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記掛著玄玨的安危，許多個夜里楚衿即便早早躺在榻上也是輾轉(zhuǎn)反側(cè)，夜不能寐。
她在擷芳宮的寢殿菱窗正好在榻的側(cè)面，一轉(zhuǎn)頭就能看見當空皓月。
那樣的月光，有著訴不盡的冷寒與凄涼。
從前與玄玨相擁的每個夜里，她從未覺得那形單影只高懸在天上的月，細看之下會是如此孤涼。
還記得玄玨曾與她打趣，說若能有后裔那能耐，他連天上這月亮也要射下來。
楚衿問他為何，他則憨憨一笑攥緊了楚衿的手，道：“朕覺得它礙眼，似個青瓜小賊一樣盯著朕和衿兒的好事兒呢~~”
想到這兒，楚衿不禁發(fā)笑。
可笑過后，心底復(fù)又隱隱作痛。
恍惚間，她聽見殿門被人啟開的窸窣響動，于是警覺坐起身沖門外喊了一句，“什么人？”
“小姐，是奴婢。”回話的人是玲瓏，她披著濃稠的夜色而入，直至行到楚衿榻前一丈遠的地方，楚衿才看清她的容貌。
“這么晚了，你怎還沒歇下？”楚衿斂了悲戚之色，換作眉目舒展的柔色問道。
玲瓏手中提了個食盒，趕著步子上前將它啟開。
其內(nèi)，一青玉杯盞孤孤立著。
楚衿認得，這是朝陽宮的用度擺設(shè)，“什么意思？”
“小姐，這東西是方才劉公公拿給奴婢的。里頭盛著的，是皇上的......”
楚衿這才定睛瞧見，那水中有幾滴鮮紅色的液體，靜靜沉底。（別杠我血滴到水里就散開了，我知道。但是我今天不想讓它散開它就散不開，你要非要杠我那就是我錯了。）
?(′???`)。猛男比心。
他還是沒有聽自己的，兵行險著做了這事。
楚衿閉目凝眉，深吸了一口氣，問道：“劉奇人呢？”
玲瓏道：“劉公公將食盒提給奴婢交代完后就匆匆走了，奴婢瞧著他走路一瘸一拐的，好似......好似又受了打。”
楚衿抿唇默聲少頃，很快吩咐玲瓏道：“伺候我更衣吧，咱們得盡快趕去太后宮中。”
等到楚衿趕去仙壽宮時已經(jīng)臨近子時，莫說是張?zhí)螅氵B夜里的梟子也早早就歇下了。
仙壽宮外的侍衛(wèi)攔著她，告訴她有再急的事兒也不能擾著太后休息，讓她明日請早再來。
明日？
明日劉奇好容易取來的血怕都散盡了，如何能等到明日？
她心念一轉(zhuǎn)，目光化為利劍瞪著侍衛(wèi)，道：“本宮有要事必須得此刻與太后商議，事關(guān)太子性命，你等攔著本宮，若太子生出了什么三長兩短，你等擔得起這責任嗎？”
“這......”
侍衛(wèi)面面相覷犯了難。
這二半夜的，太子養(yǎng)在仙壽宮，能有什么威脅到他性命之事？
這楚衿怕不是在跟他們瞎掰扯謊。
可楚衿就有這個本事，即便他們都知道自己是在瞎掰扯謊，也必得恭恭敬敬的將仙壽宮的門給她啟開。
畢竟誰也不能保證她話里有幾分真假，倘若侍衛(wèi)今兒攔著她不讓她入內(nèi)，明兒個太子縱然性命無虞，有個什么傷風感冒的，以楚衿的性子，怕都是要將賬算在他們頭上。
他們可擔不起這責任。
二人一番商議，決定先入內(nèi)將此事報給青竹嬤嬤由她定奪。
彼時青竹也正睡著，聽侍衛(wèi)說楚衿漏夜在外求見，心底疑竇橫生。
她并不知道楚衿和張?zhí)蟊车乩镌谥\劃著什么，所以對于楚衿無端夜闖仙壽宮的舉動自然摸不著頭腦。
青竹知道，楚衿是個性子火烈的，卻不是個沒頭沒腦的。
她隱約意識到定是生了事兒才會令楚衿如此慌神，遂命侍衛(wèi)將楚衿放了進來。
她并沒有叫醒張?zhí)螅菍⒊茙肓怂膹T房中，“楚嬪娘娘有何緊要事非得求見太后？”
這事兒的來龍去脈張?zhí)笥行碾[瞞，楚衿也不好與青竹明言，于是只得道：“嬤嬤只需替本宮給太后傳一句話，就說她要的東西本宮帶來了。太后聽了，自會許本宮相見。”
多余的話楚衿一句也不肯說，青竹無奈，只得依著她的說法去寢殿喚醒了張?zhí)蟆?br />
張?zhí)笏孟闾穑瑹o端被青竹叫醒正有怒意，但聽青竹說是楚衿帶了她要的東西漏夜來見，張?zhí)蟮乃獾菚r一掃而空，連忙吩咐青竹將楚衿迎進來。
楚衿甫一入內(nèi)向張?zhí)笮辛巳f福禮后，就將手中提著的食盒輕放在了紅翡木桌案上。
張?zhí)蠖⒘四鞘澈幸谎郏愿狼嘀窈土岘囯p雙退下。
“取來了？”
“嗯。”楚衿將食盒啟開，從里頭端出了那一盞滴入了玄玨血液的青玉盞。
張?zhí)螵q豫了片刻，問道：“他連你的面都不見，你是如何取來的？”
“總之不被他察覺就是了。嬪妾入夜來見太后為得就是此事。早些驗了真假，咱們也可早些安心。若如今朝陽宮里那位當真是太后您的親兒子，當真是如假包換的慕容玄玨，那么嬪妾也再無話可說，只當是認命了。”
越是接近真相，便越容易令人退縮。
張?zhí)罂粗乔嘤癖K，燭影晃動之下，玉璧流溢生光，耀的人眼暈。
楚衿拿出一方折疊成小方塊的白色帕子，將其攤開后有一根明晃晃的銀針靜靜躺在帕子中央。
“太后是不想面對？”
張?zhí)篚剀X著，嘆息道：“哀家實在覺得匪夷所思。若驗過，證明了這個皇帝是假的。那哀家的兒子如今身在何方，是死是活？這個同他生得一模一樣的人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欒宇還小，大昭該由誰把持國政？一朝變天，會否有前朝的臣子動了不該動的心思？還有......”
“太后！”楚衿肅聲喝斷了張?zhí)蟮脑挘盁o論如何，大昭的天下也不能落入賊人手中！”她上前緊握住張?zhí)蟮氖郑抗鈭远ㄑ赞o懇切道：“嬪妾會陪著您一起面對，您不必怕。”
這一句簡單的話語，好似蘊著巨大的能量，令張?zhí)篥畷r定下了心念。
她拿起銀針，蹙眉在食指尖兒刺了下去。
有暗紅的血液從指間涌出，她將手指對準青玉盞，以拇指按壓擠出兩滴完整的血液濺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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