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老兩口平靜下來，殷切地看向安知夏清時，她冷著臉道：“我知道她在你們心目中是個被寵壞的孩子，哪怕她離家出走，哪怕她一走二十多年，但她終歸離去，所以錯誤也都消散掉。

    哥哥一直念著她的好，因為在我們兄妹倆這十九年的時間里，唯一的溫暖都是來自于她。

    可是，我恨她！”

    大廳里只剩下他們三個人，李家人很識趣地留出空讓他們認親。

    聽到這三個字，老兩口面露苦澀，直道：“孩子你受苦了。”

    安知夏還想發泄原主對母親怨恨的話就這般被生生堵住，癟著嘴含著淚，只委屈巴巴地念叨一句：“你們所有人都疼她，可誰管我跟哥哥？我們倆跟長在石縫里的花草似的，得拼盡全身力氣活著，不然很有可能見不著明的太陽。”

    姜老太將她緊緊摟入懷里，哪里還姑上難受，心肝寶貝亂叫一通，拍著她的背哄道：“以后不會了，姥姥疼你，姥姥可個勁地疼你，把這缺得十九年的疼愛全部補回來！”

    “對，那不孝女走了也好。她自個兒去追求情愛，這輩子做對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將你跟你哥哥帶到了我們身邊。”姜老爺子沒想到安知夏真的是自己的親外孫，想想查到安家的事情，心那叫一個悔恨酸疼。他寶貝外孫和外孫女沒人護著，硬生生被人欺負了這么多年。

    “往后有姥爺替你們兄妹倆做主，再也沒人能欺負得了你們！”

    安知夏忍不住真得哭出來，自己缺愛三十年的委屈苦悶與奢望、原主離去前的哀傷和無望，就像是一個毒瘤一直停留在心里最深處，只等著什么時候流膿潰爛，然后將她整個人吞沒。

    她是個人，是長了兩只眼睛一個鼻子和一個嘴巴普通的人，哪怕曾經閃耀到全世界，也有著對親人對愛情卑微的奢望。

    娘倆哭得那叫一個昏暗地，而姜老爺子心情平復后坐在沙發上就看著她們哭。最后倆人實在是哭不出來，嗓子沙啞眼淚干涸，情緒發泄殆盡，望著對方淚涕橫流眼睛腫成燈泡的丑模樣，都忍不住笑出來。

    “不難過了？不難過咱就回家吧，”老爺子眼角也掛著淚風干后的鹽漬，呵呵笑著道：“晚上夏夏住在家里吧，明兒一早再去上班。”

    安知夏可不傻，這哭一場什么怨氣恨意都統統隨著安母離去而消散，抓住眼前的溫暖才是真。

    她咧著嘴笑著啞聲喊道：“姥，姥爺咱回家！”

    “哎哎，回家，乖寶咱回家！”姜老太太高胸頭都點成雞啄米了。

    姜老爺子也連著哎了好幾聲，往常肅穆的臉上笑意就沒停下來，讓褶子堆積在一起成了花兒，卻顯得異常精神抖擻。

    從李家出來，安知夏跟姜老太姐倆好地垮著胳膊慢悠悠地往家里趕去，姜老太不住地伸手指點著給安知夏介紹大院的事情。逢人就停下來炫耀地道：“哎，老秦吶，剛吃完飯出來散步？這是我家外孫女，親的，之前身體不好跟他哥哥一起送到人家養著，這不去年剛回來，工作忙到現在才來看我這個老太婆。”

    色有些昏暗，老秦使勁地瞅了安知夏一眼，哭了兩三個時的人哪怕底子再好也經不起如此糟蹋。頭發有些凌亂，衣服不整齊肩膀上有明顯水澤，眼睛和鼻子通紅腫脹，化得妝全部花了，臉跟調色盤似的，還真看不出哪里好看來。

    老秦點點頭，“你家外孫女怪可愛的，難怪你藏著掖著了。”

    “是吧，我乖寶最聽話乖巧了，我可不舍得她出來受你們這些老家伙的打趣，”姜老太滿是傲氣地，見到另一個人，又是遠遠地招呼熱情地把外孫女給介紹出去。

    沒用一個時，昭陽區整個大院里的人都聽姜家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個親外孫女，長得可埋汰了，跟乞丐似的，頭發凌亂衣服不整，臉蛋抹得像花貓兒，也不知道姜家老太為啥這么高興而高調地拉著人就介紹。

    但是呢，姜家在大院里不論身份地位還是財勢都屬于拔尖的，只有兩三家能與之齊平。眾人對姜家是捧著的，哪怕有什么不好的話，只敢私底下，卻沒幾個人敢上前著姜老太的面開口。

    終于到了家里，姜老太太先拉著安知夏挑選房子。

    姜家住二層樓，房子前后都有很大的空地，被家里的阿姨收拾成整齊的菜園子，只在鐵欄桿處養了些薔薇花。而房子墻壁上布滿了郁郁蔥蔥的爬山虎。

    房子面積不算，安知夏目測一樓有三百多平米，二樓也有二百平。

    “喏，這是客廳，那邊是廚房，這是廁所，那個房間是家里你張阿姨的屋子，其余的三間，兩間作為客房，一間是你姥爺的書房。

    咱家里人都住在樓上，”姜老太太一直攥著安知夏的手，不舍得松開，就怕一松開人就像是泡沫般沒了，自己則從夢中醒過來。

    “這是我跟你姥爺的臥房，你大伯和大娘的，你混蛋哥哥的。自從你娘離家出走，我們就花了不少錢找，但都沒有尋到一丁點消息。后來我們舉家搬到京都，想著你娘要是活著肯定嫁人生娃了。

    她是個討債鬼，姥這二十多年的淚也早就還清了這母女債。這兩間房是給你們兄妹倆準備的，沒成想真準備對了。你瞧瞧喜歡嗎？”

    著姜老太太從懷里掏出鑰匙，將門打開。

    這里采光極好，邊最后一抹霞光柔和地透過薄紗窗簾灑滿了整間屋子。兩米見方的實木床鋪了好幾層褥子，上面是紅色碎花四件套，床頭處是半圓的擋板，也被包裹起來，里面填充了厚實的棉花，有些類似后世的床頭。床尾放著米色歐式風格的梳妝臺，窗戶邊擺放著同色的寫字臺和椅子，一側是滿墻的多寶閣和大衣柜。

    處處彰顯布置者的心意，安知夏忍不住側身一把抱住這個只到她肩膀瘦弱的老太，感動得一塌糊涂，“姥兒，謝謝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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