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麟持劍殺人都渾然不抖的手，此刻卻微微發顫，帶著被他忽視的緊張，慢慢吞吞的仿佛在做一件天大的事。

    盛嬈彎了彎唇，一邊逗弄著他，一邊聽著外頭的聲響，花魁選拔已然開始，怡清樓里的吆喝聲不絕于耳。

    盛嬈有一瞬間像是回了眉畫閣，但眉畫閣可比這熱鬧多了，江南乃天下聞名的詩畫之地，論情調數江南最盛。

    說起來她真是好些年沒回江南了，自前世及笄回京至今，已然隔世。

    指尖被人輕柔地觸碰著，夾著點不易察覺又昭昭然的珍惜，讓盛嬈回了神，無端地想起了前世的薛崇。

    前世薛崇也給她涂過蔻丹，那叫一個雞飛狗跳。

    都是舞槍弄棒的，怎么差距就這么大？

    她可是記得那時不但她的指頭遭了殃，連帶著美人榻和榻上的毯子都遭了殃。

    到后來那盒子蔻丹是怎么處理的？似乎是某些人悄悄藏了起來。

    有一日他唇角上揚地要給她梳妝，梳完妝變戲法一樣取出盒蔻丹，在她似笑非笑的眼神下，得意洋洋地給她涂了蔻丹。

    那動作行云流水，儼然是特意練出來的。

    而她被他輕佻且一見到底的笑容勾住，起了心思，迤邐的華裳堆疊在地上，梳了一個時辰的妝亦是白費。

    盛嬈想起那日的漣漪，有些口干舌燥，姓薛的再鬧下去，她可不打算再慣著他了。

    徐麟敏銳地察覺到盛嬈的心情莫名變好，抬眸看了她一眼，當她是從他身上瞧出了樂子，抿了抿唇更加小心。

    等到徐麟涂完最后一個指甲，外頭的眾人恰好選出怡清樓第一個花魁。

    盛嬈抬起手看了看，拈起顆櫻桃喂給徐麟，眼波如清冽的泉水輕蕩：“真想把小徐兒留在身邊。”

    徐麟收起蔻丹盒，不卑不亢地回道：“要是姑爺同意，徐麟沒有二話。”

    徐麟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回答，聽著盛嬈明顯不經心的語氣，心里堵了團氣，似是在氣自己，又似是在氣盛嬈。

    盛嬈柳眉稍挑：“哪有什么姑爺，要是小徐兒樂意，也可被叫一聲姑爺。”

    “……”

    徐麟直接起身回了薄紗后頭，抱著劍閉目養神，任耳邊巧笑成群也不予理會。

    盛嬈勾了勾唇角，也跟著起了身，挪著蓮步到徐麟身前：“勞煩小徐兒當個護衛？”

    徐麟睜開了眼，單手持劍：“嗯。”

    他跟在盛嬈身后一步遠，往雅間里的樓梯走去，眼里有掩飾不住的激動。

    他折了骨氣跟在她身旁，為的就是今日。

    他還記得在他走投無路的那日，她蔥白的纖指劃過他臉側，高高在上地戲弄道——

    “這么個妙人兒死了可惜了，不如跟了我，興許我哪天高興了，送你個官兒當當。”

    他不知道她都清楚些什么，亦不知道樓姑娘是何背景，但在那雙睥睨萬千、游戲人間的鳳眸下，他折了骨。

    說是屈辱也算不上，她雖然像是俯瞰人間的帝王，但不以勢壓人，憑的是她這個人的魅力和氣勢。

    她一向花心，少有人能得寵一個月，故眉畫閣里人來人往，然不管多少人，每個都是心甘情愿留下。

    哪怕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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