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北和黃臨儒正在碼頭上等著設備到達，正在觀察碼頭的眾生相的時候，一個年輕軍官走來加入他們的對話。

    一個不認識的人突然加入，葉北和黃臨儒都覺得很奇怪。

    “是在下冒昧了，我叫劉波，是羅將軍特別派來協(xié)助你們拍攝電影的。”年輕軍官微笑地介紹自己，他的皮膚是古銅色的，劍眉星目，滿臉陽剛，確實是個軍旅中人。

    “是羅雄將軍的屬下？”葉北站起來不太確定地問道，他以為羅雄已經(jīng)派人來幫忙了，沒想到今天又派了個軍人，還真是積極。

    “沒錯，羅將軍知道你們的設備今天到達，所以怕出意外，特別派了一個小隊的軍人過來負責安全問題。我就是小隊的負責人，你們好，以后還請你們多多關照。”劉波依舊是一臉爽朗的微笑。

    “羅將軍費心了，不過我們就在城里沒必要用軍隊保護吧。”葉北假裝不懂地說道。

    “中州城是千年古城，勢力復雜，有很多很久以前就存在的暗中組織，他們平時雖然不起眼，可真的動起手來總讓人措手不及。羅將軍很重視這次拍攝行動，所以特地派我來保護設備的安全，防止那些暗中組織搗亂。”劉波解釋道：“你們看這碼頭，不要看碼頭上好像很平靜，其實說不定那些行色匆匆的路人就可能是行義會的扒手，那些蹲在角落里乞討的乞丐就可能是丐幫的成員，還有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也可能是青衣樓的密探。”見對面兩人茫然的表情，就知道他們根本不懂。

    確實不懂，這些組織從來沒有聽說過。

    劉波好心地解釋到：“中州古城歷史悠久，古來就有很多組織在城中建立總部，剛才我說的行義會、丐幫、青衣樓都至少有幾百年的歷史，宛如頑疾一樣難以鏟除，他們的勢力盤根錯節(jié)，一旦被他們盯上就就好像是貼上了狗皮膏藥，甩都甩不掉。而且除了我說的三個組織，中州城內(nèi)還有很多其他的秘密團體，所以中州城內(nèi)有‘九幫十會’的傳言，但我想真正的組織數(shù)量遠比‘九幫十會’還要多，戲子有伶人會，茶博士有茶會，總之很復雜。”

    黃臨儒忍不住說道：“那不就是洋人的工會么？洋人有很多工廠，于是不同的工人組成了不同的工會。”“中州城繁華，所以催生了百業(yè)，為了維護自己行業(yè)的利益，所以同行自發(fā)地組織在一起同進共退，不就是工會么？”

    葉北也點點頭，確實有點像，不過聽劉波的意思，有不少組織是在破壞中州城的秩序。

    黃臨儒卻覺得很有意思：“在通海城就有棉紡織廠女工組成的婦女會，也有碼頭苦力組成的工會，還有夜香工的工會，其實都是一樣的。只是中州城的組織可能規(guī)模沒有工會那么大，而且活動也沒有工會那么透明和正規(guī)。”“這也是個非常好的題材啊，各行各業(yè)的人自發(fā)團結維護利益，自發(fā)地建立行業(yè)規(guī)矩，我們九州人走在了列強的前面，列強工會歷史最多就幾十年，但九州的百業(yè)組織卻有幾百上千年歷史，如果能總結起來肯定會有很多優(yōu)秀的經(jīng)驗的。”

    這下輪到劉波不懂了，不知道對方為什么激動：“黃先生，你要知道這些組織都是很神秘的，而且是故弄玄虛，和外界割裂，所以你不要想著刺探他們的情報，不然會很危險的。”“而且誰也不知道他們會做出什么事情來，比如丐幫，人數(shù)眾多，甚至發(fā)生過哄搶官糧的事情，根本沒有把法律放在眼里，不可不防。你們也不希望自己辛辛苦苦運來的設備被人搶走吧？”

    “那就麻煩劉長官了。”葉北嘴上這么說，心里卻想要不是吃不上飯誰愿意做乞丐啊。丐幫人多，不應該責怪丐幫，而是應該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為什么自己沒讓每個人都吃飽飯。

    黃臨儒當然擔心辛苦從通海運來的昂貴設備被搶，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么。他覺得百業(yè)既然團結起來就應該好好研究如何精進技術，而不是做壞事。

    良久之后，船還沒來，黃臨儒突然說道：“百業(yè)組織中應該也有很多精通手藝的匠人，既然他們已經(jīng)團結在一起，為什么他們沒有發(fā)現(xiàn)科學，沒有總結出科學規(guī)律？”

    劉波心想此人到底是讀書人，感情剛才憋著勁想了這么一個復雜的問題，這問題劉波完全不能回答他。

    倒是葉北隨口說道：“因為沒必要，九州又不對海外擴張市場。在大航海時代之前，九州的技術遠遠高于列強，九州技術足以滿足九州方方面面的需求，所以大家沒有進一步發(fā)展技術的動力。他們做的事情就是保持自己的優(yōu)勢，打壓競爭對手。同一時間圣恩大陸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而且早在之前，圣烈帝國就已經(jīng)成為圣烈大陸主要的棉布生產(chǎn)商了。一個國家提供一個大陸的需求，如果不發(fā)展工業(yè)的話，很難滿足市場，圣烈帝國有開發(fā)技術的動力。然后就是對新大陸的掠奪，正是因為新大陸的大量資源給了圣烈帝國推動技術發(fā)展的可能性。至于我們九州，就算發(fā)展了技術，生產(chǎn)出來的大量商品又能賣給誰呢？所以為了生存，九州的匠人做的不是開拓而是內(nèi)卷，市場就這么大，那么就要減少競爭對手，那么大家把技術藏起來，不讓更多人學會。”

    劉波愣住了，因為葉北隨口之言卻解開了很多人想不明白的事情。以前劉波也聽人解釋過這個問題，答案是九州人不如圣恩人，九州文明不如列強文明。可是葉北的解釋無關人種優(yōu)劣，也無關文明強弱，只是市場和經(jīng)濟的問題，很客觀。

    因為市場環(huán)境就這樣，所有人要適應環(huán)境。

    “說得太好了。”劉波忍不住鼓掌：“葉先生一席話讓我茅舍頓開，你的解釋比那些老學究的解釋客觀多了，也有道理多了。”

    黃臨儒也是連連點頭：“沒想到你對經(jīng)濟規(guī)律也有如此深刻的理解，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這段時間我在你身邊，得多提問題了。”

    此時河面上一連串用繩索串聯(lián)的長船正在悠悠靠近，葉北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船頭的陳茜，知道設備終于送達了，心想他們換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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