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蒼茫，海風(fēng)呼嘯。
王守仁下令道：“倒火油，燒山！”
山上為順風(fēng)方向，能令火勢迅速蔓延，枯枝落葉多年無人撿拾，倒上火油很快就能燒起來。
董玟緊張兮兮地望著山上，火光一點點吞噬黑夜。
滾滾白煙，彌漫在山林。
就算是逆著風(fēng)向，眾人也覺得異常嗆鼻，甚至熏得有點睜不開眼睛。
此時，彭山頂上，扎營的薩摩國士卒換防休憩。
“今日王城來的急報，琉球和倭寇擊沉了船。“
“還殺了大王子，國王讓大久保將軍，提著王守仁的頭回去。”
哨兵在瞭望臺上犯困，有一搭沒一搭地聊道。
山下火光大作，濃濃白煙將山頂包圍，嗆得人睜不開眼睛。
“失火了！快看山下！”
一陣急促的金鳴聲，士卒從營帳里鉆出來。
山下火紅的光亮，包圍山頭，遇風(fēng)則漲，很快竄到眼前。
濃濃的煙霧，彌漫在山林間，有火把也難以分辨，更熏得人眼淚直流。
副將大友龍造當(dāng)機立斷，慌亂道：“哪里來的大火？誰放的火！”
“大友將軍，軍營中有火藥，火很快就燒上來了。”親兵哭喪著臉道。
軍營中囤積著大批火藥料，遇到明火，必定會炸開。
“撤到山腳！”
火器重達三石，需幾人合力才能抬下去，還有三撐怒，均是重型殺傷武器。
濃煙熏得人喘不過氣來，甚至有士卒從山上摔下。
王守仁舉起單筒望眼鏡，在海風(fēng)的吹動下，紅彤彤的烈火焚盡山林。
“每人分發(fā)半日口糧！一個時辰后行軍。”
沖過這道隘口，要馬不停蹄對大久保奇襲。
等他重新布陣，將會更加難打。
董玟不知王守仁要做什么，連忙下了一道軍令，分發(fā)干糧。
手里拿著碎餅，望著山頭勢不可擋的烈火，吃完這口干糧，也該燒得差不多了吧？
“王大人，我等沒有輿圖，不知隘口后的地勢如何，先派探子去打探，再行軍也不遲。”
“不可！等火勢燒到山頂，就沖過去。”
王守仁拿著單筒望遠鏡，宛如石頭般，一刻不休地盯著山頂。
似乎在等待一個時機。
士卒們知道有惡戰(zhàn)要打，狼吞虎咽。
一個時辰后，紅彤彤地火苗，躥到了山頭，火線也慢慢收縮成一個點。
“行軍！”
五人探子先行探路，大軍緊隨其后。
董玟不知道王守仁在等什么，但他能肯定，王守仁在等的是一個時機。
只是王守仁從來不肯透露半句。
地上殘留余溫的火炭，被大軍踏滅，硬生生走出一條路來。
沖過隘口后，王守仁對著董玟道：“董大人帶一千人搜尋山林，追殺山上的伏兵，他們帶著火器和重弩，必定走不遠，切不可讓他們回到軍營。”
琉球士卒大部分沒有甲胄，穿著布衣，防御不了重弩。
董玟知道事關(guān)重大：“王大人呢？”
“本官與大久保決戰(zhàn)。”
隘口的防線被攻破，敵人必定士氣低落。
這時候正是敵軍最弱的時候。
此時，薩摩國大營中。
幾座用海石堆砌起來的石屋，黑暗而靜謐，傳出均勻的鼾聲。
“將軍！王守仁率軍沖過隘口了！”
屋里傳出一陣急促的聲音，門被打開。
大久保露出得意的笑容：“琉球折損了多少人？”
“沒……沒有折損。”
大久保拔出佩刀，不可置信地怒道：“本將布置了二十門火器，一百臺三撐重弩，就算是我親自沖關(guān)，也要損失慘重，怎么可能？！”
探子雙腿發(fā)抖：“將軍您看彭山。”
大久保轉(zhuǎn)頭望向側(cè)旁的彭山，只見火光大作，延綿十幾里，正往這里燒來。
竟是火攻！
用燒山來驅(qū)趕伏兵，此人的計策，真是妙啊。
大明的兵法中，就常常用火攻的辦法。
但火攻需要懂得判定風(fēng)向。
大久保敢肯定，敵軍中必定有會觀天象的人。
“鳴鼓！”
鼓聲大作，士卒們紛紛從軍營里爬出來，列好陣型。
大久保帶了八千兵力來圍剿王守仁。
八千兵力，又以步兵為主，人人手中皆有倭刀，他們凝視著遠處的山巒，鋒銳的刀刃銀閃閃發(fā)光。
…………
京城，都察院。
嚴成錦翻看云南巡按御史的疏奏。
這是要變天？
“將這封疏奏交到吏部，就說交由吏部處置。”
姜文小心翼翼的接過疏奏，來到吏部的值房。
吏部文官看到御史走進來，略有幾分警惕，御史極少來吏部，來就是清查值房紀律的。
“這是嚴大人交的疏奏。”
吏部員外郎吳慶狐疑地翻開疏奏，下一刻，從椅子上跳起來：“這是要……要變天？！”
姜文有點摸不著頭腦，卻微微躬身：“嚴大人還說，疏奏交由吏部處置。”
吳慶嘴角的胡子微微抖動，憋著的臟話吞回去，罵了嚴成錦，那是要被彈劾的。
拿著疏奏，匆匆忙忙地來到另一間值房。
馬文升戴著叆叇認真疏奏，憑借良鄉(xiāng)制作的這副鏡片，大致能看得清細小的字。
“馬公，您看這封疏奏，嚴成錦命人送來的。”
馬文升推了推叆叇，不緊不慢地翻看，霎時，蹭地一下站起來：“這…這是要做什么！！”
吳慶痛斥道：“嚴成錦還說，疏奏交由吏部處置。”
哼，這雖說是請罷，卻也是彈章。
明明是都察院的事，這小子又推諉了。
馬文升沉吟片刻，漸漸冷靜下來，疏奏揣進袖口中，大步走出吏部值房。
午時一刻，內(nèi)閣和九卿來到奉天殿。
午朝為小朝，只有內(nèi)閣和各衙門部堂，嚴成錦猜測，馬文升應(yīng)該看到疏奏了。
“陛下，臣有事要奏！”馬文升迫不及待地道。
見他一臉嚴肅，弘治皇帝和內(nèi)閣等人，豎起耳朵。
“閔珪傳回疏奏，要請罷蜀地大小官員，一千二百余人！”
弘治皇帝心頭咯噔一下，有些茫然不知所措，難道朕又做錯了什么？
內(nèi)閣等大臣紛紛驚訝地側(cè)頭。
蜀地的官員才多少人，大小知府、知州、知縣，以及各鎮(zhèn)守太監(jiān)，總兵、巡撫，加起來也不夠一千。
應(yīng)當(dāng)是加上了吏員，否則，怎么會如此多人。
這是要把蜀地的官員，全都撤裁了也不夠啊。
讓弘治皇帝和大臣們忐忑的是，發(fā)生了什么事，要撤裁這么多官員？
只有嚴成錦面色淡然。
閔珪為人剛直，是由他舉薦到西南當(dāng)巡按，傳回來的疏奏，定不會有私。
古時就有樂不思蜀，后世又有少不入蜀，老不出川。
蜀地乃是人間天堂！
官員行事作風(fēng)，自然與京城迥異。
閔珪雷厲風(fēng)行，去了蜀地巡查考核，這樣閑適的作風(fēng)在他看來，就是懶政失職。
可你也不能砸了別人的飯碗啊？
“究竟發(fā)生了何事，令閔珪如此？”李東陽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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