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昭純宮的路上,楚衿趕快了步子,愈發沒有往長樂宮去的時候那樣的輕松自在。
張妃瞧出了她的心思,便道:“知道你想你兒子都要想瘋了,你還跟我回宮去作甚?三福交給我照顧著,好吃好喝少不了他的,你自去姑母宮中就好了。她是許了你今日去見太子的。”
楚衿微微頷首,目光凝在西面赤色金明瓦的檐上,那尖尖的一角是仙壽宮宮殿樓閣的最高處。
她仍加快了步子,執意要先回昭純宮去,“我穿成這樣是要去給蕭慎妃她們瞧瞧我活得并不落魄,仍是原來的那個楚衿。可去見太后,此番打扮難免沖撞。”
回了宮,楚衿換了身清簡寡淡的裝束,通身一襲云青色如意連襟暗紋紗衫,發髻間的鎏金玉翠也換成了素銀簪子,頗有幾分洗去繁華的素雅之意。
午后起了風,出宮時又披上了墨綠花藻紋披風,扶著北璧的手煢煢獨行,直至來到了仙壽宮門前。
許久不來,仙壽宮的匾額新鏨了金,色澤明亮,筆墨內斂又不失威嚴。
宮人見她來沒有半分的驚詫之情,仿佛一早就知道了她今日回來。
前去通傳后青竹往來宮門迎她進去,道:“太后還未起身,楚小主現在偏殿陪陪太子吧。”
哪里是張太后還沒起身呢?
這個時辰從不是她午憩的時辰,楚衿從前為皇后時是伺候慣了她的,她這么些年的作息時間,楚衿算得如數家珍。
青竹如此說,八成是張太后知道楚衿念子心切,刻意給了她和欒宇這個母子重逢的機會。
楚衿心下感動,言語上并未有過多的感動說辭,只向青竹道一聲有勞,便被她引著入了偏殿。
隔著門,便能聽見殿內傳來欒宇清脆的聲音。
好似是他在里頭正一本正經的背誦著詞文,楚衿攔了欲推門而入的青竹一把,側耳傾聽著。
“郁孤臺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
“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聞鷓鴣。”
楚衿聽罷,臉上浮出藏不住的笑意,“是辛棄疾的《菩薩蠻》。太傅已經開始教宇兒這么深的詩詞了嗎?”
青竹倩然頷首,夸口道:“太子聰慧,太傅夸他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才,自然教習的深一些,快一些。如今太子已經可以背詩詞逾百首了。”
楚衿這個當娘親的見自己兒子有出息自然歡喜,可歡喜之余也有顧慮。
欒宇不過是個兩歲的孩子,雖出身帝王家又是太子身上的擔子重,但楚衿自己本就沒有個美好的童年,她沒有的,自然盼著欒宇也,她并不想讓自己的兒子有多么出類拔萃,只要他活得健康,歡喜,就比什么都強。
“宇兒跟著太傅學習還不到半年,逾百首的詩詞便是日日都需得背上一首,還得通曉含義隱喻,咱們大人做起來這些都吃力,何況他一個兩歲孩童?孩子嘛,總得多給他寫玩樂的時光。”
青竹聽了楚衿這話忍俊不禁,“楚小主可別拿太子跟那些尋常人比。太子有著過目不忘的能耐,每日花費在學習上的時間不過半個時辰,余下的時間,都是用來玩的。若是還要多給,只怕太子都得玩野了。”
聽人這樣夸自己的孩子,楚衿心里別提多喜樂。
青竹推開房門的一剎,欒宇的目光就和楚衿撞上了。
他興奮地從座上蹦了下來,拍著小手沖向楚衿,一把抱住了她,“娘親~~~~”
這奶聲聽得楚衿心都化了,她將欒宇抱在懷中掂了掂,“乖,娘親抱抱你重了沒有。嗯,你皇嫲嫲定是沒少給你吃好吃的,娘親都快抱不動了。”
青竹向伺候欒宇的乳母嬤嬤使了個眼色帶著她們退下,只留楚衿與欒宇獨處。
欒宇依偎在楚衿懷里跟,跟她講了許多自己經歷的稀罕事。他本笑個不停,不知怎地,卻一瞬耷拉下面孔,癟嘴道:“娘親什么時候接我回去跟娘親住。”
“怎么了?”楚衿捏了捏他癟起來似鴨子的嘴巴,逗著他笑,“是皇嫲嫲待你不好嗎?”
“不是不是。”欒宇連連搖頭,“皇嫲嫲待兒子很好,可兒子就是想娘親嘛~~~兒子已經很久都沒有見到娘親了。娘親去哪兒了?”
楚衿默聲須臾,勉強笑道:“娘親離宮去辦了些瑣事,如今回來了,就再不走了。”
“那娘親什么時候接我回宮去住?”
什么時候?
楚衿心里也沒個定數。
畢竟如今還未搞清事情的全貌,楚衿也不敢擅自將欒宇接回自己身邊。
他跟著張太后,對他而言才是最安全的。
那么些后妃,指不定要怎么算計她們母子二人。但張太后,卻沒人敢打她的主意。
“等過了這個年頭,娘親就接宇兒回來住,好不好?”
“娘親可不許騙人。”欒宇雖然還是癟著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但蹙起的眉頭已然舒展開了。
孩子嘛,你給他吃塊糖,眼前的憂愁就都散了,哪里有成人世界里的那些復雜心思?
楚衿將自己隨身攜帶著的清乳粒剝開遞給欒宇,見他吃的津津有味,叮囑他慢些,又問:“爹爹常來看你嗎?”
欒宇搖頭,“一月里能見上三四次吧,除了問我功課外也不見他陪我玩。娘親,那人不是爹爹。”
欒宇的話同楚衿入冷宮前夕所說如出一轍。
楚衿好奇問道:“你為何總說他不是你爹爹?”
“不是就不是,哪有為什么?”欒宇一臉童真道:“就像娘親就是娘親一樣。是沒有道理的。娘親,我跟你說個秘密哦。那個眼睛是藍色的叔叔,他身上有爹爹的味道。”
楚衿‘噗嗤’一聲笑出了聲,“你是說你顧叔叔才是你爹爹?這話要讓你爹爹聽見了,還不得打你屁股。”
欒宇淺棕色的眼瞳滴溜溜裝著,“娘親和爹爹身上的味道我最熟悉了。藍眼睛叔叔身上就是有爹爹的味道,就像玲瓏姑姑身上有娘親的味道一樣。”
欒宇反復強調著這一句話,令楚衿不禁陷入了深思。
這個孩子自出生就帶著異像,既然能有過目不忘的本領,說不定嗅覺也比常人要靈敏許多。
想到這兒,楚衿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她從懷中取出了一方帕子,那是北璧織就的,她也是昨日才貼身收著。
她將帕子遞給欒宇,半開著玩笑問道:“宇兒這么厲害,那你聞聞這帕子是誰的?”
欒宇湊到帕子前深吸了一口氣,很快胸有成竹道:“是伺候娘親的那個塌鼻子姑姑的。”
塌鼻子姑姑,可不就是北璧?
這......
楚衿眉尾略略抽搐,對于欒宇的話,她也不再當是孩童的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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