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聽《麻姑獻壽曲》了？”李赦柔聲道，“要換別的曲子嗎？還是說我給你念小說話本？”

    白安柔搖搖頭，促狹地笑道：“我不告訴你。”她的臉上洋溢著笑意，似乎還覺得不夠吊人胃口，又特意補了一句：“是好消息哦。”

    李赦心念一動，難掩激動地道：“難道是小娘子你能看見東西了？！”

    白安柔笑意一滯，訕訕地道：“還是老樣子呢。”

    見小妖精明顯情緒低落了下來，李赦懊喪不已……他說話太欠考慮了。有關小妖精眼睛的事，他該慎之又慎的。

    但小妖精自己卻先開心了起來，甜甜地笑道：“看不見也沒關系，我現在很厲害哦。”

    李赦也跟著笑了起來，但心里不可抑制地有些辛酸。這時，卻聽得屋外有人道：“奴婢有錯，還望娘娘恕罪！”

    這是個少女的聲音，音色雖是天生帶著柔媚，但腔調卻是很硬氣。

    白安柔微微蹙起眉頭，抬高聲音問道：“外面是誰在喧嘩？”

    有宮女回稟道：“啟稟娘娘，八風殿的樂工慕蓉跪在門外，說是乞求娘娘原諒。”

    李赦目光閃過冷意，寒聲道：“攆她走！”這個投機取巧的東西！

    “等等。”白安柔吩咐道，“既然是來求本妃的，那就把門大開著，讓慕蓉跪在門檻邊回本妃話。”

    她的語調很平穩(wěn)，聽不出喜怒哀樂，卻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威嚴與氣度。

    宮女領命而去。李赦卻是起身坐到了小妖精身旁，凝視著人家犯花癡……他家小妖精怎么就這么可愛呢？

    要是宮人們聽到太原郡王的心聲，一定會痛心疾首地道：殿下啊，你快醒醒喂！娘娘這樣子很嚴肅、很嚇人啊，哪里可愛了？！

    偏殿的三扇紅漆大木門全都敞開了，白安柔能夠敏銳地感覺到光線突然變強了一點……雖然她眼前仍舊是黑漆漆的一片。

    她現在所能看到的范圍很小，三步開外完全是灰敗的，連個影子都看不見；三步以內倒是能勉強看到一點輪廓。若是湊到眼前，她或許能看清一點點事物的真容……但這也得很吃力才行。

    “娘娘！奴婢有錯，還望娘娘恕罪！”慕蓉一看見白安柔端坐在正對著中間大門的雕花大椅上，就立馬凄凄慘慘地高嚷起來。

    李赦面色發(fā)寒，正打算張口斥責這個沒規(guī)沒矩的東西，就聽得小妖精氣定神閑地道：“主人還未發(fā)話，下人先吵嚷起來。你這是想讓旁人笑我東宮沒有規(guī)矩，還是想讓外人覺得我東宮苛待下人？！”

    這兩頂大帽子扣下來，慕蓉當即白了臉，不住磕頭道：“娘娘恕罪！奴婢是來請罪的，絕不敢有旁的心思！”

    事實上，自打上次受了處罰，慕蓉就沒機會見到李赦了。這叫她如何能接受？思來想去，慕蓉突然有了主意……那天本就不是她的錯，她手頭又捏著白安柔與顧惜玉偷?情的證據，還不如跑來為自己辯解一二。

    只要措辭得當，她一定可以一箭多雕……一來，讓李赦知道她的苦處；二來，給白安柔一個警告；三來，最好是勾起李赦對白安柔的猜忌，那就再好不過了。

    慕蓉這廂正為自己的如意算盤洋洋得意，白安柔那廂卻是揉了揉太陽穴。

    自從眼睛不好使了之后，白安柔聽力就變得敏銳起來。此時聽慕蓉這么拉長嗓子一喊，她只覺得耳膜疼。

    “閉嘴！”白安柔面無表情地道，“本妃問你一句，你再答一句。再這般沒規(guī)矩，就先讓嬤嬤教教你。”

    讓嬤嬤教規(guī)矩那肯定是要吃苦頭的！

    慕蓉碰了這么大一顆釘子，終于安靜下來了。她雖然低垂著腦袋，但人卻是很不安分，時不時就抬眼去看太原郡王。

    一旁的嬤嬤立刻擰了下慕蓉的胳膊，尖酸刻薄地道：“跪好！收起你那股狐媚勁兒吧！”

    這嬤嬤刻意把聲音壓得很低，但白安柔還是聽清了，她冷笑道：“慕蓉，你既然來向本妃請罪，就說說自己犯了什么錯吧。”

    慕蓉嘴角微微勾起，又很快恢復如常。她等的就是這句話！

    “娘娘！”慕蓉雙手交疊放到地上，額頭貼到手背上，很恭敬地跪著道：“那日，奴婢奉殿下之命去兩儀殿接娘娘回宮。奴婢當時看見娘娘了，卻沒有與您一同回來……這實在不是奴婢偷懶耍滑，而是不便與您同行。還望娘娘恕罪。”

    這話里可沒有一點認錯的樣子，還含沙射影地說太原郡王妃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這才使得慕蓉一個小小的宮女不敢跟上。

    李赦當時便怒了，抓起手邊的杯盞砸了過去，“枉口拔舌的東西！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罰入辛者庫！”

    慕蓉始料未及，她前兩天才被打了五十大板，如今拖著一身傷來搏前程，要是再被重打五十大板豈不是命都沒了？！

    她驚出一身冷汗來，眼睛惡毒地看向了太原郡王妃……這蠢貨還有把柄在她手上呢，要是白安柔現在不幫她說好話，可別怪她手下無情！

    正想到此處，她就聽到白安柔求情道：“先等一等。慕蓉，你把話說清楚一些……那天，你為什么不敢與本妃同行？”

    慕蓉心里冷笑，看吧，白安柔這蠢貨果然是坐不住了！她手里可捏著這蠢貨和親哥哥亂?倫偷?情的證據，只要稍微透露出一點知道的跡象，這蠢貨還不任她拿捏，處處替她遮掩嗎？

    這般想著，慕蓉胸有成竹地道：“那日，奴婢看到娘娘趕著回東宮，本來是要接應您的。可是，奴婢卻看到魯國公世子鬼鬼祟祟地跟在您身后。奴婢心里慌張，正要大喊一聲提醒娘娘您，不曾想卻被魯國公世子發(fā)現了。他狠狠威脅了奴婢一番，奴婢這才耽擱了行程。”

    她這話半真半假，就是想告訴白安柔：娘娘，我已經知道你與顧惜玉偷?情的事實了。現在我好心在郡王殿下面前替你打掩護，你可得感激些。不然，要是惹惱了我，我就把事情的真相捅到殿下面前，看你怎辦！

    一番明著辯護暗著威脅的話說完后，慕蓉又分外凄切可憐地道：“還望娘娘恕罪！奴婢真不是偷懶耍滑啊！”

    白安柔聽完這話，臉色驟然冷了下來。那天的情形沒誰比她更清楚，這慕蓉口中根本就沒一句真話！

    白安柔猛地一拍幾案，寒聲道：“一個奴婢不知規(guī)矩已經是大罪，現在還滿口胡言污蔑尊上！來人啊，把她給我拖出去！”

    李赦緊張地握住小妖精的手，蹙眉道：“你干嘛老和自己的手過不去？萬一又牽扯到了傷口怎么辦？”

    白安柔羞澀地抽回手，嗔怪地瞪了李赦一眼，紅著臉道：“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沒規(guī)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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