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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棟梁 第五十四章 真香

作者/米糕羊 看小說文學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寒山,午后,刺史府邸后院花園里,一條草花蛇四處亂竄,所到之處,侍女們嚇得雙腿發軟,四散奔逃。

    但有幾個總角,拎著樹杈跟在后面,大呼小叫。

    年紀最大的李平安,挽著袖子,拿著樹杈去挑蛇,成功將其挑起,激動地大叫“快來看!”

    小幾日的李安寧,同樣拿著一根樹杈,撥弄著姊姊樹杈上盤著的這條蛇。

    旁邊,李昉同樣拿著根樹杈,既害怕又激動,和庶妹李三娘一起,試探著用樹杈去撥弄那草花蛇。

    最小的“李三郎”李旿,則被一名侍女抱著,站在一旁看。

    這侍女見那草花蛇不斷扭動身軀,只覺后背發涼,雙腿打顫,幾乎要站不穩。

    “蛇、蛇!”

    李旿年紀小,話說不利索,指著那草花蛇,興奮地手舞足蹈。

    身材魁梧的劉犢子站在旁,兩眼盯著那條蛇,提防出意外。

    蛇是他抓來的,是他奉命放出來給女郎、郎君們戲耍的,現在如此提防,不是怕蛇咬人,而是怕人咬蛇。

    畢竟小郎君、小女郎們玩瘋了的時候,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一條草花蛇,給小家伙們帶來了驚喜和歡樂,院子里充滿了笑聲。

    屋檐下,大腹便便的黃姈坐在椅子上,看著兒女們鬧騰,面帶微笑。

    旁邊,同樣大腹便便的趙孟娘也坐著,一起看著兒女嬉鬧。

    好不容易一家人團聚,小家伙們精力充沛,成日里在一起玩耍,所以府里十分熱鬧。

    只是稍有遺憾,李笠帶兵出征,如今暫時不在府里。

    微風吹來,趙孟娘覺得有些冷,便緊了緊身上披著的裘皮披肩,喝杯茶,暖暖身子。

    黃姈等她放下茶杯,問:“機器都調試好了?”

    趙孟娘趕緊回答:“調試好了,第二批共十臺雷迪奇,已經調試好了,后日就能正式投產。”

    “鐵絲跟得上么?”

    “勉強跟得上,不然,第二批機器的數量,就不止十臺。”

    “有十臺投產也不錯了,開動起來,本息就能還上了。”

    黃姈說著說著,感慨起來:“我們向商號借了這么多錢,本息可不是一個小數目,還不上的話,天都要塌了。”

    “怎么會呢,如今各家作場、產業都運轉起來,只要水流不斷,那收入就源源不斷”

    兩人議論著,談起自家以及大伙的錢景。

    李笠是徐州刺史,但梁國的徐州就幾座孤城,為了御敵,還不得不蓄水淹了彭城,將彭城周邊地區變成彭城湖。

    如此一來,就沒有多少現成的熟地可以種糧食,那么多將士、官吏和百姓的口糧,都得從淮南運來。

    不僅如此,徐州州廨沒有田租、戶調收入,既然沒有收入,也就無力承擔各項支出。

    而支出卻不會小,養兵,打造兵仗,用兵,整頓防務,都需要不少的投入。

    全靠朝廷調撥,倒是能頂上一陣子,但不是長久之計。

    所以,李笠想了許多辦法來給州廨創收,那就是興辦礦業、產業,靠經商賺錢糧。

    簡而言之,就是靠煤、鐵以及寒山堰的水力資源辦實業,來個實業興徐。

    這些實業分官、民,官辦作場,主要生產鐵鍋生鐵鍋、農具等生鐵制品,以及各種竹木器、木板板材對外銷售。

    民辦作場的產品,和官辦作場差不多,但又有鐵針等較為細化的制品。

    其中,以鐵鍋等鐵器,為拳頭產品之一。

    興辦這么多產業,又要開礦,開支極大,需要很多本錢,朝廷調撥一部分約三成五,另一部分六成五由徐州州廨自行籌措。

    于是,州廨向商號們主要是鄱陽背景的商號借錢,種種措施,和當年鄱陽一樣。

    李笠、梁森、武祥、彭均以及黃,還有許多鄱陽鄉親,也在寒山辦產業。

    黃家的商號籌措資金,他們又向其他商號借錢,如今作場已經陸續開工,算是打好了基礎,就看生產出來的產品,能不能賣出去。

    寒山這里的產品,明面上的銷售去向是淮南,及淮北梁國州郡,但實際上,不可避免的銷往淮北、河南的齊國州郡。

    如今梁、齊梁國交戰,齊國是敵國,鐵鍋、農具等鐵器流入敵國,哪怕是生鐵器,都可算作資敵。

    這種罪名追究起來,可不是鬧著玩的。

    “此事非同小可,所以得天子首肯,可光講道理、講苦衷,天子未必體諒。”

    黃姈說著說著,搖搖頭:“所以三郎獻上的鋼琴,真是恰到好處。”

    年初,李笠守住彭城寒山,天子賞賜之中,有鼓吹一部,班劍十人,長子得了子爵。

    現在李笠獻鋼琴,得了錢糧賞賜,及女樂一部。

    但最重要的,是李笠能夠“便宜行事”,能夠將心中所想付諸實施。

    “這不正好么,徐州官冶出售的生鐵鍋,官辦作場出售的產品,收入的四成歸州廨,三成歸少府。”趙孟娘笑起來。

    “二成當做徐州官吏的俸祿,一成用于維護寒山堰”

    趙孟娘知道一些內情,接著說:“三郎做買賣,從來不吃獨食,州廨官辦產業銷售所得,天子內庫能得三成,誰敢和天子過不去?”

    “所以,鋼琴不過是個藥引,徐州官產經營收入三成上繳內庫,這才是藥到病除的良藥。”

    這道理黃姈當然明白,所以方才只是感慨。

    徐州鐵鍋的銷路到底如何?不知道,但她知道,另一個產品的銷路,肯定沒問題,那就是鄱陽新平的白瓷。

    新平白瓷,如今越來越白,種類也很多,不同品級的瓷器,其產量每年都在明顯增加,銷路很廣。

    若以徐州為邸店,對兩淮、河南乃至河北進行白瓷的大規模銷售,應該不愁賣,所以收入可不得了。

    所以,“三成收入歸內庫”這一誘惑,是讓天子允許徐州州廨經營產業、不會被彈劾資敵的最大原因。

    而李笠為鄱陽新平的白瓷,打開了淮北、河南乃至河北的市場,算是帶動鄱陽鄉親一起發財。

    也正是如此美妙的“錢景”,才是商號們踴躍低息借錢的原因。

    李笠在鄱陽內史任上的舉措及表現,讓商賈們對其經營能力有充足的信心,所以當李笠要在徐州任上大有所為時,商賈們自然聞風而來。

    這當中,少不了在鄱陽成長起來的各家商號,他們之前就已在建康開設分號,吸納大量閑散資金。

    如今借錢給徐州州廨,還借給辦產業的私人,收益預期極為良好。

    而低息借錢的回報,當然是特許經營,以鐵鍋,白瓷為例,除了官營,民間邸店要想參與鐵鍋、白瓷的銷售,必須獲得州廨的特許。

    有了“特許經營”,才能擁有噴錢的“錢泉”。

    李笠忙了大半年,徐州這里的戲臺算是搭起來了,伶人、樂師也準備就緒。

    至于接下來上演的大戲,是引來叫好連連、觀眾圍得水泄不通,還是無人觀看、慘淡收場,就只能拭目以待。

    黃姈對白瓷暢銷很有信心,至于鐵鍋,因為幾年前,建康東冶就已經大規模鑄造生鐵鍋銷售,銷路不錯,想來徐州這邊的鐵鍋,也能有不錯的銷路。

    至于鐵針、銅鏡,是自家產業,按著往年銷售來看,肯定是能賺錢的。

    趙孟娘覺得,徐州這邊,想要靠賣鐵鍋賺大錢,還得看看再說。

    不過,用鐵鍋烹飪出來的菜肴,尤其是炒出來的菜肴,真香。

    。。。。。。

    上午,入冬的第二場雪,將大地染成白色,寒山北岸,北城外廓,遠道而來的龐靖,正在一處邸店里與店主交談。

    店主是彭城人,姓鄭名梧,之前和龐家有些往來,所以和龐靖算是熟人,有些話,私下里也方便說。

    “我家的地,全都被淹了,祖墳也是,如今都泡在湖里,也不知何時能見天日。”

    “他們也明說了,放水就守不住彭城,所以,不是和大伙過不去,實在是沒辦法。”

    “要說恨,當然是恨的,不說田產,就說祖墳,祖宗墳塋被水淹了,如今想去祭掃都去不了。”

    “將來就算水退了,墳地怕是也不成樣子了,能不恨么?”

    “不光我恨,許多人都恨,恨梁賊殘暴,恨朝廷無能,可那又能如何?皇帝御駕親征都攻不下來,官軍傷亡慘重,我們還能有何辦法?”

    言談間,鄭梧把齊軍稱為“官軍”,所說“朝廷”為鄴城朝廷,依舊以北國百姓自居。

    北國是相對梁國而言,畢竟幾年前,他們還是魏國百姓,后來國號變成了“齊”。

    其實,他們對國號是什么無所謂,對于皇帝姓什么無所謂,他們關心的是自己的利益能否得到保障。

    梁國攻下彭城,雖然沒有燒殺搶掠,但彭城百姓的家產確實都已經化為烏有,祖宗墳塋以及田產也都被水淹了,怨氣當然是有的。

    有怨氣,當然就會恨。

    梁軍進攻彭城,當時能走的人都走了,走不了的,只能聽天由命,沒有被大水淹死的人,沒有死于兵荒馬亂的人,如今有許多已經回遷。

    卻只能住在寒山南北兩岸的新城,至于彭城,如今已淪為湖中島,為梁軍水寨。

    然而再大的怨氣,也得屈服于現實,回遷的彭城百姓,為了活下去,只能接受現實。

    根據不同的選擇,開始了相似而又有些區別的新生活。

    鄭梧之前是商賈,時常往來河南、淮北,所以才會認識北徐州境內的龐家人,他回遷之后,經過仔細打聽,發現了一個機會。

    那就是經商,賣鐵鍋等制品。

    不知何故,梁國的徐州州廨,打算大興煤、鐵礦冶,其主要制品,居然是名為“鍋”的生鐵制炊具。

    這鐵鍋,不僅銷往梁國的兩淮地區,還可能不受限制的銷往齊國。

    州廨組織了許多次美食會,專門以鐵鍋烹飪各類菜肴,請與會人員品嘗,并對鐵鍋的用法進行介紹。

    鄭梧參加了多次,發現鐵鍋是個好玩意,且州廨說了,彭城本地人,可以參與鐵鍋買賣。

    而等他聽了鐵鍋的官方進貨價之后,驚喜萬分:利潤很可觀!

    哪怕只是在城里開個邸店,從官冶、民冶拿貨,然后轉賣給上門進貨的商賈,利潤都十分可觀。

    因為鐵鍋的進貨價真的很低,出乎意料的低:哪怕是小號鐵鍋,進貨價一個也就一百八十文錢。

    一百八十文錢五銖錢,其總重量不比一個小號鐵鍋輕多少,可見鐵鍋制作成本之低,但質量還是可以的。

    當然,生鐵鍋怕摔,保養不當會生銹,不過生鐵制品都是如此。

    徐州州廨明確規定,任何店家進貨后,小號鐵鍋對外的批發價,最低不得低于二百二十文,所以,店家在城里轉手就至少能有二成左右的利潤。

    而按照規定,拿到特許經營許可的店家,每月的進貨份額,不會低于一千個鐵鍋。

    若都以小號鐵鍋計,店家坐地轉手,月盈利不低于四十貫,但這還只是開始。

    州廨派員帶他們參觀了鐵鍋作場,官、民作場巨大的鐵鍋鑄造產量,讓人光是想,就能欣喜若狂。

    每月能進一千個鐵鍋,還只是現在,將來,隨著鐵冶規模擴大,還會更多。

    這一切的前提是鐵鍋有銷路,供不應求。

    那么,鐵鍋到底能有銷量么?

    此刻,兩人來到邸店后院,龐靖看著自己的人,與店伙計清點一箱箱生鐵鍋,感慨不已。

    “說來慚愧,之前,我以為這鐵鍋沒什么意思,那梁軍軍吏報的價格,也不當一回事。”

    “可家父聽了我說的價格,又試過了鐵鍋,如同瘋了一般,成日里念叨。”

    “于是,打發我來彭城寒山,找官府進貨,沒想到,走在街上,卻見了鄭兄的邸店。”

    龐靖說著說著,依舊有些疑惑:“鄭兄,這鐵鍋真的能有銷路?”

    鄭梧回答:“我認為有,因為這里的鐵鍋物美價廉,許多尋常人家,咬咬牙,都能湊錢買一個,而且這邊請。”

    鄭梧請龐靖來到客廳,這里已經備好兩份飯菜。

    菜肴,全都是鐵鍋炒出來的,名為“炒菜”,廚子學的是鄱陽炒技藝。

    龐靖就座,光是聞,就覺得菜肴不錯,贊道:“真香!”

    “方才你問,為何我看好鐵鍋的銷路。”鄭梧緩緩說著,“關鍵就是物美價廉,價廉想來老弟已經明白了,至于物美”

    “若老弟有空,親自生火,用鐵鍋按著新式菜譜烹飪幾次,和釜、鐺比一比,就知道了。”

    “啊,小弟、小弟廚藝不精”

    龐靖有些不好意思,鄭梧見狀,笑了笑,開門見山:“省柴禾,保養簡單且耐用,炒出來的菜,香,好吃。”

    “當然,炒要用油,若舍不得用油,煮也行。”

    “這就是物美,其他炊具,不好比。”

    “還有那鐵針,別看不起眼,走的是薄利多銷的路子,累積起來的利潤,可不少的,令尊確實好眼力。”

    “原來如此。”龐靖點點頭,若有所思。

    鄭梧則吃起香噴噴的爆炒魚鰾,暢想著美好未來。

    沒錯,他的家業因為梁軍水淹彭城而化為烏有,所以他恨梁國。

    但是,日子還得過下去,而梁國治下的徐州,讓他發現了前所未有的商機,只要把握住,短短數年之內,他能賺到的錢,要之前損失的錢財多得多。

    鐵鍋不起眼,卻一定能賣到供不應求,而這只是其一,梁國的新平白瓷,那也是不錯的買賣。

    這種時候還念著“恨”,不給梁國當良民,有錢不賺,那就是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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