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臻兇惡的瞪了一眼婦人，轉身走了，雪兒被嚇壞了，不知道本來和顏悅色，逗著他的大哥哥為什么突然變了一個人，害怕的摟著婦人的脖子，把頭藏了進去。

    婦人知道沒有希望，強忍著心中莫大的悲慟道：“雪兒別怕，娘來喂你吃，你不是最愛吃紅燒魚嗎，娘先把刺挑出來啊。”勸著雪兒，又一口一口的喂給她吃。

    秦玊兒在背后默然看著這一幕，對春茗道：“難怪夫君不來，他若來了，一定會忍不住要救人的。大概也知道救不了，眼不見為凈。不像這個衛臻，見死不救。”卻突然明白了些，為什么周瑜對自己的冷漠無情那般生氣，他不希望自己成為他不喜歡的人，就像現在，她對衛臻同樣的失望，對比起來，還是善良點好，至少有種可靠的安全感。

    她知道周瑜再生氣，也只是罵罵她而已，但衛臻，會做出什么來，她不確定。

    春茗也眼中噙淚，為這一干可憐人傷心，道：“三爺是個心地最好的，自然看不得這人間悲劇。”

    秦玊兒見春茗已哭得哽咽，轉過頭小聲道：“春茗，如果我救了那個小女孩，夫君一定會對我另眼相看的。”

    春茗雖然也想救人，但知道是救不得的：“夫人不要亂來，這不是開玩笑的。”

    秦玊兒笑道：“你以為他真的是讓我出來玩的嗎？”

    春茗不明白，秦玊兒道：“哼，他就是故意讓我來看的，以為我不知道？總會說我心狠手辣，不通人情，所以給我看這天下最悲慘的事，等回去后，就說，我知道你愛殺人，視人命為草芥，所以趕你出去，讓你看個盡興。我今日若沒有一點作為，他以后更多話說我了。”

    “夫人已經做了好事，給這些死囚準備了飯菜，再多做什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三爺不會怪夫人的。”春茗勸道，可秦玊兒這位姑奶奶的性子，她如何勸得住。

    秦玊兒就是要帶著個雪兒回去，嚇唬一下周瑜，再說，這么多人等著砍頭，少砍一個小女孩，誰能發現？發現了也能有辦法遮掩，那個高大人還有事求她呢。

    三刻很快就過了，有的犯人才剛分到飯菜，還沒開始吃，只能先砍那些吃完了的，上臺前，頓時哭爹叫娘的聲音此起彼伏，聲音在冬風中嗚咽，比如鬼哭狼嚎，在貼切不過了。

    好不容易才抓了三個上了刑臺，跪在臺前，大喊“冤枉”，本來也都是沒犯罪的人，可這“冤枉”是只能去跟閻王爺說去了，三個壯士各自喝了杯酒壯膽，手握著刀柄，雙目圓瞪，咬緊牙關，露出兇神惡煞的模樣，“午時已到，斬！”高大人扔下牌子，三個儈子手手起刀落，三人便從脖子開了個窟窿，血涌了出來。

    臺下看的人都跟著“呀”了一聲，膽子小的，趕緊閉上眼睛，再睜開眼，頭已落地，立即被人撿走放進儈子手身后放著的三個大籮筐，尸體則被扔在刑臺下疊放。

    春茗嚇得蹲在地上，捂著眼睛一點都不敢看，秦玊兒問她干嗎？

    “奴婢害怕。”

    “看了又不會死，死的是別人，有什么好怕的？”秦玊兒問。

    春茗哆哆嗦嗦道：“夫人，您就別為難奴婢了，奴婢死也不敢看的。”

    秦玊兒罵了一句：“膽小鬼，殺人的都不怕，你怕什么，真沒出息。”

    秦玊兒突然發現衛臻不見了，轉身尋找，都不見人影：“你別蹲著呢，幫我找找衛臻，不知跑哪去了？”

    春茗便跪在地上爬著，頭也低著，像一只喪家犬，“你干什么？”

    “夫人，奴婢現在兩腿發軟，只能爬著去找。”

    “哎呀，真是夠沒用，你實在怕就回去吧，別在這給我丟人現眼。”秦玊兒道，春茗聽了立即站起來，轉過身子，頭也不回的往刑場外跑去，那從人堆里擠出去的拼命勁頭，秦玊兒是又好奇又好笑。

    起初上刑臺的犯人還能自己走上去，后要被士兵扶著上去，以為是嚇軟了腿，士兵也就辛苦一點，可再后來，居然都暈死了，要被抬著上去，等著行刑的犯人東倒西歪的睡了一地，還怎么也叫不醒。

    高大人也不知怎么回事，下來查看，那些犯人都有呼吸，臉紅彤彤的，喝醉酒了一般，甚至嘴角還掛著一絲笑容。

    “不管了，照砍不誤，這些人頭，今天務必要砍完了。”

    儈子手為難了，這人趴在地上，怎么砍頭，最后只能由兩個兵扶著犯人跪著，給他砍，把兩個小兵見了一身的血，叫苦不迭。這樣砍頭的功夫又延長許多，很多人看著無聊，都散了，但那些下賭注，賭人頭可還仔細的一個個數著呢。

    秦玊兒找了一圈沒找到衛臻，又揚起脖子，才發現在刑場外圍最近的一座二層高樓的房頂之上站著一人，細看，可不就是衛臻嗎？在這里看得不過癮，還要登高望遠不成？

    秦玊兒大叫一聲:“衛廷明，你給我下來！”

    衛臻初時沒聽到，還好有冬風幫忙，夾著秦玊兒的高聲吹過去，衛臻才發現正跟他招手的秦玊兒。

    衛臻卻干脆坐下了，就是不下來，他不是不愿下去，而是他不能這個樣子下去。

    滿門抄斬，當初衛家也是被滿門抄斬，只是沒有上刑場公開，也不容他們爭辯一番，甚至都沒有定一個罪名，就直接闖入府中，將上下人口殺得一干二凈。

    衛臻看這些人，一個一個被砍了頭，他們還尚且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家人連死的時候，都不知道，為什么要飛來橫禍，死得比這些人更冤枉。

    他雖磨礪了這些年，但觸景傷情，還是忍不住傷心，所以躲了那看熱鬧的人群，上了屋檐，一個人靜靜想著心事。

    秦玊兒本想命令衛臻救人的，他現在不下來，自己也上不去，氣死人了，回去后非打他板子不可，也知道打不成的，心里窩著氣。

    雪兒也昏睡了，這都是秦玊兒在飯菜中下了藥，這些人反正要死了，就死的舒服點，迷迷糊糊的，忘記恐懼的死去，好過清醒的痛苦死去。

    兩個抬人的小兵有些累了，便看上了暈倒的雪兒，這小家伙輕松，本來是想把小孩留在后面的，怎樣也有些悲憫之心，可現在管不了了，便拖起了雪兒，秦玊兒見了，忙叫住：“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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