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私宅的庭院,繁花似錦,雅致異常。
雖然王家的人很少到這里居住,園林內卻仍然清潔優雅,一看就是有人時時灑掃的。
說是清茶一杯,花廳內,華貴的檀香幾案上,卻已擺滿了美酒佳肴,香氣撲鼻。
墨天機目光往案上的酒菜一掃,便面無表情地站住了。
王翼笑吟吟地道:“事先不曾有所準備,寒酸簡陋了一些,些許水酒,還望墨大師不要嫌棄。”
“寒酸簡陋?”
墨天機看著幾案上的山珍海味,嘲諷地笑了笑,嘆息道:“這樣一桌酒菜,花費就只怕不下十貫錢吧?已經尋常百姓家一年半的用度了,這若還叫簡陋寒酸,真不知天下百姓要如何過活了。”
袁采昊眉頭微挑,淡淡地道:“天下萬物,有生而高巔之上,有生而東海之濱,有生而風土肥沃,有生而戈壁沙灘。后天之成長,又有自身之努力,外道之機緣,如此種種,方成人生,何來公平?墨大師不是俗人,怎么如此想不開呢?”
袁采昊實在忍受不了墨天機的嘴臉了,忍不住刺了他一下。墨家是講‘無差’的,墨天機聽了這話,倏然色變,沉聲道:“先天沒有公平,才需世人努力,制造無差,促成公平。”
袁采昊似笑非笑地道:“有人聰明,有人愚鈍。有人勤快,有人懶惰。既聰明又勤快的,便是一樣出身,境況也與那愚鈍懶惰者大不一樣。若再有機緣相佐,便有機會一飛沖天。若這一飛沖天者,子孫中也多幾個既聰明又能干的后人,幾世之后,便是一方豪門。聰明與愚鈍,勤快與懶惰,如何求一個公平?”
王翼不想激怒墨天機,打個哈哈道:“好啦好啦,我們今日請墨大師來,可不是要坐而論道。來來來,且請入席,咱們再詳談。”
墨天機道:“如此盛宴,墨某不敢享用。公子若有意招待,只須一碗粟,一壺水,一碟咸菜,墨某感激不盡。”
王翼苦笑道:“這飯菜都已做好,下不為例,如何?”
墨天機向他作揖道:“墨某不敢受。”
王翼無奈,只好吩咐人把飯菜撤下,重又上了一碗粟米飯、一壺清水、一碟小菜,墨天機見了,這才點點頭,舉步過去,坐于案后。
王翼和袁采昊面前的酒菜卻不曾散去,王翼是主,坐于上首。袁采昊也是客,便與墨天機對面而坐。
墨天機端坐案后,也不說話,挾一口咸菜,吃一口粟米飯,風卷殘云一般將飯菜吃的一點不剩,又捧過壺來,將水倒進碗中、碟中涮了涮,把那涮碗碟的水也都喝了,再飲幾口凈水,一抹嘴巴,目光炯炯地道:“多謝王公子款待,有什么事,現在可以說了。”
王翼才挾了兩口菜,呷了一口酒而已,一瞧這般情形,哪里還吃的下去,便把筷子一放,道:“墨大師,事情是這樣。王某和袁公子是汝南人,在我汝南地方,出了一個妖人……”
以王家的勢力,要查鄒陽的根腳兒,還是不難的。當日在天中山上,那個穿著人類衣服的魔物,自從知道鄒陽的存在,又看到周天行和秦澤的異能,王翼業已揣測,應該是被鄒陽動了手腳的人。
有了這些基礎,再發揮一下,對王翼而言,自然容易。
王翼說那鄒陽不知在何處山中,偶得上古妖術,用之于人,一開始因為用之不得法,很是害了許多性命,直至周天行、秦澤得以成功。可這二人剛一成功,便受鄒陽指使,下山大肆殺人,死在他二人手上的,不下數百人。
王翼在來時路上曾經看到汝南周氏派出的游俠兒被殺戮的場面,王翼有心買好于周家,所以置了薄棺,把這些人都裝斂起來,就停在這田莊之中,另行遣人去向周家報訊,現在周家尚未來派人料理。
王翼添油加醋一番解說,雖然憑空杜撰,卻不料正與鄒陽這些年來不斷拿人命嘗試的真相。他再引著墨天機到后院兒,打開棺蓋叫墨天機看那一具具殘缺不全的尸體。
一看當真死了這么多人,墨天機不由變色。兼愛、非攻,可是還要排在“無差”前邊的重要教義。
“念我民生苦兮,義士舞干戚……魂兮歸來。”
墨天機黯然念了一句禱詞,伸手一推,咔地一聲,把棺蓋合攏了。他再抬眼看看,整個后院兒滿滿當當足足數十具棺木,看得人不由觸目驚心。
墨天機憤然道:“我就說,他既有這般神通,為何一直不曾名揚天下,原來,他也是剛剛掌握。嘿!我墨門匠師,造出一件機關巧器,尚且需要反復斟酌實踐,期間失敗何止百次!更何況是這等奪天地造化的神通……”
墨天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憤懣地道:“天知道,他已殘害了多少生靈!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邪惡妖人,會為天下蒼生計?我墨門中人,居然會相信這樣的人!”
王翼和袁采昊對視了一眼,王翼道:“墨大師此言何意,難道那鄒陽,已經和你墨門搭上了關系?”
袁采昊驚道:“不能吧?我雖不信服墨門教義,可墨門弟子,個個光明磊落,我還是衷心欽佩的,墨門豈會與那妖人為伍?”
墨天機沉聲道:“嘿!不瞞兩位公子,墨某就是因為這個鄒陽,才與天機城決裂,與一般志同道合的同門兄弟,來到這偃師城。”
王翼一臉驚訝地道:“愿聞其詳!”
墨天機徐徐地道:“事情是這樣。有一日,我師妹墨璇帶回天機城養傷的一個女子杜若,無意中解開了我墨家鉅子的鉅子令……”
……
天機城地下的的藏書庫內,鄒陽與墨家的匠師學者們,正在一排排的書架中徘徊著,翻閱著一部部秘藏的典籍。
天機城的書庫深藏于地下,其內部空間極大,內里藏書極其豐富。
這幾位大師已不知翻閱了多少書籍,頗有頭暈目眩之感,一位匠師感覺有些不適了,正想招呼大家出去歇息一下,鄒陽突然驚喜道:“哈哈,我找到了,以此物參之,鑄鼎可成!”
眾匠師一聽,紛紛趕去,公冶善問道:“鄒先生找到解決之法了?”
鄒陽抖了抖手中一捆竹簡,大笑道:“找到了,找到了,這里有關于五色石之記載。我等鑄鼎,本已成功,赤練火銅中和了甘石星力,之所以鑄鼎成功后又復逸散,不能留存星力于鼎中,蓋因欠缺五行之力。”
一位墨者驚詫地問道:“五行之力?”
“不錯!”鄒陽輕捋長須,微笑道:“陰陽相合,乾坤交泰則萬物衍生,然萬物衍生卻逃不出五行變化之理!鑄造星鼎的關鍵是火銅與星石的融合,火銅為陽、星石為陰,鑄鼎成功后能夠讓這股中和之力生生不息,便需五行運轉的衍化了。”
周圍墨家匠師們聽得大皺眉頭,對于玄之又玄的五行學說,他們可不大明白。
鄒陽見狀,也不拽文了,直截了當地道:“我們只要尋到五色神石,星鼎便可筑成。”
公冶善道:“鄒先生,這五色神石,究系何物?”
鄒陽道:“這五色神石,乃是會稽砆石、華山洗石、鳥危山馨石、燕山嬰石和陰山礪石。”
一位匠師突然一拍額頭,恍然道:“是了是,我聽說過一個傳說。傳說五色神石有脫胎換骨之效,上古曾有仙人遍訪名山大川,采集五色靈石熬煉成乳,而后在中岳嵩山服用飛升。”
鐘離鶴沉吟道:“也就是說,我們要派人前往這五個地方,采集這五色石?”
鄒陽搖頭道:“鄒某年輕時曾游歷天下,據我所知,便是這書中記載的這五個地方,有的也已再尋不到這樣的神石了。”
公冶善蹙眉道:“我們墨家擅長機關巧器,鄒先生若是需要各種奇金靈木,我天機城并不缺乏。可這五色神石,分明是方士煉器之物,卻非我墨家所有了。如果這五處山上業已尋不到這五色石,豈非放眼天下,都無處可尋了?”
眾人一聽,都不禁沉默下來。
本來沒有希望還好,現在找到了解決辦法,卻無法尋覓這解決的材料,眾人如何不覺郁悶。
鄒陽苦思索半晌,突然兩眼一亮,道:“有一個地方,或許還是有的。”
眾人齊齊向他望來。
鄒陽道:“史書有載,周靈王時大夫萇弘,曾在洛陽以五色神石設祭壇,為周王室祈福。后被晉國上卿趙鞅逼殺,傳說此人死后其血化作碧玉。而其隨從,仍守候他所建的祭壇,歷數百年數代人不曾散去……”
眾墨家大匠的眼睛又亮了起來。
鄒陽道:“雖然自周靈王至今,中原頻起戰亂,天下已不知幾番變換。可這一方祭臺,應該不是各方爭奪之地,那用來筑造五色祭壇的五色石,說不定……”
鐘離鶴迫不及待地道:“那我們就往洛陽一行,去找那萇弘祭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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