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醒來以后，也激動的說了許多感謝的話。
姜詞不擅長應付這些，就交給了子寧。
母子兩走時感激的看著她，婦人說了一句：“神醫，小婦人夫家姓錢，家就住在城外二十里的小楊村。”
姜詞點點頭，心上沒怎么在意。
大夫和病人其實也只是一種銀貨兩訖的關系，他們付了銀子，她治了病，總得說來，兩者并不存在誰欠誰的說法，更不會說上門做客了。
如無意外，這應該是他們最后一次見面了吧？
畢竟若是下次見面的時候，她應當也是本來的面目了，想來他們也不會認出她來了。
她們走后，姜詞就去看了第二個病人。
一個時辰以后，姜詞緊鎖著眉頭走出來。
子寧站在門外，看到她的神情，有些疑惑。
“小姐，出什么事了嗎？”
姜詞沉吟：“子寧，你去問問掌柜，最近這樣的病狀出現了多少。”
無頭無尾的一句話，子寧愣了愣，轉身往樓下去了。
姜詞看著她的背影，低下頭，沉思起來。
剛才她進去看了另外的那個病人，奇怪的是，那個病人的癥狀居然和剛才走了的那個男子一樣。
按理說這樣的情況出現一樁是意外，那連續兩起就不能當做意外處理了。
約莫過了半柱香，子寧帶著掌柜走上來。
“姜神醫。”
姜詞點頭，不繞彎子：“掌柜，我想問問像這兩位病人的病狀出現了多少？”
掌柜點頭：“剛才寧姑娘已經與我說過了，我此番上來也是想和你說一說這個事。”
掌柜的神情嚴肅了許多：“神醫，你剛才診治出來是什么原因致使他們身上的傷不斷惡化了嗎？”
姜詞點頭，將自己的診斷說了。
掌柜聽完以后，沉吟。
子寧和姜詞對視一眼，子寧問道：“掌柜的，是有什么不妥嗎？”
掌柜回神，連忙搖頭：“不不，我是相信神醫的，但是這件事確實透著古怪，您可能不知道，這樣類似的病癥，醫館已經來了近二十起了，也不是沒有大夫診出過病因，但是您也是大夫，想必也很清楚這樣的情況根本不正常。所以我們在想......”
姜詞眸子瞪大：“您是懷疑這是染疾？”
掌柜聞言，慌忙的看了看四周，看到四下無人，才低聲道：“姜大夫，這話可不能亂說的，若是讓旁人聽了去，是要出大事的。”
姜詞心不在焉的點頭，腦海里卻不停思索著這件事情的可能性。
染疾？可能嗎？
她對寄居蚤雖說不甚了解，但也知道它并沒有傳染的功能。
可是這么多的發病率，又顯得很是奇怪。
想了想，問道：“掌柜，你知道這些發病的人都來自哪里嗎？”
掌柜：“嗯，這件事情一出來，我就讓人查過了，大多是小嶺子山附近村莊的村民。”
“他們都是上過山以后才出事的？”
“這個倒是不確定，有些人根本記不得自己在身上出現異常之前都做過什么了。”
姜詞點頭，這也有可能，都是為了生活奔波的人，誰會特意去觀察身上有沒有點小傷啊，即使身上哪里不舒服，也只是一位不小心被個小蟲子叮咬了吧。
可是這樣也不行，他們還是必須要查清楚病源才行，不然這樣的病人只會更多。
畢竟誰也不知道有沒有人治不起病，只能在家里等死的。
若是這樣的尸體多了，這樣的病情只會更多，那樣就麻煩了。
“掌柜，你最近著重觀察一下這樣的病情都是從哪里來的，還有那些病人，一律放在醫館安置好，同時讓他們好好想想同村的人有沒有同樣病情的人，若是有，就請他們回去勸勸那些人來就醫。”
掌柜面露難色：“姜大夫，這，這也不是我不想，可是這看病本就是個費銀兩的事情，許多人都是只能圖個溫飽的，即使我愿意給他們減免醫藥費，怕也是有許多人依舊治不起病的。”
這不是善心不善心的問題，而是發病的大多是村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那種，平日里本就沒什么積蓄，連個大病都不敢生。
這會子即使他減免醫藥費，甚至說免費治療，也有許多人是耽誤不起那個功夫的，甚至還有人對那點傷根本不在意，不吃藥不治療，只能聽天由命。
姜詞聽完他的話，沉默了。
“算了，我們能救多少救多少，誰也不是佛陀，哪能兼顧所有啊。”
頓了頓，想起另一件事，加了一句：“至于那些藥錢你就不用擔心了，會有人負責的，不需要醫館自掏腰包。”
掌柜聞言，面上添了一分喜色。
免費治病他是沒意見，但他得顧及醫館里的大夫的想法，若是真的有人能提供這些銀錢，那就最好了。
姜詞說完，就帶著子寧離開了。
今天雖有兩個病人，但都是相同的病例，不怎么費神，時間也節省了許多，回到陶府的時候也才將將天黑而已。
姜詞進到大堂的時候，陶家一家三口正坐在桌子旁等待著。
看到姜詞進去，陶姜婉興奮的揮了揮手：“長姐長姐，你可來了。”
姜詞看到他們，愣了愣：“父親，母親，你們怎么.....”
看了看桌上擺放好的，看起來已經有許久的飯菜，姜詞心動了動。
難道......
陶姜婉不等陶父說話，小嘴啵得啵得的說起委屈來：“長姐，爹爹和娘親說得等你來了才可以開始用飯，我都餓了許久了，爹爹娘親都只疼你，不疼婉兒了。”
姜詞莞爾，心中不可置否的暖了暖。
這些年即使她人在陶府，也一直沒有家的歸屬感。
這是多年以來，她第一次真實的覺得，這也是她的家，即使她回來晚了，也有人會點亮一盞燈在等她歸家。
看了看婉兒看著委屈實則笑的可愛俏皮的臉蛋，姜詞心柔了柔。
輕點她的鼻尖：“好好好，婉兒餓壞了，長姐賠你一碟子花生酥好不好？”
陶姜婉狀似認真的想了想，“要兩碟，大份的。”
姜詞笑了笑，應下了。
陶夫人看了看大姑娘的溫柔，再看看小女兒的貪吃，頓時心口火大。
“吃吃吃，你還吃，再吃就變成個球了，你就不能學學你長姐啊。你這樣子，看以后哪個郎君敢要你。”
陶姜婉嘟嘴，不服：“娘親就胡說，婉兒雖說吃的多了點，可是一點也不胖的啊。再者說了，長姐溫婉，婉兒這分明就是俏皮嘛，娘親你一點都不懂欣賞。”
陶夫人翻了個白眼，去她見鬼的俏皮，這丫頭真是夠自戀的了。
陶大人哈哈笑起來：“對對對，我的女兒啊，就要無拘無束的，才不能和其他那些個世家小姐一樣，一眼看過去，可不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嘛。”
陶夫人：......
就他這么慣著，女兒不長歪也難吧。
姜詞看了看陶夫人看似不滿，實則滿意的神色，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陶大人家風如此，教養出來的女兒自然也是不會差的。
陶姜婉聽到陶大人的話，猶如找到知己，嘚瑟的看著陶夫人。
“娘親，你聽聽，這才是朝廷大臣說出來的話，多么正確，多么值得敬仰，你以后少和那些個愛嚼舌頭的婦人在一起，多和爹爹說說話，一定會有和他一樣高的覺悟的。”
然后就不用成天要她學這學那了，真好！！
陶夫人白了她一眼：“有你這么個女兒，我還不跟那些夫人多套套關系的話，以后怕是連給你找個婆家都難了。”
陶姜婉抬筷子的手頓住。
姜詞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打趣道：“我看我們婉兒找婆家不用著急。”
陶姜婉趕忙應和：“就是，長姐說的對，我還小呢，不著急。”
姜詞慢慢悠悠接上一句：“畢竟啊，聶家二少爺肯定等的起的。”
陶姜婉：......
無視陶姜婉幽怨的眼神，姜詞穩穩當當的吃著飯。
倒是陶家夫婦震驚到了，陶夫人看了一眼彎著腦袋默默臉紅心虛的某人，趕忙問道：“聶家二少爺？我記得是叫聶.....聶什么來著？”
陶大人接上：“聶遠之！”
“對，就是聶遠之，那孩子小的時候還經常和咱們婉兒一起玩耍呢，就住在隔壁。后來聶家升官搬家以后，聯系就少了許多。”
陶大人點頭，他也記起這個鄰居了。
陶姜婉：......
感受到兩束目光落在她身上，涼颼颼的，趕忙低下頭往嘴里扒飯。
陶夫人見從她這里是聞不到什么了，轉向姜詞。
“詞兒啊，你是說著聶家二公子......”剩下的話就不好問出來了。
姜詞笑了笑：“我看他跟咱們婉兒處的挺好的，人也聽溫柔和煦的，脾氣也不錯。就是吧，一轉個頭面對其他人的時候就變了副模樣，冷冰冰的完全就是個冰塊模板。”
這話說的就不是那么含蓄了，完全不一樣的對待，明顯就是心思“不純”啊！
陶大人覺得很生氣，這么個毛頭小子，居然還敢肖想他女兒，問過他沒有？
陶夫人很高興，女兒終于不用砸她手里了。
那聶家家風好，相比養出來的公子也是不錯的，主要是，聶家妾侍少，還有許多人甚至沒有妾侍，后院干凈的不行，整體來說是潔身自好的一個家族了。
若是能和他們結親，婉兒也不會吃什么大苦頭了。
姜詞看了看兩人的神情，又看了眼陶姜婉哀怨表情，無辜的挑眉。
嗯，她絕對不是故意的。
飯后，姜詞說起了正事：“父親，我想以陶府的名義捐一批藥材。”
陶大人愣了愣，“怎么突然想起捐藥材了？”
姜詞也不隱瞞，將白天的事情說了一些，只隱去了她自己的身份。
“我覺得這事情不正常，若是沒有處理好，可能會有大事。”
陶大人聽完，也沒有多說：“你想去就去做吧，不用顧忌我們。”
話是這么說，但姜詞并不覺得自己應該擅作主張，“您才是陶家的大人，應該問過您的。”
陶大人看了她一眼，低嘆了一聲，還是點了點頭。
有了陶大人的應允，姜詞第二天就把所有可以準備的東西都弄好了。
掌柜看著滿滿當當的藥材和給大夫的問診費，笑的合不攏嘴。
“掌柜，那些病人來了嗎？”
掌柜點頭，視線離開白花花的銀子：“已經來了，在里面的房間等著了。”
姜詞點頭，“您派幾個大夫和藥童隨我一起去？”
掌柜點頭，笑呵呵的：“應該的，應該的。”
到了內室，姜詞真切的覺得昨天的決定是非常正確的。
內室里等待的有十幾個人，相比是還有一些人沒有來，她很無奈的，但是也沒有辦法。
看著那些病人身上的病痕，有一些甚至已經蔓延到了臉上，若是再晚一點醫治，基本上是回天乏術了。
可是，盡管是現在，她也不能保證真的能救回這些人。
真的，太晚了！
姜詞才走進來，就有幾個按捺不住心情，急忙上前詢問。
“大夫，我，我的病真的能治好嗎？真的不用銀子嗎？”
“對啊，大夫，我治這個病真的不用花銀子嗎？”
“大夫，我家是真的沒錢了，你們真的免費治病嗎？”
......
雜七雜八的詢問撲面而來，大多數確實問是不是真的免費醫治。
姜詞聽著有些心酸，這個病其實真的不用花多少銀錢的，但是這些人搓著粗糙的人，滄桑的面容滿是緊張，還有一絲囊中羞澀的窘迫，可想而知是真的沒有銀子。
可是，就在他們隨時準備著放棄生機的時候，卻有著許多人花著民脂民膏，還嫌這些窮苦百姓惡心，真是好大的臉啊！！
吸了吸氣，姜詞出聲安慰：“大家不用擔心，這次的花費由戶部尚書陶大人付了，大家的病還有救治的機會，但是”
姜詞說到前面的時候，身旁的病人都難掩興奮，此刻聽到但是卻緊張起來。
難道還有什么條件嗎？
也是，世上哪有這么好的事情，人家和自己無緣無故的，還免費給他們治病。
有許多已經被這個病折磨的沒有人形的人情緒瞬間失控，怒罵道：“我就說怎么會有這么好的事情，肯定又是這些個壞官又想出什么新的法子來折磨我們了，他們就是把我們當猴兒耍的，貪官！腐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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