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一晚上沒睡,想了很多種說法。
情緒也是時怒時怨時委屈。跌跌蕩蕩,飄浮不定。
最開始想的,也是想的最多的一種方法是,忍著心里的委屈,告訴她,自己不想和離,想跟她在一起。哄哄她,讓她留在銀川。
在這一段時間里,敞開胸懷,毫無保留的對她好。
一定能把她感動。
在蘇櫻醒來的那一刻,卻正想到憤怒處,想他捧出一顆火熱的心對她,結(jié)果卻被她扔在了冰冷的地上,隨意作踐。
太可恨了。
恨不得捏著她細白的脖頸,一把把她捏死。
胤禛說完那番話后,忍著惱怒,盡量用平靜的聲音問:“你有什么要說的?”
蘇櫻搖搖頭。
直到胤禛出門,蘇櫻都沒說一句話。
也沒起床。
躺了一會兒,又睡著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剛好是午飯飯點。四菜一湯,都是她平日里喜歡的菜式。味道也不錯。
連著三頓飯沒吃了,腹中空空。
吃了兩碗米飯。
飯后在屋內(nèi)發(fā)呆到半下午,實在無聊,開門問侍衛(wèi):“我能出去嗎?”
門口的四名侍衛(wèi),相視了一眼,又看向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主子想去哪里,他們就跟著去哪里。
蘇櫻笑道:“我想去街上看看,春日的陽光正好,難得沒有風。我又不會跑掉的,是吧?”
仍沒人回答她。
蘇櫻說:“不回答,我就當你們是同意了哦。”說著話,關(guān)上門,背著手,便朝外走。
不信你們敢拉著我。
蘇櫻惡狠狠地想,誰要拉我,我撓誰的臉。不敢惹你們的主子,還是敢惹你們的。
提心吊膽的走到了大門口,回頭一看,四名侍衛(wèi)默不作聲的跟在她后面。走出門口,先前站在大門口的侍衛(wèi),又跟上來了四名。
嘿,能出去。
煩人精原來是嚇唬她呢。
……
蘇櫻在街上茫無目的閑轉(zhuǎn),傍晚的時候,轉(zhuǎn)到了那家賣豆花的攤位。
第一次跟他在一起,就是吃的豆花。
當時心里是滿當當?shù)奶鹈郏滑F(xiàn)在卻是涼哇哇的荒蕪。
老頭笑問:“小姑娘從哪里來的?”
蘇櫻說:“本地的。”
老頭笑道:“小姑娘在騙人呢。”轉(zhuǎn)話又問:“小姑娘來銀川做什么?”
蘇櫻問:“跟你的豆花有關(guān)系?”
老頭又笑:“最近銀川城里來的貴人多,小老兒猜測,是不是城里要有什么好事了。”
蘇櫻心情不佳,沒心思跟人閑扯,就沒再接他的話。多要了一碗放了咸鹵的豆花,讓侍衛(wèi)端著回了客棧。
房間里亮著燈。
蘇櫻從侍衛(wèi)手里,接回藍邊的大粗碗,捧著進了屋。沖著正在擦頭發(fā)的胤禛,笑了笑,又殷勤地問:“爺用過晚飯了嗎?”
胤禛頭也沒抬地應道:“嗯。”
“我?guī)Я四阕類鄢缘亩够āV滥悴粣鄢蕴鸬模匾夥帕讼帖u。還熱著。”蘇櫻笑吟吟地說。
“不吃。”
胤禛把手巾扔在盆架上,脫著衣服進了里間。他以為自己又會像昨晚那樣,明明困得要命,卻睡不著。
結(jié)果還沒等到蘇櫻上床,就沒了意識。半夜里醒來,心里失落又傷感,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直到翻身時,碰著了一個柔軟的身體,才想到是在銀川。
狠心的小娘們。
白養(yǎng)了她這么多年。
一只兇惡的小狼狗養(yǎng)幾年,還不咬主人呢。
真讓她把人放走了,他這輩子都會因這件事抬不起頭來。連帶著大清國的皇帝,也會成為笑柄。
皇阿瑪接到他送的奏呈,肯定會推遲出征日期,召告群臣。
結(jié)果叛敵卻被她放跑了。
一場空歡喜。
坑他也就罷了,連皇帝都敢坑。
老九的話說的真對,這世上最壞的人,往往是那些表面上看起來純良無害的。
胤禛摸索了一會兒她的脖子,翻身壓在了她身上。
敢反抗,立馬掐死。
身為他的福晉,沒盡到一點福晉的責任。
留著也沒用。
蘇櫻在胤禛翻身的時候,就醒了。在黑暗中感覺到了他的怒意,嚇得沒敢動。這個人曾經(jīng)因為奉茶小太監(jiān)遞的水太燙,就能讓人拖出去打死的。手狠手辣,又冷血無情。
前世里,死在他手里的人,可是不計其數(shù)。
小命要緊吶。
所以當他的嘴巴湊向自己時,乖巧的去迎合。柔軟的手指,捧著他的臉頰,細細摩挲。騙自己,這是天下最貴重的寶貝,騙到手再賣了他,自己就可以得到自由。
更漏的水聲滴嗒。
胤禛的心里又開始“咕嘟咕嘟”地冒著濃稠的甜蜜泡泡。只要她以后安心的跟著自己,就原諒她這一次。
又告訴自己,不是舍不得她。是舍不得這么多年付出去的感情。
翻身下來,低喘著氣,說:“睡了。”
蘇櫻抱著他的手臂,輕搖了兩下,帶著軟軟的鼻音,央求似地說:“來嘛。”
胤禛扒開她的手,“不來。”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從前。
蘇櫻變回了那個愛對他笑的小姑娘。與以前不同的是,她不再任性的纏著他,也不主動對他摟摟抱抱。
但他若是抱她,她也不會反抗。
親也不會反抗。
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閑話,大多是蘇櫻跟他講白天逛街遇著了什么事,見到了什么新奇的東西。給他看她買了什么小物件。
不提準葛爾的大王子,也不提和離。
蘇櫻也不再提回京城。
床上放了兩條被子,各睡各的。偶爾胤禛會把手伸進她的被子里,摸到她的小手,抓一會兒。
每當這個時候,蘇櫻也回反過來握著他的手。
就這樣安靜地過了二十來日。
二月二十七日晚,胤禛說:“明日客棧掌柜會帶個裁縫過來,讓她給你量量尺寸,做幾件單衣。天越來越熱了,你現(xiàn)在的衣服有些厚。”
蘇櫻梳理著她長長的頭發(fā),笑道:“好。”反問道:“爺要做嗎?”
“我不做。”
蘇櫻暗自腹誹,不做正好,免得換下來不穿的衣服,還要燒。浪費又晦氣,像是祭死人似的。
胤禛喝了兩盞茶之后,看著杯子里的水,緩聲說:“明日皇阿瑪就要出征了,你阿瑪封了撫遠大將軍領中路軍。”
蘇櫻嘿嘿笑了一聲。
胤禛抬眼看她,輕聲問:“你笑什么?”
蘇櫻鼓了鼓勇氣,笑問:“準葛爾的大王子什么時候到的京城?”
胤禛說:“二月二十。”
蘇櫻笑:“挺快啊。”
胤禛說:“當晚就走了,騎馬走的。”停了片刻,塔著眼皮說:“大王子人挺不錯,皇阿瑪封了他為一等侍衛(wèi),還為他建了府邸。”
蘇櫻沒去琢磨他說的不錯是什么意思。
巴爾珠爾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她操心的范圍之內(nèi)了。
當時決定放走巴爾珠爾,其實更多的不是為了巴爾珠爾,而是為了她自己。
她想讓自己的心里安寧。
巴爾珠爾曾經(jīng)冒著被人發(fā)現(xiàn)他真實的一面,這樣的大風險去救自己。自己一直沒機會給他相應的報答。
心中甚是愧疚。
此次雖然沒能救得了他,但在她心里,已經(jīng)報答過他了。
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路要走。
誰能救得了誰呢?
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
現(xiàn)在自己都改變不了自己的命運,再想著去改變別人的命運,不是亂操心么?
蘇櫻問:“爺?shù)幕I糧情況怎么樣了?我們什么時候回去?”
“快完成了。我計劃多備一些。以后萬一用不上,就原地賣掉。”胤禛站起身說:“我先去睡了。”又解釋,“今天有些累。”
蘇櫻在心里哼笑了一聲,不就是不想回答我的問題嘛,至于這樣逃避。
……
七日后的下午,蘇櫻頭頂了一片大蓮葉,坐在路邊喝大碗茶。
劉能鬼頭鬼腦的湊了過來,眼里包著一汪淚說:“奴才們給四爺福晉添麻煩了。”
蘇櫻斜了眼,他臉上的傷,漫不經(jīng)心地問:“怎么了?”
劉能敘說了他所指的麻煩后,蘇櫻暗嘆,真是個麻煩。
還是個大麻煩。
佟科多籌糧的時候,李四兒幾乎每日都跟著。八日前,他們在城外遇到了胤禛。
當時李衛(wèi)和劉能跟著胤禛。
李四兒從李衛(wèi)和劉能的聲音里,聽出來就是去年冬天綁架她的人。當時沒聲張,回去便和佟科多說了。
次日李衛(wèi)和劉能剛出客棧門,就被佟科多一手抓一個,連踢帶打了一頓后,給拖走了。
佟科多審問二人,為什么綁架他小四兒?
二人嘴硬不承認。
因為胤禛再三叮囑過他們,死都不能把背后之人拱出來。否則就要他們的小命。若是萬一有人問起,就是死也不能承認曾經(jīng)干過此事。
左右都是死,不如選擇英勇又仗義的死。
威逼利誘都不承認。
李四兒在旁邊指著他們說:“沒錯,就是他們,那個圓臉的中指上有道疤。”
佟科多對他們又是一頓狠打。
在劉能覺得要魂落銀川時,胤禛帶著一眾侍衛(wèi)找上了門要人。佟科多不給。
雙方僵持了片刻。
胤禛讓侍衛(wèi)們硬闖進院子里,把他們二人帶了出來。
佟科多不敢對皇帝的親衛(wèi)動手。指著胤禛大罵,說他為了拉攏人心不擇手段。指使人綁了他小四兒,又假裝好人來救人。
胤禛沒解釋,當時只說了一句:“他們現(xiàn)在是我的人,是生是死都由我來決定。他們要是出了意外,我就來找你。”
劉能說完這些,抹了一把淚,哽哽咽咽地說:
“奴才是想,還是把真相告訴那個姓佟的吧。不能讓四爺被人誤會。”
“奴才雖然是不入流的粗人,消息卻很靈通。朝堂上的事,也多少了解一些。他老子是可號稱佟半朝,半個朝堂上的人,都是他們家的。他姐又是貴妃,不好惹啊。”
最后又說:“奴才不敢跟四爺說話,只有跟福晉說了。”
暮春時節(jié),楊柳飄飛。
蘇櫻拍打著落在膝蓋上的柳絮,低聲問:“四號房的事,你怎么跟四爺說的?”
這個冷不丁的問題,劉能一時間沒想起來,四號房是什么房。
蘇櫻掃了眼他呆愣的神情,提醒道:“大王子。”
劉能“噢”了一聲道:“沒跟四爺說。”接著又說,“福晉不是說是秘事么?我誰都沒說。四爺沒問我,我也沒主動說。”
蘇櫻問:“其他人也沒人問你?”
劉能答:“沒有。”
蘇櫻很意外,又說:“劉青呢?也有人問他嗎?”
劉能答:“沒聽他說。應該是沒有。”
這么久,沒理會。應該不會秋后算帳了。
蘇櫻沒了顧慮。
緩聲道:“他老子是佟半朝,四爺?shù)睦献涌墒侨f歲爺。還會怕他不成?四爺是君,他是臣。哪有君給臣解釋的道理。是佟科多僭越,他該給四爺賠禮道歉才對。打狗還得看主子呢。你們不用怕,只要四爺在,你們不會有事。”
劉能:“......”終于可以放心了。
劉能此趟來,不是想勸說蘇櫻,對佟科多說出真相。是他和另外三個人,這幾日惶惶不安,生怕四爺改變主意,把他們交出去。
不敢探四爺?shù)目陲L。就來探探福晉的口風。
劉能跪下“砰砰砰”的磕了三個頭。
“奴才這輩子當牛做馬,就跟著四爺和福晉了。”
雖然這個大麻煩,是因自己救李四兒引起的。蘇櫻的心情卻十分的好。在前世里,佟科多可是助胤禛登上皇位的一大助力。
此時,二人卻生出了嫌隙。
上次的怠慢和這次的沖突。以胤禛的性格,不可能原諒佟科多。他們二人,這輩子怕是不會有和好的時候。
這說明,
這說明,前世的人和事,是可以改變的!和離也不是不可能的。
晚上蘇櫻問胤禛:“最近籌糧順利嗎?”
胤禛喝著茶說:“還行。”
“爺跟佟大人一起,還是各忙各的?”蘇櫻問。
胤禛心不在焉地答道:“有時候一起。”
蘇櫻說:“城內(nèi)好吃的好玩的,差不多我都吃過玩過了。實在無聊,明日我去找李四兒吧?”到時候來個挑撥離間,把二人的嫌隙再拉大一些。
煩人精即然對我不仁了,我也對他不義。
這樣才公平。
她心里才舒坦。
胤禛的回答跟前兩次一樣:“她一個二嫁的妾室,你跟她有什么好來往的。不許去,省得她帶壞你。”
蘇櫻:“......”
胤禛喝著茶說:“京城那邊來信了,說德水鎮(zhèn)建的不錯。溫達經(jīng)常去那里幫忙,張廷璐也在那里幫忙。”
蘇櫻對這個比較關(guān)心,問:“信呢?我能看看嗎?”
胤禛說:“怕別人看到了不好,我看過就燒了。”
蘇櫻總覺得胤禛今晚有點不一樣,好像心事重重似的。
上床歇息時,她終于知道了他籌謀的事。
胤禛鉆進了她的被窩里,摟著她,在她耳邊低聲說:“來吧?”
蘇櫻不解:“什么?”
胤禛道:“我準備了魚鰾,洗的很干凈。”
蘇櫻仍不解:“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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