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服役的日子到了。
桃水村的男丁們都結隊往大壩去，一個個無精打采的，對即將開始的勞役生活充滿了恐懼。
天愈發的寒了，盡管養了半個月，但身子骨也不見得有多健壯，一想到下河，葉老二就忍不住打哆嗦。
小李氏心疼丈夫，偷著拿了三十文錢給葉老二，“當家的，你可要小心些，別那么賣力，能偷懶就偷懶�！�
葉老二點了點頭，手里攥著那三十文錢，眼眶都紅了，“我知道的，珠玉，你回去吧�！�
去服役的，很多人家都會給點銀錢傍身，以防萬一，真到了那個時候，這個錢就是救命的錢。
這一次服役艱難，但葉李氏說家里困難，只拿了十個銅板給他，葉老二知道前年老三秋天去服役修路的時候，葉李氏都給了五十個銅板呢！
輪到自己就只有十個銅板，葉老二是真的有點寒心了。
小李氏見他這個模樣也忍不住紅了眼，“我在家里等你回來，你一定要回來，平安的回來！”
葉老二重重的點頭，吸了吸鼻子，“你放心，不會有事的�！�
小李氏握著葉老二的手不愿意松開，這是丈夫第一次在寒冬臘月的時候去服役，小李氏的一位堂哥就是這樣的寒冷天氣下河服役修建水利，最后凍壞了腿，一輩子都只能躺在床上過活。
小李氏擔心葉老二也會這樣，但她不能說，甚至腦中一有這個想法，自己就立馬給揮散了。
“我走了�！比~老二掙脫了小李氏的手，“天冷，你回去吧�！�
說罷，轉身就走。
小李氏含著淚跟了兩步，最后在村口的大黃角樹下聽了下來，只能目送著丈夫越走越遠。
黃角樹下送別的婦人可不止小李氏一個人，一個女人等于五百只鴨子，一群女人就死成千三萬只鴨子了。
雖然丈夫離開了心里難受，但并不影響婦人們八卦的興致，東家長西家短的就開始嘮開了。
“我說小李氏，今年咋還是你家老二去呢？”孟氏看著小李氏一臉的疑惑，他家男人是獨子，所以每年服役都只能孟大郎自己去，但葉家可不是，就算葉正文分出去了，老二老三也不應該輪著來的嗎？
孟氏這么一問，其他婦人也想起了，便也好奇的問：“是啊，怎么老三沒去呢？”
“怕不是你婆婆偏心老三，讓你家老二替了老三吧�！睆埵险嫦嗔�。
小李氏雖然對公爹和婆婆的決定不滿意，但還是僵硬的一笑，解釋道：“不是，是他三叔真有事兒，接了大活兒呢，五百文的工錢。”
葉老漢和葉李氏的作風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所以即便小李氏說的是實話，大家也都堅持的認為是葉老漢和葉李氏偏心小兒子，讓二兒子頂缸。
小李氏沒繼續解釋，她心里也有氣，婦人們議論幾句婆婆和公爹的不是，她也能舒坦些。
婦人們嘰嘰喳喳的聊著，葉正文駕著牛車走到黃角樹的時候天剛蒙蒙亮，正準備離開的小李氏見著了葉正文和葉云舒便立時停住了腳步。
“云舒啊，怎么今天你那小跟班沒一起�。俊睆埵蠘泛呛堑拇蛉�。
葉云舒一笑，“遭了風寒�！�
“哎喲，這是要你一個姑娘家家的養著呢�！睆埵掀沧�，“你家二郎也在，咋就想著招贅呢？還找個這么弱不禁風的�！�
葉云舒瞇起眼睛笑了笑，并不答話。
“他大伯�！毙±钍详庩柟謿獾模斑@服役你咋也沒去呢？”
其實葉正文不去服役的事兒，大家伙都知道，畢竟在縣里有活計，要是去了，可就丟飯碗了。
但今年的代役銀這么高，葉正文怎么還出的起？
葉正文老臉一紅，剛要開口，葉云舒卻已經出聲了，“二嬸，三叔不也沒去嗎？”
小李氏只覺得心上扎了一刀，憋著一股悶氣，揶揄道：“他大伯不是還欠著酒樓十兩銀子嗎？怎么？都還完了？”
葉云舒甜甜一笑，“對呀�！�
張氏眼睛都瞪大了，問葉正文：“全還完了？！”
“是。”葉正文不自然的點了點頭。
這下婦人們一個個的都炸鍋了，這葉云舒去縣里做生意才多長時間？也就三個月吧，這十兩銀子就能全還清了？縣里那些人的錢就那么好賺的嗎？
“虎妞啊，你這一個月能賺多少銀子��？”張氏心里蠢蠢欲動，好奇的問。
葉云舒模糊回答：“不少�！�
張氏撇嘴，哼，小樣兒，還跟老娘賣關子，回頭跟著去縣里問問，不久知道了？
“我爹還賬的銀子是我家肖明廷給的呢。”葉云舒笑盈盈的，“我那攤子也是我家肖明廷給出的主意，他見識廣，主意多。”
哼！讓你們看不起他！
婦人們你看我，我看你的，對肖明廷更加好奇了，這皮相又好，又有錢，怎么就能上門給做贅婿了呢？
“我說你別被騙了�！毙±钍弦琅f是陰陽怪氣的，“這人又有錢又有貌的，別的不說就縣里喊一嗓子，想嫁的姑娘也不少，哼，入贅過來，指不定打的什么主意呢！”
以前葉云舒和肖明廷總是在一塊兒，她們有話也不好當著人的面說，難得的這回沒見在一起，便忍不住多說了些。
“是呢�！币粋�婦人點頭，“我嫁過來以前，我們村子就有這種事兒，不過是女人，嫁過來房都沒有圓，就偷著夫家的東西跑路了�！�
“哎喲，就是騙婚的�！绷硪粋�婦人也附和，“我們村也有，一家子從外地來，過不下去，就想要把女兒嫁出去討個彩禮錢，這嫁過來那兩天說身子不合適，但人是也勤快得很，夫家也就沒看著，沒兩天就卷著家里的銀錢跑了，找都沒地兒找。”
“虎妞啊，你那未婚夫的身份你清楚嗎？”
“是啊，是啊。”孟氏點頭附和，“云舒啊，這可得看清楚咯，別到時候……”
孟氏說著便停住了，覺得接下來的話當著葉云舒這個未出閣的姑娘有點不合適，還是回頭空了去和陳蕓娘說道說道吧。
小李氏接著孟氏的話頭，“別到時讓人平白占了身子，人拍拍屁股走人了，來路不明的人，誰知道安得什么心�！�
“瞧二嬸說的�！比~云舒更是樂了，“這到時候還不知道是誰占誰的便宜呢。”
話一出口，婦人們頓時就安靜了，皆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
葉正文覺得自己的老臉真是沒處擱了，瞄了一眼女兒，說道：“那個……我們先走了，走了。”
等葉正文駕著牛車離開一口，張氏才喃喃了說了一嘴：“這虎妞如今已經這般彪悍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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