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這次是來避暑的,但該處理的朝務(wù)都不能落下,眾大臣都聚集在一起商量著國事。
“皇上,此次南邊又發(fā)生了洪澇,死傷人數(shù)慘重,懇請皇上撥款賑災(zāi)。”
“懇請皇上撥款賑災(zāi)!!”
景文帝眉頭緊鎖,看著跪了半數(shù)的大臣,眉間閃過不耐。
眸光一掃,忽的看向一旁依舊站著的百里辰風,眼神一亮:“百里大人如何看?”
眾大臣看向淡淡然站著的百里辰風,眼神里的意思明晃晃的寫著:
大人,您快勸皇上撥款啊!
百里辰風輕笑一聲:“臣沒什么好看的,如今國庫里有多少錢大家都知道,沒必要在這里假裝無知,倒是顯得虛偽了。”
景文帝唇角輕勾,果然還是百里辰風最合他心意。
其余大臣老臉一紅,卻是不再說話了。
景文帝輕哼一聲:“怎么不說了,剛才不說的挺起勁的嗎?”
眾人埋首不說話,陳太傅看了眼百里辰風,瞇了瞇眼:“那百里大人有什么好的計策嗎?”
眾人尋聲看過去,目光殷殷,對啊,光說有什么用,你得拿出計策來啊。
百里辰風看著陳太傅,嗤笑一聲。
“陳太傅,你什么事都要我找計策,那皇上到底養(yǎng)你做什么?什么用都沒有,還當著一國太傅,不羞恥的嗎?若是我是你,早就一頭撞死了!”
景文帝:“......”嘴夠毒,他喜歡。
老早就看陳太傅不順眼了,這人成天倚老賣老,偏生他還真有幾分真才實學,就像一根卡在脖子里的魚刺,上不去,下不來,難受的緊。
陳太傅臉色漲紅,指著百里辰風:“你....你你你!”
百里辰風:“你什么你,陳太傅如今連話都說不清楚了?這可怎么是好?不如你就直接致士回家吧?”
陳太傅:“......”
眾大臣:“......”
這嘴,是真毒啊!!
陳太傅咬牙,“百里辰風,你今日能站在這里......”
“我今日能站在這里,靠的是我自己!”百里辰風置地鏗鏘。
挑眉看了看陳太傅,百里辰風笑的挪瑜:“陳太傅,你對付皇上的那一套,在我身上不管用啊!”
眾人一聽差點直接笑出來,可不就是對付皇上的那一套嘛。
這陳太傅仗著自己年歲高,跟著先皇多年,如今又來輔佐皇上,在皇上年幼時還有些恩情,整日的以“你今日能在這里,老臣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語氣跟皇上說話,搞得像皇上欠了他多少似的。
他也不想想,若不是皇上仁慈,又念及對他的恩情,怕是這朝廷當中早就沒他什么事了。
畢竟,盯著他的可不止是一個兩個,尤其是那原大人,逮著個機會就像將陳太傅置于死地的,這可不是說著玩兒的。
想到此處,眾人悄悄看了在一旁看好戲模樣的原鶴燾,默了。
好吧,今天陳太傅是栽定了。
他惹誰不好,非去惹百里大人,誰不知道百里大人不僅嘴毒,心也毒,惹到他的就沒有幾個有好下場的。
現(xiàn)在好了,朝廷兩個有重分量的,都被他得罪了。能這么得罪人的,除了他也是沒誰了。
陳太傅感覺到別人看他的目光,心中憤恨,面上更是一副羞惱的模樣。
“百里大人,你這么說話,是真要我一頭撞死不成?”
百里辰風輕勾唇角,伸出右手,輕擺:請!
陳太傅:“......”
眾大臣:“......”
狠啊!這位才是真狠!
別以為他們看不出來,百里大人可不止是面上這么想的,心里肯定也是想著早死早好的。
他們能看出來百里辰風沒有半點虛情假意的成分在,陳太傅又如何會看不出來,暗自吞了吞口水,卻不敢順著說下去了。
開玩笑,他要是真的一頭撞上去了,有人攔著給個臺階下還好,不過看現(xiàn)在的樣子,似乎沒人有攔著他的意思。
若是沒人攔,他豈不是今日就要命喪于此?
這可不行,他的孫女已經(jīng)是準太子妃了,他的好日子還在后頭呢。
不能死,不能死!
本著茍著也不錯的想法,陳太傅屈服在了百里辰風看笑話一般的目光下。
景文帝看眾人鬧得差不多了,也不想再繼續(xù)鬧大,趕忙出來打圓場。
“好了,眾位愛卿還是快想想南邊的水患該怎么辦吧。”
眾臣不敢說話了。
景文帝掃了一眼清一色低下的腦袋,暗自吸氣,最后還是看向了百里辰風。
“百里愛卿,可有良策?”
方才陳太傅問,他可以不說話,但是景文帝問還是要說的。
“回皇上,微臣卻有一計,但還需有人親往南方去看看才知可不可行。“
景文帝抿唇:“有誰愿意替朕去這一趟?”
沒人站出來,屋子里頓時一片寂靜。
景文帝看著一片沉默的屋子,瞇眼,正準備說什么,就看到末端站出來一個身著藍色官服的年輕男子。
“微臣愿意前往。”
眾人望過去,看著面前這個有些陌生又熟悉的人。
百里辰風挑眉,卓思然?
站出來的人正是卓思然,他看著景文帝,堅定道:“微臣愿意去,請陛下恩準!”
景文帝看著面前面孔陌生,事跡卻很熟悉的人。
聽說這位新任卓家小家主,可是以一己之力把卓家家主弄沒了,還讓卓家的人一句話都不敢說,如今的卓家他已經(jīng)掌握了實權(quán)。
這樣的人,即使用的手段可能會有些不光彩,但不可否認的是,他是個難得的人才!
卓家并不是一個簡單的家族,即使這些年來一直在走滑坡路,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可不是隨意一個少年可以在短時間內(nèi)掌管下來的。
他能做到,說明此人,不僅心狠而且有謀略,這樣的人,即使不能忠心于他,但只要有利益牽制著,就肯定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
“哦?你是?”
卓思然躬身:“微臣卓思然。”
景文帝點頭:“朕看你也不過才19左右的樣子吧?能擔此重任?”
卓思然:“微臣今年再過幾月就二十了,但請皇上相信微臣的能力,此次去南方,一定會盡全部的能力完成任務(wù)。”
景文帝勾唇,有想要的就好,他還擔心此人沒有目的性呢。
如今看來,他是想往上爬了。
不然一般的人,在這種有天災(zāi)的時候都恨不得往后退幾步,更遑論是國庫空虛,拿不出賑災(zāi)的銀兩來。
這時候去災(zāi)區(qū),災(zāi)民暴動,如若有半點處理不當,只會引起大面積的暴動,還得不到一點好。
此人既然想冒這么大的險去,只能說明此行有他想要的東西。
如今很確定這一去肯定是沒有油水可撈的,那么久只剩下賑災(zāi)成功以后的名利了。
這樣倒是也好,還省得他去費盡心思的想要給他什么了。
這人啊,不怕有所求,就怕沒所求。
百里辰風也明白過來卓思然這番是為了什么,抿唇,原來他是想讓顧子凡去的。
這次去南方,說是去賑災(zāi),但實情遠沒有那么簡單。
若是卓思然也去的話......
“好,既然卓愛卿有這等信心,朕自然也是相信你的,這樣吧,你準備兩日,然后即刻啟程,南方的災(zāi)民等不起啊。”
“是。”
聽到這里,百里辰風也沒法子了。
只得道:“皇上,此次去南方,只這一個人肯定是不夠的,不如再從底下的人里抽一些同去,也好歷練歷練新人。”
景文帝想了想,點頭:“是啊,百里愛卿想的極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大周朝太缺人才了,要多培養(yǎng)才是。就依你所言,至于這人選......”
“就交給微臣吧。”
“好,就交給百里愛卿了。”
景文帝高興的笑了笑,隨即皺眉:“不過,百里愛卿,你還沒說到底是有什么辦法呢。”
雖然他很明白從百里辰風嘴里說出來的辦法,肯定是有用且極其有效的,這也已經(jīng)是朝中肯定了將近十年的事情了,但是他不說出來,總歸是有些不安心的。
南方水患將近幾十萬條命的事情,不能以玩笑看待。
百里辰風笑了笑,俯身過去低聲說了幾句,景文帝的眸光越來越亮。
臨了,感嘆一句:“不愧是百里愛卿!”
其他人雖然也想知道他說了什么,但是很明顯,兩個當事人并沒有分享的想法,也就只得作罷。
陳太傅直到離開的時候,惡狠狠的看了百里辰風一眼,換得對方一個輕蔑的眼神,方才氣急敗壞的離開。
眾人散開以后,卓思然找到正在假山后假寐的百里辰風,沉眉看著面前閉目而眠的人,眸光沉沉。
“百里大人。”
百里辰風輕笑一聲:“不知怎么,以前聽你這么喚我的時候,總覺得你這人是知禮明理,溫文爾雅,算得是個好學士。如今再聽,卻怎么也聽不出以前的那種味道了。”
“你說,這是為什么呢?”
卓思然沉默,久久不語。
盛夏的風里總是帶著一絲燥熱,如今兩人暴露在烈日之下,卻顯得清爽無比,半點感受不到這是在炎炎夏日之中。
百里辰風也不是一定要他的答案,只低吟一會,道:“我想,是你的心境變了吧?”
卓思然抿唇,似乎被人說中了心事一般。
“打擾大人小憩,是思然的罪過,思然這就離開。”
“你此次來,不是有事想問我的嗎?”
“......”意欲離開的腳步頓住。
百里辰風輕笑一聲:“為何不問就要離開?”
“.....那大人會回答我嗎?”
“你不問怎么知道我不會回答你?”
“......大人此行是不是...”
“是!”
卓思然的話還沒有說完,百里辰風卻直接給出了答案。
卓思然看著百里辰風,許久,默默抿唇。
“你不就是想問我,是不是要帶著顧子凡一起去嗎?是,我就是要帶著他一起去的。或者說,原來這個機會,我就是為了顧子凡準備的。”
卓思然唇角抿得更緊,低垂的眼遮住眼底的情緒。
百里辰風淡淡:“你不用在我面前掩飾什么,因為在你找上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注定你心里的所有想法都已經(jīng)被展露在我面前了,你很聰明,不是嗎?”
卓思然閉上眼睛,烈日照在他的身上,灼熱的溫度卻似乎避開了他的身體,只留下了寒風遍地。
百里辰風:“你不用怪我狠心,你很明白,我曾經(jīng)對你的期許有多高,這一起都是你自己拋棄了的。還有福寶,也是你親手拋棄的。”
卓思然面色一直沒有分毫改變,卻在聽到最后一句話的時候瞬間變了臉色。
“百里大人......”
“你不用說什么,你很明白我在說的是什么。思然,我一直以為你是很聰明,也很溫潤的一個人,可是知道不久前,我才徹徹底底的改變了這個想法。你知道為什么嗎?”
“......為什么?”
百里辰風轉(zhuǎn)過頭,正面他的眼睛,眼神凌厲直透人心。
“方先生的死,不是偶然,你也并不無辜,對嗎?”
卓思然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便的陰沉下來,還夾雜著幾分憤怒。
百里辰風壓低聲音吼道:“你有什么可憤怒的,你騙得了別人,難道還能騙得了我嗎?卓思然,我一直以為你是一個很值得期許的人,后來你告訴我你處事的能力不足,底下人的人品也值得商榷,再后來,又有鐵證放在我面前,告訴我你就是一個沒有人性,冷心冷血,不顧及半點情誼的畜生。你告訴我,這一切,我說錯了嗎?”
卓思然看著他,良久,笑了。
“百里大人,我就知道無論我瞞過了誰,都瞞不住你。”
百里辰風重重的閉上眼睛:“為什么這么做?”
卓思然輕笑一聲,聲音里含著嗤笑和毫不在意的漠視。
“百里大人,你登上這么高的位置,不要告訴我,你沒有用過什么手段,沒有殺過幾個人?”
“我殺的是我的仇人,他們對我沒有半點情誼,可你呢?方先生呢?福寶呢?顧子凡呢?白家呢?他們對你也沒有什么情誼嗎?尤其是方先生,他哪里對不起你?你要這么對他?”
卓思然淡淡然的聽完他的質(zhì)問,云淡風輕的看著他,嘴角的笑意在百里辰風看來可笑無比。
“百里大人,你說的是以前的方先生。你還不知道吧?方先生他在潮州的時候就開始懷疑我,然后他把我留在了那里,說是找個什么先生教我一段時間,好讓我考試順利些過。真是可笑,他怎么可能會不知道我當時的才識簡簡單單就能拿到個舉子的身份,甚至連狀元都是有一爭之力的。那樣的話,你信嗎?”
“......你就因為這個要對方先生動手?”
“當然不是!這只是其中一個,他還派人來監(jiān)視著我,他對我有了戒心,這就是他最大的錯!”
“......他曾教導過你許久。”
“他只是我的先生,并不是我的師傅,先生嘛,不缺這一個的。”
“......畜生!”
卓思然似乎怔了怔,忽而笑起來,瘋狂又偏執(zhí)。
“百里大人你真好笑,不過是一個死人而已,我就不明白了,你們怎么就那么看重他,福寶甚至還不惜為了他與我決裂,我都殺了我自己的心腹手下了,她還是不肯原諒我,先生先生先生,她一天天就知道她的先生,她早就忘了我這個人了,她不在乎我了!”
最后幾個字,卓思然是憤怒的吼出來的。
百里辰風看著面前似乎陷入了瘋狂的卓思然,搖了搖頭。
這個人,果然心夠冷,也不怪整個卓家都被他所滅了。
心腹的手下說不要救不要,恩重如山的先生說殺就殺,這樣的人,居然還會來疑惑的看著他,問他為什么福寶不要他了?
若是他是福寶,肯定早就了解了這個混蛋。
但福寶還不知道這件事的真相,她所知道的是,方先生的死是卓思然的那個手下一手策劃的,卓思然不知情。
所以,卓思然在她心里是有錯的,但這個錯是管教手下不利,甚至算不上是什么大錯。
此時,福寶雖然已經(jīng)打定了注意不原諒他,但是他不能確定未來福寶會不會心軟,若是那時......
那他到底要不要把真相告訴她?
這樣的真相會不會對她太過殘忍了呢?
如今告訴她這件事情,無怪乎是第二次的傷害,還是雙重的打擊。
得知自己親手救下的人,一手籌謀害死了自己最尊敬的人,還半點悔意都沒有,福寶會難過傷心的吧?
“你這樣的人,本就不配得到福寶的愛。”
“哼,我這樣的人?我什么樣的人?我告訴你,我一定會得到她的,顧子凡從小就膽怯懦弱,連爭都不敢與我爭,讓這樣的人給福寶幸福?你是在開玩笑嗎?我會用事實證明給你看,配得上福寶的,只有我!”
“他們已經(jīng)要定親了。”
“定親了又怎樣,即使有一天,他們成親了,我照樣能讓福寶成為我的。只要我擁有了至高無上的權(quán)利,就沒有人能對我質(zhì)疑分毫,當年的先皇你忘了?他不還是將一個有夫君甚至有孩子的人占為己有了?榮寵了將近十幾年,不還是沒人敢說什么?”
百里大人瞇眼:“原來我還以為你所籌謀的是權(quán)利,如今看來,普通的權(quán)利并不能滿足你,你想要的是最上面的位置?”
卓思然挑眉,眼角的邪魅似乎生出團團戾氣。
“當然,能配得上她的,只有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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