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丞相面色微變，已經(jīng)多了幾分驚怒交加的神氣。
皇帝病重，禁衛(wèi)軍將乾坤殿圍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甄皇后怎么進(jìn)來了？
更別說，甄皇后讓他另寫一道遺詔！
啟武帝掀起眼皮，眼神渾濁，看著甄皇后的身影：“你……大膽！”
“皇上，賢兒可是您親生的呀，你竟然想把大啟江山交給他人，也不肯交給賢兒嗎？”甄皇后微微仰頭，居高臨下的看著奄奄一息的啟武帝。
她心里惱怒，同時又閃過一抹痛快，她嫁給啟武帝二十多年，受盡委屈，如今終于要把人熬死了！
啟武帝是沒什么力氣反駁的，一雙死魚眼緊緊盯著甄皇后。
顧丞相則說：“皇后娘娘，皇上要立誰為太子，不是您能過問的！”
“能不能過問，相爺還是不要言之過早！”甄皇后哼了哼，“相爺忠于皇上，聽皇上的指令行事，可相爺知不知道，當(dāng)初賢兒犯錯，乃是皇上和麗才人聯(lián)手策劃，算計了他！本宮今日要皇上一個恩典，給賢兒一點(diǎn)補(bǔ)償，不過分吧？”
顧丞相是不知道這一茬，轉(zhuǎn)而看向啟武帝。
啟武帝喘著氣：“你……你們甄家想推他做太……太子，休想！”
如今，也是休想！
甄皇后如此無禮闖進(jìn)來，啟武帝又是要死了，怎會如了她的愿。
顧丞相見狀，心里一沉，已然明白果真有這回事。
啟武帝看著雕花木門，用力大喊，只可惜喊出來的聲音很是弱小：“趙昌……趙昌德！來人！”
他一聲令下，就可讓甄皇后殉葬，看她還在這里豪橫什么！
外邊的禁衛(wèi)軍似乎聾了一般，趙昌德也沒回應(yīng)。
怎么回事？
連同安盛都是靜靜地站在一旁，沒有替啟武帝傳話，反而提醒道：“皇上，老奴怕禁衛(wèi)軍打擾了您休息，已經(jīng)讓禁衛(wèi)軍退到殿外候著了。”
啟武帝猛地瞪大眼睛，安盛竟然幫著甄皇后？！
此時顧丞相看不下去了，道：“皇后娘娘，您這是要謀反嗎？！”
甄皇后嘴角含笑，糾正道：“相爺，若遺詔寫的是恢復(fù)我兒身份，立他為太子，又會是謀反呢？”
“你！”顧丞相瞪著她，想著甄皇后實(shí)在是膽大包天！可他為官數(shù)十年，哪里會這么容易被人牽著鼻子走，他挺直了腰，面無懼色，“禁衛(wèi)軍已經(jīng)聽了皇后娘娘的命令，臣食君之祿，不會為虎作倀，行不忠不義之事！假遺詔，臣是不會寫的，皇后娘娘盡管殺了臣吧！”
他有魚死網(wǎng)破的意思。
只要他不親手寫下立楚承賢為太子的遺詔，天下人就會知道，楚承賢就是名不正言不順，親王即可討伐。
而且他是一品大官，死在宮里，更會坐實(shí)了甄家謀反的事兒。
啟武帝若是還有力氣，肯定會起身大喊幾句好。
甄皇后怔了怔，她哪曾想到顧丞相如此倔強(qiáng)，到了這種地步，也不肯跟甄家站在同一陣線上。
現(xiàn)下，這人是殺了不是，不殺也不是了。
她咬咬牙，說道：“相爺，若是我兒名正言順登上皇位，你依舊是一品丞相，你顧家還是榮華富貴，還有，你的女兒……亦可為后！”
這是多好的條件啊，沒幾個人會拒絕吧？
顧丞相僵著臉色，卻不為所動，“皇后娘娘，臣的女兒是不會嫁給亂臣賊子的。”
“不識好歹！”甄皇后那雙眸子已經(jīng)滿是怒氣，恨不得即刻就將顧丞相就地正法！
“娘娘，消消氣。”安盛開口，陰柔的臉色揚(yáng)起了淡淡的笑意，他走至顧丞相的跟前，攤開手掌，上面正是躺著一枚半圓玉佩，“丞相大人，您認(rèn)得此物嗎？”
顧丞相瞥了一眼，渾身的血液似乎停滯了不會流動一般。
這是顧梓柔的玉佩，另外一半，自己的夫人則是送給了蘇尹月。
他們怎么敢！
“你們將柔兒怎么了？！”顧丞相暴怒，身子不住顫抖著。
安盛依舊笑著：“丞相大人莫?dú)猓犝f丞相府有了小賊進(jìn)府偷盜，大統(tǒng)領(lǐng)帶人去了丞相府把守，保護(hù)夫人和公子小姐的安全。”
顧丞相是想要罵娘，這分明就是拿住了他的家人，逼迫自己就范！
就算丞相府有不少府兵，可怎么能與禁衛(wèi)軍抗衡呢？
顧家人是生是死，現(xiàn)在是全看他的一念之間了。
顧丞相當(dāng)然沒想到自己會遭了這樣的算計，暴怒之后，模樣就有些頹然。他不想就范，也想要家人平安無事，可誰能幫他呢？
先前楚霽風(fēng)提議讓他在朝堂上，揭露啟武帝的所作所為，他沒有答應(yīng)，已經(jīng)算是與楚霽風(fēng)背馳而行了，現(xiàn)在又怎能期盼楚霽風(fēng)來幫助自己一二呢。
“丞相大人。”安盛又說，“不如老奴再給你拿一道空白圣旨過來？”
顧丞相有點(diǎn)恍惚，沒做聲。
安盛把新的圣旨拿上來了，還在旁邊研墨。
啟武帝盯著顧丞相，使勁力氣抬手：“丞相，不……不可。”
“那皇上可有辦法救微臣的家人？”顧丞相問道。
“為國而死，乃……是他們的榮幸。”啟武帝半響才說了這么一句屁話。
顧丞相本來還有點(diǎn)猶豫，可聽到了啟武帝這話，一顆熱絡(luò)的心，瞬間涼得像石頭一般。
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替啟武帝效忠多年，就換來這一句話嗎？
他提起筆，慢聲道：“微臣的女兒，才剛九歲。”
作為父親，怎能看著自己女兒就此殞命呢？
就算此舉違背了他的為官之心，他也甘愿背負(fù)以后的罵名。
閉了閉眼睛，認(rèn)命似的，再睜開之時，顧丞相已經(jīng)揮動筆桿，寫下新的“遺詔”。
啟武帝是怒得不行，然而此刻他此刻是半句話都沒力氣說了。
甄皇后注視著，等顧丞相寫完最后一個字，就嚷嚷著讓安盛蓋上玉璽。
她再認(rèn)真地看了看遺詔，確定無錯后，才仰天大笑。
過后，她回頭凝視著啟武帝：“皇上，臣妾盼著這一天已經(jīng)盼了很久了。賢兒是孝子，定會好好料理你的喪事。”
啟武帝氣喘不過來，死死地瞪著甄皇后，終于，在殿外響起了烏鴉幾聲廝叫的時候，人就斷氣了。
皇帝，熬了幾日，終于駕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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