了。
旁邊的劉能啃著烤雞腿,湊過來問:“蘇薩,姓年的怎么也跟著四爺混了?他三年前就進過考場,聽說寫錯了字,考卷給作廢了!
蘇櫻驚訝,“你怎么知道?”
劉能得意道:“京城中的大小事,啥事咱不知道啊!庇趾俸傩Φ,“這說明他命中無官運,就該做家奴。跟四爺無關!
和往日那樣,填飽肚子之后,眾人圍著火堆睡了。除了蘇櫻撐了個低小的布篷之外,其他人都是露宿。奔波了一天,都很累,倒地就睡著。
睡到半夜被雨淋醒。
雨越下越大。
空中的雨絲如注,地上是泥濘水洼,無處躲無處藏,想往樹上靠靠,樹上也是漉漉的。
初春的深夜,沒有火堆驅寒,衣服又濕透了,個個都凍得瑟瑟發抖。
有人開始抱怨帶隊的人沒經驗,不知道計算好行程,趕著村鎮歇息。這時候,大家才現年羹堯不在。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劉能一個一個摸著數人頭,一會兒二十七個,一會兒二十八個。
有人顫聲問:“我們一共多少人?”
蘇櫻說:“二十八人!
一道閃電帶著驚雷在空中炸響,猛地照亮淋成落湯雞的眾人。
臉上泛著濕粼粼的光。
說不出的陰森詭異。
蘇櫻忍不住“啊”了一聲。
尖厲的聲音混著雨聲在樹林子里回蕩,似是身處傳說中的幽靈森林。
劉能哆哆嗦嗦地說:“蘇薩莫怕,咱再數一遍人,這次一定給你數夠二十八個人頭。
李衛說:“我跟你一起數。“
“一,二,三……”數到最后,果真是二十八人。
蘇櫻緊縮的心,終于緩了口氣,這時一個幽幽的聲音響起:“年羹堯明明不在!
對呀,他要是在,早出聲了。
那為什么是二十八人?
蘇櫻再也站不住了,緩緩地蹲下身,緊抱雙臂蹲了一會兒,一屁股坐在水洼里。
壞人不怕,豺狼虎豹不怕,可是鬼可怕!
年前的時候,還在排練目連救母,里面的小鬼穿著花紅柳綠的衣服,來回跳躥,專吃人的腦髓。
想到這里,嘩嘩的雨聲,像是大鬼小鬼的切切嗦嗦的腳步聲,而且越來越近,仿佛在她后頸吹著涼氣。
“蘇薩……”
“福晉……”
一聲聲呼喚,飄渺而遙遠。
重重黑暗之后,
蘇櫻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昏黃的地方,眼前是劉能的一張胖圓臉,他急切地連問:“蘇薩你醒了?你覺得怎么樣?“
蘇櫻坐起身,揉了揉眼,看了一圈后,弱弱地問道:“這是什么地方?”
劉能的神色陰晴不定,遲疑了一會兒才回答:“古墓!
蘇櫻一下子清醒了,手腳并用的從地上爬起來,這時候才感覺到身子軟棉棉的,頭重腳輕,而身上的衣服仍是半濕的。
劉能指著旁邊的一個小火堆說:“蘇薩你挪近點烤?”又說,“你摸摸你的額頭,是不是發燒了,臉蛋紅的不正常。”
蘇櫻問:“他們那些人呢?”
年羹堯從光亮處,抱著一捆水濕的木棍走過來,“他們往里面走了。”轉話又說,“你帶的衣服已經烤干,要不要換換?往右邊走十幾步遠,有個房間。”
蘇櫻腳步虛弱的去拿火堆邊的衣服,又問道:“現在是什么時候?”
年羹堯往火堆上搭著木棍,說:“外面還下著雨,看不出來。估計是半上午。雨天山路危險,我們等天晴再走。我分了十個人出來,先去銀川了。以他們的速度,明天中午就能到。先給四爺捎個信!
劉能笑嘻嘻插話:“年公子,咱也去里面看看。”
年羹堯扭頭瞧著他說:“有什么好看的,不是告訴你們了嘛,尋著寶貝也不能私自占有,要全部交上來。你們出這趟差事都是付了工錢的,在這期間所得,都要歸府里!
劉能笑道:“咱知道,咱就是好奇,去瞧個熱鬧!闭f著,撿起地上一個扎好的火把,放在火堆上燃著后,舉起來說,“咱去了啊。”
蘇櫻看著劉能的身影,消失在黑漆漆的甬道內,又扭頭問年羹堯:“你昨晚去哪兒了?”
年羹堯笑呵呵道:“我看到這邊好像有光亮,就來看究竟,一腳踏空了,喊人也沒人應聲。兜兜轉轉了很久才找到出口。”
蘇櫻瞪大了眼睛問:“你一個人在這個黑燈瞎火的鬼地方,也不害怕?”
年羹堯“嘿”笑了一聲,道:“一個古墓而已,里面又沒有鬼!
有鬼沒鬼誰知道呢。
蘇櫻沒再應話,拿著干衣服,腳踩棉花似的,朝年羹堯方才指的地方走去。
片刻之后,傳出來她的急急的喝斥聲:“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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