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際社會的飲品種類十分豐富，不過由于生物體被過分改造，尋常口感已經(jīng)失效，所以導(dǎo)致很多飲食本身也至少得是納米材料。
其中金絲釀，是非常普通的一種飲料，因有千條金絲般的物質(zhì)在里面游走而得名。
沒什么營養(yǎng)，但會釋放中子脈沖，刺激碳基生物，使其感受到一種強(qiáng)烈震撼和眩暈感。
這種眩暈感跟酒不一樣，它更像是震蕩彈……仿佛大腦被狠狠砸了一錘似的，十分帶勁。
而且這種感受來得快也去得快，地位其實相當(dāng)于地球上的碳酸飲料。
黃極與萬華鏡對坐在房間里，從十米高的液壓罐上，接下來一根粗管子，直接叼在嘴邊上，咕嚕咕嚕地猛灌這種飲品。
為了能品味它，萬華鏡還特意換成了金烏族的身體。
此情此景，恰如他們當(dāng)初第一次見面。
“老六，你有多久沒有喝它了？”黃極擺了個舒服的姿勢斜躺著。
萬華鏡卻干脆整個平躺在地上笑道：“快兩千年了。”
黃極搖頭道：“所以啊，兩千年后的你，已不是兩千年前的老六了。”
萬華鏡平靜道：“不，那都是我。”
黃極嗤笑一聲：“你不是說，它能幫助你戒掉那東西嗎？你不是說，它是你一生中，最愛的飲料嗎？”
“自欺欺人而已。”萬華鏡目光呆滯道。
黃極閉眼道：“就是這樣……你總是這樣……在你眼中似乎沒有什么是不可以放棄的。”
“口口聲聲最喜愛的東西，轉(zhuǎn)眼間就棄如敝履，只要它……沒有了價值。”
萬華鏡看向黃極道：“這就是你恐懼我的原因？”
黃極略帶激動道：“帝俊、老二他們，當(dāng)初我們說好不要他們的命，你卻趕盡殺絕。”
“為了財富，為了權(quán)力，相識千百年的同伴，可以說殺就殺，羈絆千百年的情義，可以說斬就斬。”
萬華鏡颯然一笑道：“財富和權(quán)力，不過是手段，而非目的。”
黃極不屑道：“所以啊，你把一切東西都當(dāng)做踏腳石，做你的同伴，何來安全感？”
萬華鏡眼神閃過失落，猛吸一口，直接干掉了半噸金絲釀。
他斜著眼道：“老十，你這不是庸人自擾是什么？弱小的爬蟲，畏懼長大的雄鷹，卻還要怪罪雄鷹捕獵時，沒有安慰自己嗎？”
黃極怒道：“是，我是弱者，你可以視我為弱者！當(dāng)我是爬蟲！因為我確實畏懼你的能力！”
“在你連幫你的老八都?xì)⒌魰r，我就懂了！可惜我急流勇退，把一切都讓給了你，也不過是讓我的死亡，遲到了兩千年而已。”
“雄鷹與爬蟲本就做不了朋友，無論他們過去如何，待雄鷹長大了，爬蟲便只是食物。”
萬華鏡豁然坐起，眼睛死死盯著黃極，怒不可遏。
黃極也坐直道：“不是嗎？你是不是又要說，那不過是金烏們的自作主張？你從來都沒有想排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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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你的吧！沒有你的授意，他們怎敢欺我太甚！”
萬華鏡厲色道：“一個人被欺負(fù)，那是他自己懦弱！”
“你覺得我說你是弱者，是在威脅你是嗎？我從來不會威脅別人，如果是敵人，我只會直接干掉他，亦如老八。”
黃極做出一副緊皺眉頭的模樣。
萬華鏡站起來，指著門外道：“真正的強(qiáng)者，視弱者為螻蟻，但不會因此而輕視他們。因為所有的強(qiáng)者，曾經(jīng)都是弱者！”
“塔爾塔洛斯當(dāng)年是個什么東西？他不過是深淵中朝不保夕的炮灰！和你相比，他連爬蟲都不是，只是灰燼！只是塵埃！”
“但你覺得我會在乎這些嗎？弱小不是錯，他就算是泥土，我也能讓成為深淵數(shù)一數(shù)二，從者如云，懸賞過億的大海盜！”
黃極看向萬華鏡，神色直接僵住了。
“你什么意思……”
萬華鏡重新坐下來，眼神直勾勾地說道：“什么意思？我從來不指望身邊人有多優(yōu)秀，哪怕是弱小，愚蠢，也沒關(guān)系。”
“迦文、熾翔……還有影殺軍團(tuán)的每一個人，他們哪一個不是我一手帶起來的？為此，他們只需要做到一件事，那就是相信我！”
“只有相信我，我才有信心帶領(lǐng)他們走向輝煌，否則我永遠(yuǎn)帶不動。”
“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有太多庸才，不相信我，而被我拋棄了……”
“但你的那份信任，我等了足足兩千年！”
黃極呈現(xiàn)出如遭雷擊的模樣，那感覺仿佛某種認(rèn)定了一輩子的事實，被摧毀了似的。
“他們陷害我，排擠我時，你怎么不說？你現(xiàn)在來跟我說這些？”黃極茫然道。
萬華鏡嗤笑道：“你放棄一切，把這叫做急流勇退？那時候你在想什么？你在怕我殺你？”
“他們排擠你，你為何不找我？你不敢？”
“你是最早認(rèn)識我的人，你原本，比他們所有人都更信任我。為什么在我們奪取公司后，你要放棄自己的那一份？為什么你被一群后起之輩欺負(fù)都不敢找我？”
“到底是誰先把千百年的情義說斬斷就斬斷的？”
黃極無話可說，仿佛陷入了沉思。
半晌，他才說道：“一直……都是我虛妄的懦弱？”
萬華鏡繼續(xù)喝著金絲釀，說道：“我除掉其他人，是因為他們太保守，絲毫沒有任何做大的**。只知道防著我，把我的任何行為，都視作威脅。在這樣的公司里，我看不到希望，我必須消滅他們，才能把公司壯大。”
“沒想到，你會害怕我，害怕我把你那份也搶了……呵呵，如今你也知道了我的身份，就該清楚，那點東西，不過是腐葉爛枝……”
“所以我說你爬蟲，你真的……太弱了……太弱了……”
“我等了你兩千年，沒有等來你的信任，只等來你與我漸行漸遠(yuǎn)。”
黃極低頭苦笑一聲，說道：“我還有機(jī)會嗎？”
萬華鏡冷冽道：“沒有了。”
“你只會向死人……袒露自己的內(nèi)心，對嗎？”黃極說道。
萬華鏡眼睛微亮，怔怔道：“是的。”
黃極猛灌著金絲釀，嘆道：“我終于看懂你了，可惜已不能并肩作戰(zhàn)了。你和朋友在一起，可以脫掉衣服，但上陣……要！穿！甲！”
萬華鏡眼中露出驚喜，他萬沒想到，這個他曾經(jīng)認(rèn)為是最好的朋友，后來又讓他失望了兩千年的火羽。
此刻在他袒露真心后，竟然如此深刻地走近他的內(nèi)心。
“果然，如果有人可以懂我，其實……還是你。”
萬華鏡變得十分開心，豪爽地喝完了剩下的金絲釀。
隨后思索了片刻后說道：“今日與你喝這一缸，是想與你做個了結(jié)。但我們并非不可以并肩作戰(zhàn)……”
“我曾說過，與黃極下次見面，便是決戰(zhàn)！”
黃極哦了一聲。
萬華鏡繼續(xù)說道：“我與黃極一戰(zhàn)，你也加入吧。當(dāng)然，聽說你與紫微也有勾結(jié)，沒關(guān)系。你可以加入我，也可以加入紫微那邊……”
“到底是在戰(zhàn)場上最后并肩作戰(zhàn)一回，還是你我徹底做個了結(jié)，決定權(quán)在你，我無所謂。”
黃極面露驚嘆道：“你與紫微兵力懸殊，竟然還不怕我加入對方？”
萬華鏡傲然道：“他娟娟算計，亦不過是虛妄！即便只有二十個人，我亦有信心戰(zhàn)勝他！”
黃極認(rèn)真道：“就憑你這點人？”
萬華鏡目光深邃道：“就憑我這點人！”
“老十，我會讓你親眼看到，黃極是怎么死在我面前的！”
黃極露出真誠的微笑道：“我很期待！”
萬華鏡哈哈笑道：“好！等我戰(zhàn)勝黃極，再送你上路。”
黃極把桌子一掀道：“既如此，走吧！”
萬華鏡楞道：“去哪？”
黃極挑眉道：“你四皇巢穴，已攻陷其三。剩下一個還留著干嘛？一并滅了！”
萬華鏡一怔，隨即露出微笑。
他聽黃極這話的意思，儼然是打算加入他對抗紫微。
對此萬華鏡笑道：“你即便加入我這邊，我最后依舊會殺你。”
黃極似乎已經(jīng)看開一切了，說道：“我還沒用過統(tǒng)一力武器呢，給我使使！”
“好，老十，我們走！”萬華鏡起身與他并肩走出房間。
萬華鏡豪氣沖云，擁有驚人的器量與自信。
只可惜，卻不知道眼前的火羽，竟是黃極。
實在是黃極太像了，比真正的火羽，更像火羽！
因為每個人都會變得，火羽其實早已不是當(dāng)年的火羽了。
黃極所扮演的，是萬華鏡所認(rèn)識的那個火羽，是萬華鏡心里最想看到的火羽。
那個火羽，是萬華鏡最落魄時的朋友，那個火羽，是萬華鏡一直渴望能懂自己的伙伴。
一個在自己袒露內(nèi)心后，就可以回到最初模樣的那個人。
人總是更相信自己所愿意相信的，換成真正的火羽來，都沒有黃極更像火羽。
真正的火羽來了，也只會給萬華鏡無盡的失望。
而黃極，不會給他失望，只會給他……無盡的驚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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