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娘單看此人身形，已有七分中意，暗暗歡喜。每家街旁店外都掛著一個哀悼的白燈籠，在秋風中搖頭晃腦的把男子送到眼前。

    今日無月，霧氣又濃，晦暗不明中根本看不清樣貌，但美娘憑自己閱人無數的經驗，料定此人必是個俊俏郎君，迎風撲了上去。

    “公子，”美娘含羞帶悲嬌叫一聲，柔過秋風，軟似花語，秦玊兒聽了，自起一層雞皮疙瘩。

    男子看看美娘，又看看在后的秦玊兒，剛要說話，美娘沒骨頭癱在男子身上，蘭花指撐著已埋入男子胸膛的腦袋，哼哼不說話。

    “姑娘沒事吧？”

    “奴家沒事，奴家好幾天沒吃飯了，餓的沒有力氣，失禮了。”

    美娘方才奔男子去的勁頭的確像沒吃飽飯，似終于尋到獵物，可以飽餐一頓了。

    “這樣啊？”男子巍然不動將手背在身后，既不推開美娘，也不迎合，“姑娘遇到什么難處，不妨說說看，也許在下能幫上忙。”

    打更老頭一旁看著是一頭霧水，剛剛還喜笑顏開給自己賞銀子，怎么轉眼就哭可憐了，秦玊兒安然看戲。

    美娘指著秦玊兒道：“我是送妹妹來吳郡嫁人，但妹妹樣貌丑陋，被男方退了親，他們見我貌美，要我來代妹妹出嫁，我當然寧死不從，那伙無良人一怒之下，將我兩姐妹趕了出來，現在身無分文，流落街頭，公子說，可不可憐？”美娘胡編亂造，看清男子俊容，更是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將此人收服裙下。秦玊兒聽美娘貶低自己，卻也不惱。

    男子單看著蒙面的秦玊兒笑道：“你妹妹是有多丑啊，還被人退親？”

    美娘道：“玊兒，把面巾摘了給公子看看，不然公子不相信。”

    秦玊兒大大方方摘了面巾，男子還沒說什么，打更老頭先嚇了一跳，活了一把年紀，還從未見人臉上生出一層蛇皮，太過滲人，“呀，呀”打了兩聲張，把手上剛接的銀子還了：“這銀子還是留著給小姑娘看病吧，好好一個姑娘，得了怪病，唉，真可憐！老夫無能，自己養家糊口都勉強，只希望這位公子能出手相助。”打更老頭把美娘的話信以為真，十分同情秦玊兒。

    男子十分淡然，點頭道：“恩，連老人家都開口了，我若袖手旁觀，似乎不近人情。”

    美娘聽了立即捧起男子溫熱的手含情脈脈道：“多謝公子，公子真是好人。但奴家身無長物，不知如何報答才好？”

    男子牽扯出弧形嘴角，露出壞壞的微笑，提議道：“不如，以身相許如何？”

    美娘暗暗歡喜，看來此人也是風月中人，一點即通。面上卻故作嬌羞，抓著男子手放在男子胸前，裝作是被男子抓住不放：“公子真壞，奴家都害羞了。”

    “那姐姐沒意見，我就娶了你妹妹，這樣姐姐就不用為她終身大事操心，我也可名正言順照顧你二人，”男子話鋒一轉，用力抽出被美娘拽紅了的手，牽馬至秦玊兒身邊，柔聲道，“身子好點了嗎，怎么不在家休息，跑出來吹風，萬一著涼了怎么辦？”

    美娘被弄糊涂了，自己比秦玊兒漂亮百倍，今日是遇到了個瞎子？打更老頭更是目瞪口呆，嚇得倒退一步，活了一把年紀，今日看了稀奇。

    秦玊兒看著馬驍笑著調侃道：“你今日走桃花運，美娘看上你了。”

    馬驍并不搭話：“你不是要喝蛇血嗎，我在山上抓了幾條毒蛇，回家吧。”很自然的牽起秦玊兒的手要帶她回家。

    秦玊兒看著站著未動的美娘：“你走不走啊？”

    “不走，”美娘賭氣道，秦玊兒若沒毀容，自己比不過還想得通，但現在秦玊兒一個妖怪模樣，居然還被比下去了？簡直是奇恥大辱！

    “那我回去了。”秦玊兒累了。

    “哎，”美娘在后心機不純提醒道，“你馬上就是周瑜夫人了，檢點些，在大街上勾三搭四，小心周瑜不要你了。”

    秦玊兒聽了還真把手抽出來，冷著臉看著馬驍道：“你也聽見了，我中秋就嫁人了。”

    馬驍沉默無言，玉面在婉轉秋風中落寞，看秦玊兒的眼神也因一份多情的傷感而彌漫一種無法言說的苦楚，秦玊兒被波及，心情也變得沉重起來。

    秦玊兒在前，馬驍默默跟在后面，一路無言，秋風在這個人臉上拍拍，在那個人臉上吹吹，似在安慰傷心人，又似在責備無情人。

    美娘望著二人背影，心中狐疑：秦玊兒都丑的沒有人樣了，這個英俊公子怎會喜歡她，天下男子皆好美色，這是雷打不動的事實，美娘絕不容任何人動搖她這一生領悟的定論，俗話說“事出無常必有妖，人若無常必有刀”，這其中必藏蹊蹺。

    秦玊兒和馬驍回了周瑜安排的住宅，入了廳堂，馬驍取下馬背上一個獸皮袋，里面是他在深山野林辛苦捕的毒蛇，點上油燈，秦玊兒才發現馬驍衣服破了好幾處，臉也有被刮傷到，頭發上粘了泥土。

    “你怎么搞的？”

    “哦，沒留神不小心摔了一跤，沒事。這些蛇我不敢打死，怕血不新鮮，都還半活著呢。你離遠些，別被咬到了。”馬驍說著將獸皮袋中的四條被打得半死的毒蛇放出來，都是奄奄一息彎著身子不動，只有尾巴怏怏翹幾下。

    秦玊兒數了一下，兩條竹葉青，一條五步蛇，一條金環蛇，馬驍居然識蛇？若不是專業捕蛇人，門外漢是很難分辨毒蛇和無毒蛇，畢竟蛇長得差不多，毒液又是在牙齒的毒腺中藏著，不能從外表辨別。

    “你自己捕的？”

    “對啊，我去拿個碗，”

    “不用了，”秦玊兒叫住馬驍，“美娘給了我天山雪蓮補身，不用喝這些難喝的蛇血了，你自己吃了吧。”秦玊兒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喝蛇血的，蛇血獨有的腥味幾乎是她童年噩夢，不肯喝都是被母親強灌下去的，因此不知挨了母親多少毒打。

    馬驍跋山涉水的一場辛苦白費，卻沒一點脾氣，反而見秦玊兒好了，長長舒了一口氣：“你早說天山雪蓮更好，我去給你弄，你沒事我就放心了。現在入秋，天氣轉涼，這蛇剛好做蛇羹，也是補身佳品。”馬驍把蛇一條一條收進獸皮袋。

    “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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