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樣東西,能同時深受廣府人和客家人的喜愛,那就是盆菜了。
一張八仙桌上擱一個大木盆,周遭擺四條長凳,八人一桌圍坐吃盆菜。這非但是客家,也是廣州土著百姓舉行宴會的主要形式。
盆菜,顧名思義就是用木盆盛菜。有些類似于趙昊屆不到故鄉(xiāng)徽州的一品鍋。但更有鄉(xiāng)土氣息,食材也更自由多變。靠海的自然多放海鮮,山里的則以山珍野味為主。
蘿卜、腐竹、豬皮、冬菇、野雞、糟魚和炆豬肉等十幾種原料,經(jīng)過煎炸燒煮之后,再層層裝盆,就可以組成一盆豐盛的盆菜。
為了款待貴賓,客家人還特意殺了牛,將新鮮的牛肉、牛肚和牛百葉加進去,味道就更加令人叫絕了。光那四溢的香氣,就饞哭了走馬廊上數(shù)不清的小孩。
而且一桌人只吃一盆菜,也符合中國人注重宗族親情的傳統(tǒng)。大家手持筷子,在盆中不停地翻找,感情隨著口水在彼時體內(nèi)深入交流,自然格外親近。而且越是在盆深處的菜,味道越濃郁,于是大家便不由自主,更加賣力的翻找起來……
加上眾人也都餓壞了,一陣風卷殘云后,每一桌都吃得干干凈凈。
當晚,趙昊父子等貴賓,就睡在林氏一族特意騰出來圍屋房間里。
這山里圍屋的夜,居然還涼颼颼的。結(jié)果趙昊來潮州后,頭一回晚上得蓋毯子。
這種環(huán)境天氣,正適合領(lǐng)悟人與自然的大和諧。
而且這厚厚的墻,隔音還很好……
趙公子的身體終究還是年輕,于是又把睡在外間的馬秘書叫進來打蚊子。
兩人正在啪啪啪的打蚊子,忽然聽到不知何處有女聲唱起童謠:
“月光光,照池塘。
騎竹馬,過洪塘。
洪塘水深不得過,
娘子撐船來接郎。
問郎短,問郎長,
問郎此去何時返?”
好像隔音也沒那么好啊……
趙公子羞得恨不得找個縫鉆進去,馬姐姐哭笑不得,該害羞的是人家好吧?
趙公子長長短短一晚上,把屋里的蚊子打光才睡下。
睡得正香甜,他被馬秘書叫醒了。
趙公子揉著惺忪的睡眼,看一眼馬姐姐!斑,你怎么穿著衣服?”
“瞎說什么!”馬姐姐害羞的擰他一把,小聲道:“這都日上三竿了,我可沒你那么厚臉皮!
說著給他用溫手巾擦臉提神道:“快起來吧,都等你吃早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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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們吃去唄,我再睡會。”趙昊翻個身,趴在馬姐姐柔軟的大腿上。
“林中丞叫你快點過去的,好像他們給答復了!瘪R湘蘭按住他作怪的賊手。
“是嗎?”趙公子聞言神情一振,登時從床上蹦起來道:“看來有好消息!”
壞消息的話,就該打道回府了。要是那僵尸道長不識抬舉,林潤不可能再勸了,巡撫的面子就那么不值錢?
他迅速下床洗漱,穿戴整齊,便急忙忙下樓來到中堂。便見林潤、父親、劉、岳二位都已經(jīng)到了,正在林正英父子的陪同下,一邊吃早飯一邊說話,氣氛看起很是輕松。
“你終于起來了,快坐下!彪y得沒有公務,好生休息了一夜的林潤神采飛揚道:“聽聽老族長怎么說。”
“洗耳恭聽!壁w昊笑嘻嘻的挨著父親坐下。
“嘗嘗這個發(fā)粄,蠻好吃的!壁w守正將個小陶缽推到他面前。趙昊見缽中是蒸出來的紅色點心,跟紙杯蛋糕似的,但表面裂開幾道好大的縫。
“這個縫可不是蒸砸了,我們叫笑,是喜事降臨的征兆,所以發(fā)粄要越笑越好!绷忠怀叫χ忉尩。他臉上的笑容也像碗里裂開的發(fā)粄一樣,但眼圈黑黑的顯然昨晚沒睡好。
“那是什么喜事呢?”趙公子一邊笑問一聲,一邊撕一塊發(fā)粄一嘗。嗯,挺甜挺軟挺香的,就跟那個什么似的。
“經(jīng)過一晚上的激烈討論,我們林氏一族終于決定邁出那一步。”林正英攏著花白的胡須,神情頗為復雜的緩緩道:“開發(fā)飛天燕,以瓷石礦來換取族人的未來!”
話音一落,堂內(nèi)堂外的年輕人便忘情歡呼起來。也許正是感受到了人心所向,老族長才不得不讓步的吧?
趙昊也對著那紅彤彤的、開口笑的發(fā)粄,咧嘴笑了。
他振興潮州的計劃,終于掃除了最后一個障礙。現(xiàn)在可以大聲說一句潮州起飛了!
當然,事情沒那么簡單。吃過早餐之后,林正英又提了一堆的顧慮和條件。
最主要有三條,一個是日后經(jīng)濟上有來往,土客間接觸的機會增多,肯定會發(fā)生很多沖突。官府怎么保護客家人?會不會一味偏袒土著?
一個是他們希望府里能明確飛天燕產(chǎn)權(quán)歸屬于林氏一族,以此杜絕土著對瓷土礦的巧取豪奪。
再一個是,他們希望能單獨給予林氏一族一定的童生名額,也不用太多,每次保底兩個就成。
第一條很簡單,趙昊告訴他們,首先土客不是直接貿(mào)易,而是通過第三方公司來中轉(zhuǎn)。所以瓷土礦是賣給第三方公司的,將來燒瓷的也是第三方公司。總之土客雙方可以先避免過度接觸。待雙方經(jīng)濟聯(lián)系逐漸緊密,讓時間消除了敵意后,再慢慢往來就是。
此外,趙守正表示,會命各縣成立土客事務裁決庭,來處理土客間的爭端糾紛、及治安案件。以免全是土著出身的小吏,會徇私偏袒。為了保證裁決公正,所有裁決庭都由他派人擔任庭長。
至于重大案件,如果客家人擔心縣里會不公正,可以繞過縣里,直接向府衙提告。
林正英對此十分滿意,其實他就是擔心縣官不如現(xiàn)管。巡撫也好知府也罷,都不是親民官,絕大部分糾紛還是得縣里解決。能直接跟知府連上線,他就安心多了。
第二條,飛天燕的產(chǎn)權(quán)問題也得到了妥善解決。
雖然林氏一族一百多年來并未到官府去登記土地產(chǎn)權(quán),但按照墾田即為永業(yè)原則,他們在飛天燕墾荒的土地,產(chǎn)權(quán)上就屬于他們。就算飛天燕地有原主,或者如他們擔心的,府城大戶勾結(jié)胥吏,編造文書,竊取土地,也不會有什么問題。
因為按照大明律,對于棄置的田土嗎,耕種者可以享有事實上的占有。如果原主十年內(nèi)不來復業(yè),則承認占有者對土地的所有權(quán)。如今潮州是趙守正說了算,憑這一條就可以把所有鬼蜮伎倆都掃除。
反倒是看似最簡單的三條保證每次院試,林氏一族享有兩個生員資格這件事,遭到了斷然拒絕。
“那最起碼得保證一個吧,真的不能再少了……”林正英漲紅了蛋,堅持道:“我們林氏一族被排擠在科場外六十年了。這對我們的影響太大了!昨晚咱讓人去族學翻了下,居然連本四書章句都找不到了!一切都要從頭開始,單靠自己考,沒個十幾二十年,根本考不中秀才的。”
“是,你的顧慮我完全理解。但科舉乃是國家的根本,學額的變化看似影響不大,卻也必須要奏請朝廷。”趙守正很嚴肅的告訴林正英道:“而且錄取生員是督學的權(quán)力,就算我在府試放水,到院試依然會被刷下來!
“督學是朝廷專門派下來管理全省官學和考試的!绷譂櫼渤谅暯釉挘骸熬瓦B本院也無權(quán)干涉他的決定!
頓一下,林潤嚴厲道:“而且就算本院能做到,也絕對不會同意的。我們九牧林家千古流芳,世世代代都是靠自己考出來的。走后門,求照顧,會讓祖宗蒙羞的!”
“是,叔祖教訓的是……”所謂君以此興、必以此亡,林正英靠祖宗禮法統(tǒng)治全族,林潤輩分擺在那里,一拿祖宗說事兒他就沒咒念。
但臉上還是難掩失望之色,在客家人眼里,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可比賺錢發(fā)財重要多了。不信你看后世廣東的公務員,七成都是客家人……
“所謂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趙昊很理解這種心態(tài),便笑著插話道:“這事兒就包在我身上了。這樣吧,我們集團在大寮,專門為客家的孩子們建一所學校,教他們讀書如何?我們的教學水平你可能不了解。但不要緊,隨便找個讀書人,打聽打聽就了解了。”
林正英聞言,半信半疑的看著趙昊。心說你不是個商人嗎?而且還這么年輕,怎么還摻合讀書人的事?
不過人家是狀元公之子,估計也該有點東西吧。茲事體大,實在不敢草率同意啊。
“呵呵,有眼不識泰山了吧?趙公子非但是狀元的公子,還是狀元的老師……當然不是他爹的老師,而是他的弟子也考中了狀元!痹涝婆蟀筒坏貌唤o客家人固定的學額,便雜七雜八解釋起來。
一次兩個學額雖然不多,可三年四個,六年八個,二三十年下來,就是三四十個同宗同族的秀才,本府好大的一股政治勢力了。
他自然要賣力替趙公子的方案鼓與呼了!斑@一科,他辦的玉峰書院,更是一舉考中了五十名進士!你說嚇不嚇人?”
其實香山書院還考中了三十一個呢……趙公子默默道。不過他巴不得別人分開來算呢,還能稍微不那么扎眼點兒。
但這便足以把林家人驚得炸了鍋。
進士老爺,那可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哪一個都要匯聚八鄉(xiāng)文氣的,一個縣里多少年都出不來一個。
大明一千四百多個縣,三年一次大比,每次考中三百五十人左右。平均算起來,一個縣里十年輪不到一個進士呢。
趙公子的學校卻能一科考中五十人!這是什么樣的神仙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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