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辰風回到房間的時候放輕了聲音,擔心吵醒了已經睡醒的人。
卻不想剛剛走進房間,屋內的燈就亮了。
百里辰風:......
看著坐在椅子上衣服都沒換的人,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走過去,輕輕把人抱進懷里。
“怎么還沒睡?在等我?”
百里辰逸點頭,把頭埋進她的胸膛,悶聲道:“福寶回去了?”
這些年來,福寶不許任何人說起這個名字,只讓別人叫她姜詞,但百里辰逸還是倔強的喊著這個名字。
在他的心里,福寶依舊是曾經那個小姑娘,那個可以在書屋門口為他出聲的好朋友。
百里辰風輕輕頷首:“回去了。”
“她見到了思然,應該很開心吧?”
想到曾經那個經常黏著卓思然的小姑娘,百里辰逸不由笑了笑。
卻不想半響沒有聽到百里辰風的回答。
百里辰逸皺皺眉,直起身來,卻看見百里辰風皺著眉,神情很是奇怪。
百里辰逸疑惑:“難道她沒見到?”
百里辰風:“見到了,但是......她好像并不是很開心?”
百里辰逸默了默,半響無話。
他覺得是因為兩人太長時間不見面,所以有些生疏了。
“過段日子他兩再熟悉起來應該就沒事了。”
百里辰風挑眉,沒說話。
反倒看了看他:“讓你早點休息,你倒好,干巴巴在這等著,也不點盞燈,看,手都冰了,下次不許這樣了。”
百里辰逸柔柔的笑了笑,本就軟和的臉更顯溫和。
也許他這輩子小時候所收到的苦都是為了在將來遇到哥哥吧。
想著如今的生活,他感覺很好,很好。
哥哥一直不娶妻,外面有很多的流言蜚語,他不是不知道,但是他舍不得,舍不得把這么好的哥哥交到另一個人手里,想到后半生哥哥會和另一個人度過,而他只會是他的弟弟,他就覺得難過。
所以他做了平生最勇敢且無悔的決定,他把所有的心意剖開放到哥哥面前,幸運的是,哥哥也有著同樣的期待。
在一起順其自然,這些年的生活平淡又幸福,如果可以,他想就這樣一輩子。
但是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福寶的父母對哥哥對他都有大恩,他們必須報恩!
想到這幾日哥哥的辛苦,他眉間閃過一絲心疼。
明天一定要好好給哥哥補補!
嗯,就這樣決定了!
姜詞回到陶府的時候子寧還在等她。
“怎么還不睡?”姜詞放下斗篷,看著面前的子寧,面色有些冷。
子寧早就習慣了她這種四下無人時候的冷漠,也許是因為幾年以前的事情,姜詞這些年來每次笑的時候都只是為了應付別人,她曾經見過姜詞在把所有人打發走了以后那種疲憊的神色,自此以后,她就舍不得她在私底下還要強撐著微笑了。
“我給小姐準備了熱水,小姐要洗洗再休息嗎?”
“嗯。”
兩人緩步向著里屋的隔間走去,里面是姜詞專門開設出來的洗浴室。
白白曾經跟她說過它們那個時代洗澡是一件很浪費的事情,沒有人會為了洗一個澡去浪費這么多的水資源,都是有凈光消毒的,只需要嗯一下就可以清潔全身,很是方便。
那時她還是很羨慕的,因為在每日的忙碌里,她偶爾也會覺得洗澡是一件很浪費時間的事情。
后來白白告訴她,在古代是有洗浴器的,根本就不需要燒水就可以有熱水,洗完以后也不需要費那么多的力氣去倒水,比她們這里的不知道方便了多少。
那時候她就決定單獨開辟一件洗浴間來,但又不想離房間太遠,就直接設在里屋了。
姜詞泡在熱水里,冰冷的身體舒緩了幾分,子寧站在一旁抬著裝著花瓣的盒子往水里面灑花瓣。
“子寧,三天以后我要去見大師兄了。”
子寧頓了頓,“那小姐要把真相告訴他嗎?”
問是這么問,但她并不覺得小姐會是這么感性的人。
果然——
“不會!”
“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再者......我不信他。”
子寧看著姜詞,心里也很涼。
曾經那個時候誰能想到那么要好的幾個人如今會是這副光景呢。
“我讓柴蘊和小姐一起去?”
“嗯,再派幾個人跟著,見過他以后我還有事要辦。”
“是。”對于是什么事情,她并不多問。
三天的時間很快就到了。
這天,姜詞跟陶家夫婦說了要出去會友,陶姜婉那個小丫頭聽說她要出去,非得跟著,被她好聲好氣哄著,簽了一系列割地賠款協議之后,終于答應好好呆在家了。
子寧最后還是跟著她一起去了,在去的路上,兩人很安靜,但是姜詞還是看出來她是有些緊張的。
那次在宮里的時候子寧沒有跟去,所以沒看見過卓思然,這次也是兩人時隔多年以后的第一次見面,緊張自然是有的。
姜詞看著她攥緊的手,目光頓了頓,最后伸出手輕輕覆住了她的手。
子寧看向她。
姜詞:“別怕。”
子寧抿了抿唇,點頭。
“有小姐在,我不怕。”
即使她已經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在結合小姐這兩天的表現來看,卓公子肯定是有問題的,只是不知道到底有多大的問題,如果......
子寧看了看一旁正襟危坐的姜詞,心里有些難受。
如果卓公子和方先生他們出事有關系,那小姐該多難過啊。
到了地方以后,子寧把姜詞扶下車。
兩人抬頭就看到站在那里不知道已經等了多久的人。
那人許是聽到動靜,緩緩回過身來,見到她們,面無表情的臉上綻放出一抹笑容,大步向這邊走來。
“福寶,子寧,你們來了。”
子寧看著面色波瀾不驚的姜詞,還是給他施了一禮。
“卓公子安好。”雙手抱拳,是她們以前的禮儀。
卓思然回了一禮,而后繼續把目光放到沒有動靜的姜詞身上。
正要說什么,姜詞略帶冰碴的聲音響起。
“叫我姜詞。”
卓思然:......
伸出去的手頓住,尷尬的留在空中。
子寧站在一旁,感覺到氣氛的冷凝,看了看兩人。
開口解釋道:“卓公子,五年以前,小姐就不喜歡別人叫她福寶了。”
說罷,退后道:“卓公子你和小姐先說,我去旁邊休息一會。”
說是休息,其實是給他們說話的機會罷了。
卓思然怎么會不懂呢,聞言抿唇輕輕點頭。
子寧離開以后,兩人的氣氛更冷了。
卓思然看了看面無表情,并不打算說話的姜詞,攥了攥袖子里的手。
艱難的揚起一抹笑意:“福......姜詞,你這些年,過得好嗎?”
姜詞原落在遠方的視線移到他臉上,片刻后,點頭:“我很好,你呢?”
聽到這里,卓思然情緒突然激動起來。
“我不好,我很不好!”
看到姜詞面無表情的臉,微微閉了閉眼,“你現在和我,好陌生,以前你每每見我都是很高興的,從來不會像現在一樣,看都不想看我一眼,思然哥哥不叫了,連大師兄都不想喚一聲了。”
姜詞扯了扯嘴角,看著他面上的難過。
“你知道先生沒了嗎?”
“......知道。”
“你知道子林和顧二凡都不見了嗎?”
“......知道。”
“那你為什么不回來?”
“......”這一次,卓思然沉默的時間很長。
“對不起。”
“我不要對不起,我在問你為什么不回來?為什么連先生的墳前都不曾去看看,我給先生立了個衣冠冢你知道吧?我以前在找子林他們你也知道對吧?”姜詞冷靜的外殼仿佛被撕破一般,看著卓思然,雙眼通紅,冷凝的眉滿是質問。
卓思然看著他這副模樣,低垂下頭,聲音里含著哽咽:“對不起,對不起。”
姜詞聽到這里,終于證實了自己的猜想。
“你真的都知道,原來你......都知道。”
說著說著,聲音里的哽咽變成了嚎啕大哭。
“你知道你還不回來,你呆在那里干什么?先生給你安排的科考你不去,你就是要呆在永安王身邊,他有什么好,他能給你什么??”
說道后面,姜詞已經拋卻了曾經所有偽裝的淡然,只剩下大聲嘶喊的憤怒。
卓思然抬起頭,雙手攥著她的肩膀,解釋著:“福寶,你相信我,我真的是有事要做才沒有去看先生的,我,我不想的,我想去看他的,對,我想的。”
聲音在姜詞的注視下越發低,最后幾個字幾乎只有他自己能聽見了。
姜詞看著他,揮開他的手,忽然勾起一抹笑,諷刺而冷銳。
“你想見先生?我看你是這輩子都不敢見他了才對吧,兇!手!”
“!!!”
卓思然瞳孔瞪大,眼里滿是不可置信。
“你......”
姜詞笑著,眼里卻滿是難過。
“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嗎?”
“......”
“大師兄,我以前待你一貫好,顧二凡有的東西你都會有,從不例外,但是你知不知道,你的東西和他的有什么區別?”
“......什么區別?”
“味道!”
卓思然看著她,突的一笑:“味道?”
姜詞卻歪過頭去:“對,味道,你們兩的東西都是一樣的,但是味道不同,我送給你的東西上,都會有一種巖蘭香的味道,他的則不同。一樣的是,這種味道是不會消散的,永遠不會。”
卓思然怔愣的看著她,姜詞卻一巴掌甩過去了。
“啪”的一聲,卓思然的臉上瞬間留下一道紅色的印子,看得出來下手的人絲毫沒有手下留情。
卓思然還是那副愣愣的模樣,仿佛還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么。
“大師兄,你當年去過那里對不對?但是你什么都沒有找到,留給你的只是一地殘殤,連先生的尸骨都沒給你留下。
這些年里,我一直很好奇,你去了那里,說明你知道我們出事了,但是你為什么一直沒有去找我呢?又為什么從來不曾去先生的衣冠冢面前看看呢?
后來,我想明白了!”
聽到這里,卓思然呆愣愣的抬頭看著她。
“你猜我后來查到了什么?”
“......什么?”
姜詞看著他,目光里滿是狠辣。
“我查到了,當年對先生下手的根本不是南陽王,不對,是不止是南陽王。還有另一個兇手,他藏在所有人后面,像一個惡心的老鼠,卻耍弄著光明之下的所有人。你知道是誰的對吧?”
卓思然對上她的目光,黯然的垂下眼簾,“知道。”
“而且他今天也來了,對吧?”
說著,看向周圍,“來人,給我殺。”
卓思然猛地抬頭,周圍卻已經響起了兵器的撞擊聲,還有拳拳到肉的聲音,兩方人馬對陣,卓思然卻愣愣的看著姜詞,沒有下任何指示。
最后,一個戴著面巾的人被押了出來。
姜詞看著面前的人,輕哼一聲:“這位便是足智多謀的夜先生吧?這么多年,藏得可真好,讓我找的好苦啊!”
柴蘊把面巾一扯,里面的人正是夜,不過此時的他面色蒼白,唇角流出一絲鮮血。
卓思然看著他,許久,閉上了眼。
夜抬頭,看著姜詞:“許久不見了,白小姐。”
姜詞輕笑一聲:“別,我和你可是初次見面,不過是一條臭水溝里的死老鼠,但是偏偏要跑到我跟前來惡心人,就得承受住我惡心你的代價。”
“我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了,任白小姐處置,絕無二話。”
“我不想和你多說,我只問一句,白家哪里對不起你,先生哪里對不起你?”
卓思然閉上的眼里流出兩行清淚,夜只輕笑一聲。
“白小姐,我家少主被你白家所救,我很感激,但是白家救了他,卻也拉住了他的腳步,他不應該被拘在那一方天地里,他的世界在外面,不只是那一個小小的淮南道!!”
“......所以,你就給南陽王傳了消息,讓他對我白家人動手?”
“我不是對白家動手,只是對那個姓方的先生動手。”
“你閉嘴!方先生就是我白家人,他就是白家的一份子,他是!!”
對于方先生,姜詞一直是有孺慕之情的,他不是親人,卻更似親人,她一直都把方先生當做親祖父的。
咬牙,“我好后悔,我當初就不應該救你的,我當初要是從來沒有遇見你,和你沒有半點交集,該多好。”
卓思然聽著她的話,眼眸睜大,眼里滿是不可置信和痛苦的哀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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