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齊韋庸尸體的地方,是在朝龍殿殿門口,新上任的兵部侍郎,將司馬賦及起兵造反之事上報秦昊,可方出殿,一具尸體便迎面倒掛下來。
此事很快便傳遍皇宮上下,秦樓安得知消息趕往朝龍殿,到達時齊韋庸的尸體還在地上,四肢盡斷,面容扭曲,背上有處拳頭大的血窟窿。
問過看守尸體的金吾衛,秦樓安得知她父皇知曉此事后龍顏大怒,他親命的西南督查史的尸體被送到朝龍殿,這是司馬賦及在公然向他示威。
緊閉的殿門打開,佑德面色凝重地從里面走出來,看到她后懨懨無力地一禮,轉頭招手吩咐幾個金吾衛將齊韋庸的尸體抬走。
“且慢!
秦樓安走近尸體,此時齊韋庸整個人極度扭曲地癱趴在地:“你們幾個將尸身翻過來!
幾個金吾衛一愣,然后照做。
隨著尸體被翻過來的一瞬間,血腥氣兀然變得濃郁,齊韋庸身下與衣服上全是血。仔細看,才能發現他胸前心口處也有一個駭人的血窟窿。
他是被人從前到后一槍捅穿。
佑德看出秦樓安的用意,說道:“公主無需查了,剛發現尸體時缺將軍已經查看過死因。齊韋庸大人是被大將軍是被司馬賦及殺的!”
如今的缺將軍就是月玦,秦樓安看向殿門,如她所料不錯,此時他應在殿內與她父皇議事。
至于所議何事,想是紙包不住火,司馬賦及乃是蕭亭之孫的驚天大秘,隨著謝荀被捕,他兵起陳倉,終究是要揭露于天下。
秦樓安聽到殿中傳來聲響,像是書冊卷軸,混合著眾多筆桿一同摔在地上的聲音。
待聲音停止,佑德轉過臉,朝她愁苦又無奈的似笑非笑,隨即揮手讓人將齊韋庸尸體抬走。
“缺將軍可曾明言齊韋庸是司馬賦及所殺?”
佑德嘆了口氣,搖頭道:“缺將軍查看過尸體后,只說齊大人是被長槍長槊等一類修長生猛的武器所殺,現在司馬賦及起兵造反,恰巧他也擅長使槍,皇上第一個便認定是他。”
秦樓安略一忖度,又問:“尸體發現時又是何等情形?”
“老奴也不清楚啊,當時兵部侍郎李大人方出殿門,緊接著老奴便聽到了李大人的驚叫,出去看時,就見李大人與這尸體一起趴在殿門口!
秦樓安又詢問了看守殿門的金吾衛,他們所言與佑德所說一般無二,皆是聽到兵部侍郎李治的大叫后才發現齊韋庸的尸體,除此之外便是聽到重物落地的沉悶聲響。
突然看見一張死不瞑目的血臉,李治當即被嚇暈過去,如今已被抬到太醫院救治。
秦樓安放棄了找他詢問情況的念頭,拋尸之人竟敢將尸體當眾扔在朝龍殿,定有十足的把握能脫身離去,且不留下半點可供搜查的蛛絲馬跡。
有如此能耐辦到此事者,她想到兩個人。
謝容,司馬賦及。
如果是前者,那便說明她先前猜測是正確的,謝容非但沒有遠走高飛,就藏匿在洛城中。
這種情況是秦樓安極不愿看到的,謝容既將齊韋庸的尸體帶到朝龍殿,便說明他已決定報仇,且已與司馬賦及共同聯手。二人若是里應外合,憑騁平軍與墨意閣的勢力,要對付他們極其棘手。
若是后者,司馬賦及親自將齊韋庸的尸體送到她父皇面前,那豈不是說,他如今已潛入洛城?
甚至已經到過宮里,到過朝龍殿。
秦樓安心里咯噔一聲。
殿門再次打開,她看到一身盔甲裝扮的月玦出來,這幾日他依舊是缺玉的打扮,半塊青黑的面具遮住左臉,這次她已能一眼就能認出是他。
不用于武校場上的陰鷙冷寒,此時月玦周身氣韻是他人復刻不了的暄明高朗,玄甲襯托下,他看起來威嚴偉岸,予人可安心倚靠的踏實之感。
“公主怎得在此?”
月玦看到她后有瞬間的驚詫,秦樓安說明來意后,他眉峰微皺,目光遠眺,朝天牢方向看去。
“速去天牢,當心此乃調虎離山之計。”
秦樓安聞言心中瞬間警鈴大作,當即跟著月玦急匆匆趕往天牢。
若當真是調虎離山,此次司馬賦及或是謝容,將尸體扔在朝龍殿的真實目的,便是救謝荀,甚至連攻打陳倉縣,也是為了救人。
走到一半,月玦突然將她拉住,他像明白了什么一般,宛然一笑:“無事,是我大驚小怪了!
秦樓安見他笑容真摯,滿面輕松,她卻恨不得急得滿頭大汗。
“你怎得突然如此反復?不過為謹慎起見,我們還是到天牢一看為妥。”
“無需前去!
月玦雙手拉住秦樓安的胳膊,用自己的身量拖住她的步子。
秦樓安幾次嘗試依舊拖不動半步,掙脫又掙脫不開,惹的過往宮人紛紛側目偷覷。
“你這人突然耍什么無賴?”
月玦略一用力,將秦樓安拉到他身邊,帶著她轉身朝反方向走。
“公主若當真前往天牢去查看謝荀是否被救,那才真是中計落入圈套!
秦樓安蹙眉不解,任由他牽著陷入沉思。
突然,她說道:“你的意思是,今日潛入宮中拋尸的那人,雖然知道謝荀被捕,但卻不知他被具體關押在哪里。若我們前去,他正好尾隨?”
秦樓安四處看了看,未曾發現有人跟隨。
月玦聞言但笑不語,秦樓安當他默認。
“那你說,前來救謝荀的人會是誰?謝容,還是司馬賦及?”
“是誰都不重要,他們是同陣營之人。如今對謝荀的關押審訊皆是最為嚴密之時,此時他們不會冒險親自前來營救,只是派人來試探!
月玦帶著秦樓安轉過幾條宮巷,朝雪子耽的紫云宮走去:“齊韋庸的死僅是一個開始!
他雖已料到,司馬賦及已陳兵關中之境,但他此次率軍攻占陳倉縣的動作,卻比他預料中的要早上許多。
是因謝荀被捕,以致出了變故。
按照司馬賦及與謝荀籌謀多年的計劃,他們打的注意,是趁秦昊與代衡兩虎相爭兩敗俱傷時,坐收漁翁之利一舉顛覆西風。
如今代衡尚未起事,司馬賦及卻先反。
司馬賦及如此做,不惜破壞多年所布大局,定是聽聞謝荀被捕,恐秦昊斬草除根將其處死,故而以起兵造反為由,威脅秦昊放人。
“他一定還會有下一步動作!
秦樓安心知肚明月玦未曾直言的他是誰,她再次強迫自己正視司馬賦及的身份,告誡她自己,此時他已不是西風大將軍,他叫蕭昱,他姓蕭。
“為何帶我來紫云宮?”
“如今司馬賦及攻破陳倉,正欲率軍東渡洛河奔帝都洛城而來,皇上讓我與雪子耽商榷發兵對敵之策!
秦嶺山地勢險要,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是京畿重地的天然屏障。礙于對司馬賦及身份知曉的太晚,又被謝荀精心所設西南戰局所惑,如今秦嶺山之險對騁平軍而言,已形同虛設,他們已經通過深谷進入關中重地。若再渡過洛河,便當真要成兵臨城下的危急局勢,秦樓安空著的手緊緊攥起。
“我父皇已經知道司馬賦及的身份!
秦樓安語氣淡漠,月玦聞言略頓,回道:“其實皇上一早便在賦及身上,依稀感覺到他的不臣之心,亦隱隱察覺到他天生便非西風臣子之屬!
如今不過是將掩蓋真相的面紗,徹底揭下。
到紫云宮后,雪子耽亦正好接到圣旨,秦昊命他與月玦商議,如何將司馬賦及與他手下騁平軍阻攔于洛河之西。然僅僅如此還不夠,秦昊要的是趕盡殺絕,司馬賦及留不得,騁平軍亦留不得。
三人在紫云宮中議事到深夜,大致想出一條行軍路線。行與不行,還要等秦昊最終拿定主意。
自謝荀被捕之后,加之雪子耽曾言銀針刺頂之事,秦昊斷定前兩次夢魘以及鬧鬼,是謝荀故意裝神弄鬼迫害他,因此,他又搬回了朝龍殿。
這幾日因審訊謝荀,秦樓安一直住在昭陽殿偏殿,月玦送她回去后,未曾回內衛處歇息,而是去了皇宮最為偏僻之處的天牢。
這幾日他扮作缺玉,統率龍武衛,經與蒙恙所率金吾衛協同布防,如今皇宮已不似以前那般有諸多空隙缺漏可鉆。
尤其是天牢附近,明面上與從前無異,實際上卻是戒備森嚴,縱是司馬賦及與謝容這樣的武功高手前來,亦難以輕易脫身,更遑提進入第九重天牢,將謝荀救走。
正因此,月玦行至一般卻突然轉身而返。
自謝荀押入天牢,秦樓安每天都會去審問,另則也是為了防止謝荀自殺。
有她在場,要從九重天牢救人更無可能,齊韋庸的尸體出現在朝龍殿,確實是調虎離山之計,只不過是無濟于事罷了。
他之所以攔住秦樓安,是恐她正好撞見冒險一試,劫獄救謝荀之人。
他想放他一條生路。
月玦站住身,抬頭望了望夜色下天牢半隱半露的輪廓,雙目環掃,將四周各處盡收眼底,沒有半絲打斗的痕跡司馬賦及還是很謹慎的。
月玦淡淡笑了笑。
見他前來,看守天牢的侍衛,仔細查看過他的身份腰牌后,才放他進去。
天牢設有九重,最外圍幾重關押的多是因玩忽職守,貪污**,或是賣官鬻爵等罪的官員。再往里關押的便是結交朋黨,心懷謀逆等帶罪之人,及其連坐族屬。最里層,也便是第九重,自西風建朝以來還從未有人進去過,謝荀是第一人。
天牢愈往里,關押之人所犯罪名便愈大,看守便愈加森嚴。每往里走一重,便要經過更加嚴格的審查。
秦昊為了方便月玦在宮中辦事,便將自己的金龍御令交給他,見御令如見皇帝本人,他未曾受到阻攔,亮過御令后便進到第九重。
“謝家主好愜意。”
為了方便謝荀養傷,秦樓安確保他逃脫不了捆他手腳的四根鐵鏈后,命人將把他固定在巨石上的腰箍取下,使他可以坐下歇息,而非一直站著。
月玦看到謝荀時,他正坐靠在身后的巨石上,面前放著一張矮幾,幾上擺滿珍饈佳肴,他手持酒壺,吃一口菜,喝一口酒,十分恰意自得。
起初秦樓安看到謝荀這副模樣時,她不禁覺得自己太過愚蠢,她怎會覺得這種人會自殺求死?
“玦太子,來來來,陪我喝上一杯。”
謝荀如今已然醉意醺醺,卻依舊能通過聲音認出了月玦,他招手邀他同飲,將他不屑用的酒盅拍在矮幾上,拿酒壺的手有些顫抖地將酒滿上,他自己則豪爽地對壺直飲。
月玦也不嫌棄,走上前席地而坐。
“你知道我向來不飲酒!
謝荀抬袖擦了擦唇角的酒漬,醉意朦朧的狐眸打量著一旁的月玦。
突然,他伸手,將月玦左臉上的半塊青黑面具摘下,隨手撇至一旁角落里。
月玦亦不阻不攔,乖乖坐著,任由他揭下面具。
秦樓安已知缺玉是他,月玦雖易容,卻沒必要再偽裝傷疤猙獰的模樣,面具下是他本來面容。
“如此,倒是順眼多了。”
謝荀盯著月玦的臉看了片刻,點點頭滿意地飲起酒來,像是先前月玦那副模樣,影響他的酒興與食欲一般,讓他食不下咽,飲不盡興。
月玦未碰矮幾上的酒,謝荀亦未強迫他陪他同飲。
看他渾似無事開懷暢飲,直到酒壺已空,謝荀酒興闌珊,月玦說道:“司馬賦及出手了。”
本是迷蒙的狐眸霎然清明無比,適才還依靠巨石昏昏欲睡的謝荀,此時脊背直挺如竹地坐立。
他絲毫未曾醉。
月玦一笑:“家主海量,讓人羨慕!
盯著月玦帶笑的面容,謝荀此時沒有和他再開玩笑的心思,審視他片刻,謝荀輕笑。
“是你,將司馬賦及逼反。”
月玦默然不語,只笑。
“是你讓容弟將我被捕之事告訴他,讓他以起兵造反相逼秦昊,好讓他放我一條生路!
月玦依舊笑,只不再沉默:“謝家主當真看得起自己,我既抓你,又如何會救你?要不要活,要不要謝容活,要不要蕭昱活,這都得看你自己!
謝荀低低笑了幾聲:“月玦啊”
“上次我所說之事,現在考慮得如何?若是同意,便飲下我敬的這杯酒!
月玦將斟滿的酒盅,雙手奉到謝荀面前。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