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軍營，一處營房內，知識競賽正在進行，參賽的兩支隊伍，其成員人手一本“丹禁保衛(wèi)條例”，根據(jù)比賽規(guī)則，輪流向對手提問。
又有許多將士作為聽眾，坐在一旁旁聽。
丹禁，指代宮城，丹禁保衛(wèi)條例，是大將軍主導下編撰的一套宮禁規(guī)則，宿衛(wèi)宮城的禁軍、侍衛(wèi)，都要記住相關內容。
但死記硬背沒意思，于是各營定期舉辦知識競賽，抽查將士們對條例的掌握情況。
提問時，隨機從對面隊伍里點一個人接受提問，被提問者回答結束后，由裁判判定答案是正確還是錯誤。
一隊十人，每人可提問三次。
兩隊各自提問完 畢，裁判統(tǒng)計回答錯誤的次數(shù)，以次數(shù)少的一隊為勝者。
敗者，要給勝者洗十天衣服。
如果不分勝負，還有下半場：比賽講鬼怪故事，由觀眾來投票決定勝負。
而各類有賞有罰的比武，也會定期進行。
這樣的比賽制度，是大將軍定下的，實行半年以來，很受禁軍將士歡迎，讓枯燥的軍營生活，增添了不少樂趣。
房間外，窗戶旁，身著戎服的皇帝蕭詢，見房內氣氛十分活躍，很高興，想進去體驗一下，被陪同參觀的大將軍李笠勸住了。
因為皇帝一進去，將士們就放不開手腳。
到了講鬼怪故事環(huán)節(jié)，會因為皇帝在場? 將士們不敢胡亂編故事。
蕭詢沿著石子路向前走，經過操場，見許多兵卒列隊跑圈? 或者在軍士監(jiān)督下進行各類訓練? 只覺心曠神怡。
這就是大將軍所說的“朝氣蓬勃”? 氣氛活躍的軍營，讓人感受到無窮無盡的“活力”，
而只有漫步軍營? 才讓他切實感受到? 自己是在為北伐做準備，而不是來淮陰游山玩水。
將來北伐，他御駕親征? 中軍要隨行? 必要時會投入作戰(zhàn)? 所以? 中軍諸營不能是個樣子貨? 得操練? 如戰(zhàn)兵那般操練。
大將軍對中軍的整頓，其實從去年就開始做鋪墊，到了淮陰后，加大整頓力度，成效十分顯著。
蕭詢每次臨時起意到禁軍各營巡視? 隨意點幾個兵用二石弓射箭? 成績都不錯。
他知道要把箭射好? 至少得練個一兩年? 能開二石弓的人，雙臂必然強勁有力，換了長矛、刀盾? 一樣能用得不錯。
所以，蕭詢認為大將軍整軍是真的把禁軍將士的作戰(zhàn)能力提升了。
而不是一些大臣嘀咕的那樣，大將軍整軍是為了清除異己，別有意圖。
見前方擂臺圍得人山人海，蕭詢知道是技擊比賽正在進行，來了興致，直接就往人群里擠。
他身著戎服，雖然年紀小了些，但看上去就是一個兵卒打扮，不起眼，若不是身材魁梧的李笠在前方開路，根本就別想擠進去。
跟在后邊、陪同巡營的黃?，見著皇帝的背影，忽然冒出個念頭：不如我送你一程，讓你父子團聚？
從某種意義來說，黃?是蕭詢的殺父仇人，因為當初導致蕭大器重傷不治的怪猴，就是黃?養(yǎng)的。
雖然這件事是個秘密，但對于黃?來說，既然干了一次，不在乎多干一次。
他現(xiàn)在作為禁軍將領，掌管部分禁軍，幫妹夫李笠掌握宮禁，真要動手腳，不是不行。
不過，張鋌說時機未到，所以黃?就安安分分當忠臣。
在他看來，妹夫的想法，總是與眾不同，雖然死要面子活受罪，不過終究是一步步靠近最高的位置。
如今，把小皇帝哄得高興，離開建康，駐蹕淮陰，這招不錯，所以，他們也沒必要走極端。
想想張鋌給他分析的一些事情，黃?有些期待：
皇帝駐蹕淮陰，以淮陰為行在而常住，兩淮的豪族大戶，可不會放過這接近中樞的機會，用不了幾年，局勢可就要變了。
。。。。。。
官署，李笠召集佐官，對近期整軍的成果進行小結，總結經驗教訓，為第二階段的整軍做好準備。
第二階段是什么？
制度變革：實現(xiàn)將、兵分離，以軍士管兵，避免“兵為將有”，防止因為某個禁軍將領出問題，導致整支軍隊跟著一起異動。
但將、兵分離，會出現(xiàn)“將不知兵、兵不知將”的弊病，導致軍隊戰(zhàn)斗力下降。
所以，要打“補丁”，對于李笠而言，這不是大問題。
因為在徐州試行多年的“軍士管兵”制度，已經總結出許多經驗教訓，采取了不少有效的措施來消除負面影響，有現(xiàn)成的“補丁”。
李笠認為，對于中軍而言，排在第一位的要求，是忠誠可靠，而不是戰(zhàn)斗力。
只有實現(xiàn)將、兵分離，才能盡可能降低禁軍發(fā)生倒戈的概率。
而且，現(xiàn)有的中軍制度，其實也在實行變相的將、兵分離，這是百余年來不斷演變的結果。
自劉宋以來，中軍構成比較穩(wěn)定：京師的宿衛(wèi)諸軍，基礎為六軍。
六軍之主將，為領軍、護軍、左衛(wèi)、右衛(wèi)、驍騎、游擊六將軍。
后來，高祖（蕭衍）時，驍騎和游擊分左右，又設云騎、游騎將軍。
此外，有左軍、右軍、前軍、后軍四將軍，號“四軍”。
又有虎賁中郎將、冗從仆射、羽林監(jiān)三將，屯騎、步騎、越騎、長水、射聲五校尉。
以及積射、強弩二將軍。
還有稱作禁防、左右御刀、左右夾轂的近侍，即侍衛(wèi)，多為閹人和武吏擔任。
中軍的左右二衛(wèi)，守衛(wèi)宮闕，其余諸軍宿衛(wèi)京師，有必要時，奉命出征，戰(zhàn)事結束，回城駐守。
中軍的主帥是領軍將軍，掌“內軍”，即中軍之中宿衛(wèi)臺城之內、守衛(wèi)宮闕（皇宮）的那部分軍隊。
中軍之中，護軍將軍掌“外軍”，即臺城之外，宿衛(wèi)京城的那部分軍隊。
正常情況下，諸軍的長官都是流官，上任、離任，對各營的兵員構成不會造成影響。
所以是“鐵打營盤，流水的主將”，為某種意義上的將、兵分離。
但也正是如此，將、兵分離導致中軍的作戰(zhàn)能力下降。
皇帝任命禁軍將領，政治考慮（權力博弈）高于軍事考慮，所以禁軍將領本身軍事能力差已經見怪不怪。
最典型的例子，是侯景作亂時，宿衛(wèi)建康的中軍諸軍，表現(xiàn)極其稀爛。
因為其主帥大多是皇帝信任的文士，而不是真正會打仗的將領。
譬如奉命鎮(zhèn)守長江要津采石磯的王質，不等換防的兵馬抵達，自己就率軍跑了，導致采石磯無人守衛(wèi)，侯景叛軍從容渡江。
譬如臨危受命、鎮(zhèn)守朱雀門的庾信，這位在文學上的造詣可稱“當世一流”，但根本就不會打仗，甚至連面對敵人的膽氣都沒有。
所以，被叛軍射來流矢嚇得棄軍逃跑，導致朱雀門瞬間失守。
李笠整軍、實行軍士管兵，反倒是在確保中軍忠誠度的前提下，提升中軍作戰(zhàn)能力。
至于不通軍事之人被任命為禁軍主將，那是另外一個問題。
增強戰(zhàn)斗力的同時，又要強化禁軍的“本職工作”：看家護院，安全保衛(wèi)。
中軍隊伍如此繁多，其實分工簡單，無非三種：
第一種，皇帝在哪里，就跟著在哪里。
皇帝在宮里，就守宮殿，守各門，出門，就當隨從，侍衛(wèi)左右，或者外圍警戒。
第二種，無論皇帝在不在皇宮，都守著宮殿和各門，等同于護院。
第三種，平時守衛(wèi)京城（不包括臺城），必要時出征作戰(zhàn)，等同于戰(zhàn)兵。
所以，中軍諸軍各營兵卒得訓練標準，全按戰(zhàn)兵的要求來就對了。
侍衛(wèi)們再加練“要員保護”，齊活。
會議進行到后半段，李笠再次強調：“軍士和裨將的軍事教育，勢在必行，文化課開辦了一年有余，可以開始考核了。”
“文化考試不合格的人，就無法繼續(xù)深造，學習更多的軍事知識，如何有資格晉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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