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翻來覆去的幾句話,無非是在說昨日事傷了賢妃的臉面。
皇后與楚衿各執(zhí)一詞,咬著對方不放,偏要將這臟水往對方身上潑。
蕭答應(yīng)與劉答應(yīng)默不作聲一旁看著熱鬧,陳答應(yīng)畏首畏尾撇過頭去是看也不敢多看一眼。
余下初入宮的辰嬪與張妃,一個巴不得這口角之爭鬧得更大些,一個只知道抓著各式糕點往自己肚里填。
倒是此番議論的正主,態(tài)度顯得有些奇怪。
她半晌不言語看著皇后與楚衿的爭論,臉上一直含著倩然的笑意。
待皇后盛怒,楚衿占了下風后,才聽她道:“皇后娘娘莫要為了臣妾的事費心了,昨夜的事兒臣妾并未放在心上。”
她這話像是當頭給皇后潑了一盆涼水。
合著大清早的皇后在這吧啦了一堆,全然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賢妃,你初入宮闈許多事情都循規(guī)蹈矩不愿意惹麻煩本宮知道,可你到底是妃位,怎能由著一個區(qū)區(qū)貴人欺負到你頭上去?”
不等皇后話說完,楚衿截道:“皇后娘娘這話是什么意思?昨兒個夜里是皇上自己尋來了,又不是嬪妾使了手段迫著皇上來的。您如今這許多說辭,嬪妾聽著倒不像是在替賢妃娘娘鳴不平,倒像是在指摘皇上的不是。”
“笑話!本宮身為中宮,便要盡中宮的職責。前幾日滿月之日,皇上來本宮這兒用膳,本宮也勸誡皇上需得雨露均沾,并未留宿皇上。如今不過是看著賢妃委屈,替她說兩句公道話,倒要你說成了是本宮在指摘皇上?如此言論,實在逾矩。”
她那是不想留宿玄玨嗎?她那是不能留宿。
侍寢的規(guī)矩,是要沐浴更衣,額發(fā)松綰的。
她那斑禿的頭發(fā),松綰下來還不得嚇得玄玨從榻上爬下來?
楚衿清冷一笑,“是,皇后娘娘賢良淑德,樹德六宮,嬪妾拜服。”
后來任由皇后說些什么,楚衿也懶得和她再辯了,只一味順著她的話夸贊下去。
皇后一時接不住她的招,又見賢妃絲毫沒有被她煽動起來邪火的動靜,也便作罷了。
離了鳳鸞宮,楚衿忙不迭追上了賢妃的轎輦。
雖說賢妃嘴上說著昨日的事無妨,可宮里的女人大多都是口是心非的主,當面說著無事,背地里還不知道要如何算計著。
楚衿是不怕樹敵,可在這后宮之中,能在表面上和平相處的,也不必掀起波瀾暗涌,免得日后將自己陷入尷尬的處境當中去。
所以在追上了賢妃的轎輦后,楚衿便道:“賢妃娘娘留步。”
賢妃聞聽了動靜,抬手命人落了轎。在瞧見來人是楚衿后和煦笑著,“楚貴人?頂熱的天你一路跑著身上盡是香汗,仔細暑氣。”
楚衿接過玲瓏遞上來的帕子擦了把額頭的汗,道:“方才在皇后娘娘面前嬪妾不好說太多,如今私下里,嬪妾是欠著您一句對不住的。”說著躬身下去施了一禮。
賢妃神色多少有些驚訝,不過很快又笑道:“你對不住本宮什么?是說昨夜皇上去昭純宮尋你的事?”賢妃輕緩搖了搖頭,“本宮入宮伊始,便知曉他是皇帝,他從不屬于本宮一人。楚貴人雖是貴人,可也是皇上的后妃,且更比本宮早與皇上相識。皇上祭天回宮,頭先里便去尋了楚貴人,足可見皇上是個重情義之人,本宮并未生氣,你又何須道歉呢?宮中時日悠長,難道說哪日皇上宿在了本宮這兒,本宮也要和你道歉嗎?”
楚衿怔然,一時不知該如何去接賢妃的話。
她太完美了,完美的不似是凡間的人。
這世上當真會有此等品貌絕佳的女子嗎?賢妃越是如此,她帶給楚衿無形中的壓迫感便越強。
連她一個女子,都要墜入了賢妃的溫柔鄉(xiāng)中,何況是正值壯年的熱血男子慕容玄玨?
想到這,她仿佛已經(jīng)預(yù)料到了自己日后于宮中的生活。
玄玨如今是寵愛著自己,可這份寵愛又能持續(xù)多久呢?
賢妃的溫柔鄉(xiāng)遲早會完完全全奪了玄玨的心去,到那時,楚衿便和如今的劉答應(yīng)、蕭答應(yīng)一樣,沒入了宮墻之中再無人問津。
她從未有過這樣的危機感,也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在自己還承寵的時候,讓楚家得了應(yīng)得的報應(yīng),如此才不負自己入宮賠上了自己的一場韶華。
“賢妃娘娘寬宏不計較,是咱們后宮女眷的福了。”
楚衿一路護著賢妃回了擷芳宮,于正殿內(nèi)閑聊敘話了良久,到了午膳時候賢妃留她用膳,她只道不便叨擾,這才回了宮去。
她前腳才出了門,伺候在賢妃身旁的大宮女流玥便嘟囔起來,“難為娘娘對著那楚貴人還能和顏悅色的,皇后娘娘的話說得是刺耳了些,卻字句都戳中了要害。若不是她楚衿,娘娘頭次侍寢怎會受此那辱?那一個個嬪妃嘴上不說,心里還不知怎樣等著看娘娘的笑話呢。”
“她們笑話本宮什么?”賢妃眼波里蕩漾著綿柔的春意,平視著流玥道:“昨夜若不是太后執(zhí)意要讓本宮侍寢,被抬去朝陽宮的,本就不該是本宮。后宮的嬪妃那么多,往后只會越來越多,若是這點冷落與譏諷都受不住,往后的日子還過是不過了?”
流玥不忿道:“可憑什么呀?論容貌娘娘勝過楚衿千倍百倍,論才情娘娘更是昭都琵琶國手。楚貴人的長姐是有罪嬪妃,害的皇后娘娘此生不能得孕,她戴罪入宮,怎就那樣得皇上另眼了?”
“住口。”賢妃輕聲訓斥,道:“這樣的秘辛在帝苑城說不得,你自幼跟著我,妥帖謹慎是你的長處,收斂些,莫要口舌招尤。”
“奴婢就是替娘娘覺得不值當。”流玥嘟著嘴,雙足不時踢在地板上,“也恨那皇上是個眼瞎的。”
“你呀......”賢妃拉起了流玥的手,柔聲道:“我知道你是為著我,可我自己都不覺著委屈的事兒,你瞧瞧,你卻紅著個眼?”說著在流玥鼻尖上刮了刮,“可不準哭,平白無故惹了我傷心,那可是你的罪過了。”
她笑著逗著流玥,許久才在她臉上重新覓見了笑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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