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楚衿送欒宇入了尚書房，往張太后宮中去請安時，趕著張太后來了興致，于是陪她對弈了兩把打發時光。

    這與老人家下棋本就是個哄她開心的事兒，如何輸，怎樣輸的體面，里面有的是學問。

    像楚衿這般每次只輸張太后一兩個子，也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

    張太后精明，一早看透了楚衿的心思。但總歸是為了哄自己開心，她又怎好說穿呢？

    于是笑笑道：“皇后這棋藝愈發精湛了，哀家與你下起來都覺得吃力。每每絞盡腦汁才能贏你一子半子，實在是棋逢對手，下的痛快。”

    “哪里，臣妾瞧著多半是太后您讓著臣妾呢。”

    婆媳之間你一言我一語互相吹捧，倒也顯得其樂融融。

    后來張太后欲留楚衿在仙壽宮用膳，吩咐青竹交代小廚房午膳多做兩道精致可口的菜式，更點名了幾道楚衿好口的菜肴讓備著。

    青竹歡歡喜喜而出，再入內時，卻換了一臉惆色。

    正閑話逗笑著的楚衿與張太后見了她這表情齊齊止聲，張太后問道：“這幅表情，怎么了？”

    “太后，前朝出事了。”青竹的眉頭蹙成了川字，“是曹大夫不知怎地在前朝發了瘋魔，咬傷了幾名與他相鄰的言官。御前的人來報，他下口極狠，連著皮肉都咬掉了。”

    張太后撫著胸口念了聲佛，“皇帝呢？皇帝如何？”

    “皇上有侍衛護著自然無事。可曹大夫瘋癥過重，又蠻力橫生，十數個宮人上前都按不住他。后來見他實在難以受控，領侍衛內大臣便.......便擰斷了他的脖，這才止住了今日朝堂之上的鬧劇。”

    那曹大夫為官出了名的清廉為人出了名的和善，無端端的他怎會在朝堂之上鬧出這一遭？

    張太后聽了那血腥事兒胸口直犯惡心，午膳也便不必吃了。

    楚衿與青竹一并伺候著她用了些解膩的湯藥后，趕著步子入了朝陽宮去尋玄玨。

    她來時，劉奇正神色緊張守在門外。

    見著她，劉奇連忙迎上前去，“皇后娘娘，這檔口子上您怎趕來了？”

    “皇上呢？”

    “在里頭。”劉奇指了指正殿緊閉的大門，壓低聲音道：“賀蘭大人和卓奔大人也在，只怕皇上此刻不得空見娘娘您。”

    “賀蘭和卓奔？”楚衿復念了一聲那兩人的名字，心底一沉，“他二人是總領昭都安衛的，前朝言官鬧出的事兒，怎將他二人都驚動入宮了？”

    “哎......若只是前朝的事兒倒也不棘手。怕只怕，這事兒整個昭都都脫不了干系。”

    劉奇連連搖頭，湊到楚衿耳邊嘀咕著，“曹大人那狀況并不少見。如今昭都人人閉戶，街道之上游走的百姓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沒了意識。他們見著活物就撲上去撕咬，不論人畜皆不放過。奴才方才趴在墻根兒上聽了一句，賀蘭大人粗粗統計了一番，如今昭都有此怪病的百姓少說也有三百人。這病連德高望重的太醫院院判都沒見過，民間的郎中更是束手無策......”

    隔著宮門，楚衿都能清楚地聽見朝陽宮內玄玨的呼聲。

    他最是緊張百姓安危，無端鬧出這樣的事，他此刻自然焦心。

    這時候自己若幫不上他什么忙，還是莫要入內再給他添亂子了。

    楚衿交代劉奇莫要告訴玄玨她來過，又叮囑他無論玄玨再忙一日三餐也得依時送去，他若不肯吃就讓劉奇來尋自己勸他。

    從那日后接連兩日，玄玨夜以繼日撲在朝政之上。

    整整兩日兩夜，聽劉奇說他只休息了一個時辰不到。聽了這話，楚衿心底隱隱作痛，也只能干著急。

    她吩咐玲瓏做些精致可口的吃食，準備一會兒趕著午膳給玄玨提過去，再‘威逼利誘’讓他午憩一會兒。

    他就算是‘龍’打的身子，那也得睡覺不是？

    又不是個鷹，哪兒能這般拼命熬呀？

    方交代完了玲瓏，目送她出門不過須臾，寢殿的門又被人推開的。

    入內的是如海，他今日點眼，知道大昭發生了這樣的事兒，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

    每每見他都是一副笑口常開的模樣，陡然見他正經起來，楚衿倒還有點兒不適應。

    “娘娘。”如海向楚衿福了一禮，肅聲道：“宮外傳來的消息，如今染怪病之人數已經攀升到了盡千人。百姓們日夜緊閉門戶不敢出門，街道之上游走的也盡都是些患病之人，他們將城中的牛馬牲畜近乎統統咬死，人人掛著一生模糊血肉漫無目的的游蕩在街道上，駭人極了。”

    眼見情況一日日惡化，楚衿又能有什么法子？

    那些百姓雖然失去了神志，可他們到底還算是人，總不能讓兵衛對他們狠下殺手吧？

    如今查了幾日，也查不出那些百姓究竟是如何染及怪病的。

    見楚衿面露難色，如海低聲道：“娘娘，奴才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額......算了奴才還是講吧，反正奴才不講娘娘也會逼著奴才講，倒不如奴才先講了娘娘您......”

    “你這廢話能不能少說兩句？”楚衿有些不耐煩道。

    “成成成，娘娘別急。”如海吞了口唾沫，清嗓道：“發病之人集中在城西，說明這怪病的源頭大抵在城西。這里頭有的人患病，有的人沒患病，且患病之人多是窮苦人家的百姓，奴才想，會不會是水源出了問題？娘娘您想啊，富貴人家之所以未染病，是因為富貴人家自家都打有水井，是不必往接道上的水井去打水吃的。但是窮苦百姓居無定所的，他們飲水只能靠街道上的公井，您說會不會是......”

    不等他話說完，楚衿便搖頭道：“不會是。水源一事皇上一早徹查，無恙。”

    “您說的無恙只是銀針落下去并未發黑，無毒癥而已。可這當真可以說明是水質無恙嗎？從前住在咱們西六宮的那些自幽都而來的主子，不就是因為幽都的水質有問題才遷徙來咱們大昭的嗎？奴才私下曾和伺候西六宮的宮人聊過，他們那兒的水也是反復驗過無毒，但卻實打實的會要人性命。且奴才聽說，曹大夫家就住在城西，誤用了那公井里的水，也是尋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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