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赦點點頭，沉重地道：“小娘子也是這么給我說的。”

    李四郎擔憂道：“那嫂嫂現在怎么樣了？”

    “受了些皮外傷，不要緊。只不過……眼睛暫時看不清東西。”李赦凝重地道。

    李大郎驚詫莫名，“那三弟妹的眼睛需要休養多久啊？”

    李赦神情懨懨地道：“這個說不準。”

    李六郎嘟嘴道：“哎，嫂嫂去后山玩應該叫上我的嘛。我要是和嫂嫂在一起，一定不會讓她摔著的。”

    李赦心情沉重得很，不想這般漫無邊際地談論此事，蔫噠噠地道：“今晚不早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小娘子的事多謝你們了。”

    “自家兄弟還客氣什么。”李二郎拍拍李赦的胳膊，“三弟妹一看就是福氣旺的人，她很快會好起來的。”

    李赦勉強扯出抹笑來，“借你吉言。”

    送別一眾兄弟，李赦步履沉重地回到臥房。他躺到床上，出神地凝視著小妖精。方才，小妖精跟他說的話顯然有蹊蹺。

    小妖精說她覺得自己眼睛不舒服，不想別人看到她，于是跑去了后山。

    可是，一個人突然感到眼睛不適，難道不該立馬請太醫來看嗎？怎么反倒跑去山里把自己藏起來呢？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妖精對他隱瞞了什么？李赦愛憐地撫摸了一下小妖精的臉頰。夫妻五年了，小妖精還是不信任他，碰到這么大的事，她還是要瞞著他……

    不過，沒關系。他會讓小妖精慢慢對他敞開心扉的。李赦輕輕在小妖精額上印下一個吻，然后把人摟入懷中，終于安心地合上了眼睛。

    翌日。

    白安柔悠悠醒來，發現天還沒有亮。可李赦卻在她耳邊輕聲道：“小娘子，該起床洗漱了。”

    “天還沒亮呢……”剛說到這兒，白安柔自己醒過神來了，失落地問道：“小郎君，現在什么時辰了？”

    “卯正二刻（早上6:30）。”李赦一面扶著小妖精起身，一面柔聲道：“你要是還想睡，那今日就不去給皇祖母請安了。”

    “不，我要去！”白安柔倔強地下了床，氣呼呼地道：“我又不是瞎子！我還能看見東西的！”

    這般說著，她卻撞到了面前的楠木圓桌。李赦忙過去扶著她，輕聲哄道：“小娘子當然不是瞎子。只是你現在需要靜養，不適合四處走動。”

    白安柔不開心，噘嘴道：“我的衣服呢？再不快點，請安就遲了。”

    宮女們已經把洗漱用品端了起來。李赦拿濕熱的白帕子給小妖精擦臉，輕聲道：“你別著急。等把臉洗了，我就給你穿衣服。”

    白安柔感到難以言喻的焦躁，不滿道：“我自己穿！才不要你幫我！”

    “好，小娘子自己來。”李赦耐著性子哄她。

    白安柔接過襦衫，在眼前比了比，勉強能看到一個黑乎乎的輪廓。她又伸手摸了摸，大概找準了正反面。

    李赦看著小妖精笨拙地穿好上衣，心情復雜地道：“小娘子，你先把衣服脫下吧。”

    “為什么？”白安柔蹙眉道。

    李赦撒謊道：“衣服后面好像臟了，脫下來我看看吧。”

    宮女們面色微變，誰都知道其實是郡王妃把襦衫里面那一面穿到了外面。她們默默看著太原郡王把襦衫重新翻了個面，然后小心翼翼地穿到郡王妃身上。

    “方才是我看錯了。”李赦輕笑道，“衣服后面是朵墨梅。屋里光線太暗了，我就沒看清。”

    白安柔蹙眉道：“現在入秋了，天亮得晚，就該在屋里多點些燈。”

    “嗯。”李赦柔聲道，“小娘子說的是。”

    宮女們望著格外敞亮的四周，默默無語。

    穿戴完畢，李赦扶著小妖精上了步輦，剛要松手小妖精卻一下子握住了他的手。

    “小郎君，我不想坐步輦。”白安柔不安地道，“我想走路。你和我一起去皇祖母那兒，好不好？”

    “好。”李赦把小妖精從車上抱了下來。

    小夫妻倆安步當車，一會兒便到了兩儀殿。白安柔由宮女攙扶著進了暖閣，李赦則是呆在正殿等她。

    過了會兒，小妖精摸摸索索地出來了，攙扶她的人卻不是宮女，而是一個很好看的男人。不過，他嘴角處有淤青，似乎和人打斗過……一看就是圣神皇帝身邊的男寵。

    李赦眉宇緊鎖，快步過去扶住自家小妖精，語氣不善地道：“不勞煩閣下了。”

    男人抿唇一笑，有些挑釁地道：“在下尚輦奉御徐謹，是皇上讓我扶郡王妃娘娘出來的。”

    別看徐謹面上云淡風輕，實際上笑的時候牽動到了嘴角的傷口，疼得很。昨天，不知是哪個混蛋用麻袋套住了他的腦袋，然后狠狠打了他一頓，還警告他不要肖想太原郡王妃。

    哼，真是幼稚。泡妞是靠打架打出來的嗎？他徐謹閱女無數，撩撥一個還沒開過苞的太原郡王妃還不容易？越是有人阻撓他，他越是要上。

    “原來是徐大人。”李赦很不走心地稱贊道，“早就聽聞徐大人儀表非凡，今日一見，發現大人就跟朵蓮花似的，的確不俗。”

    圣神皇帝執政后尊崇佛教，蓮花乃是佛教圣品，夸贊一個人為蓮花，是很高的贊譽。

    “三郎這話怎么說的？怎么會是徐大郎像蓮花呢？明明是蓮花像大郎。”這話相當諂媚不要臉。

    李赦尋聲一看，原來是楊王王髯來了。幾年過去，人是越發福態了，走起來就像個燒開的茶壺一抖一抖的。

    “楊王殿下。”徐謹拱拱手行禮。畢竟他只是個正五品的尚輦奉御，王髯卻是正一品的親王。

    “大郎真是折煞我了。”王髯人生的胖，一笑起來眼睛就成了一條縫，“我不敢受你的禮，以后你也別跟我行禮。”

    他這一口一個“大郎”的，極盡巴結之意。言語間更是奉承至極。畢竟這一年來，圣神皇帝十分寵愛徐謹兄弟，有時候還讓這兩兄弟幫忙起草詔書。換句話說，和這兩兄弟處好關系，在圣神皇帝面前就相對好說話。

    李赦看不得王髯這副小人嘴臉……好歹這人現在也勉強算是皇室宗親了，結果這般不要臉地去舔一個男寵，實在叫人看不上眼。

    李赦敷衍地與王髯寒暄了幾句，便扶著自家小妖精離開了。

    “小郎君，皇祖母說要派最好的太醫來給我看眼睛。”白安柔滿含地期待地道。

    “嗯。”李赦惆悵地點點頭，但愿小妖精的眼睛能快些好起來。

    “我要好好學《麻姑獻壽曲》，等到萬壽節那天彈給皇祖母聽。”白安柔笑瞇瞇地道。

    李赦為難道：“小娘子，你如今學琴怕是不方便……”

    “為什么不方便？”白安柔氣呼呼地打斷他，“小郎君是覺得我是個瞎子嗎？我還看得見東西呢！我摸得到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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