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嘆了口氣，整個人頹廢下去，在地上籠罩出一大片陰影：“是我太執念要為母親報仇，沖昏了頭腦，以為只要秦玊兒死了，一切都可以解決。

    秦沛懶得再說什么了，反正他打也打不過孫策，趕也趕不走的，徑直來到云亭。

    秦沛遠遠見到亭中站著一個妙曼背影，還以為是丫鬟，走近才見到此女模樣與秦玊兒一般無差，當時以為自己在做夢，可再見到美人榻上依然病怏怏的秦玊兒，整個人呆若木雞。

    喬芮也是第一次見到秦沛，避無可避，她有聽美娘說過，秦沛是很疼玊兒的，一直當親女兒一樣，所以她對秦沛，并不算仇恨，但怨氣多少是有的，可謂心情相當糾結。

    周瑜怕秦玊兒傷心，也不敢說太多，孫策看戲一樣在旁站著，大家都默契的保持沉默。亭外有些燥熱的斜陽往亭中傾瀉入光芒，投射在大理石磚上，斑斑點點，像開花一樣，風把陽光的味道吹淡了，能嗅到一股陳舊的氣息。

    “爹，”誰也沒想到，最沉悶的秦玊兒第一個開口了，甚至還帶著許久不見過的笑容，“這位姐姐，跟我長得是不是很像？”

    秦沛愣了一下，他已經很久沒聽到秦玊兒喊他“爹”了，他還以為，玊兒再不肯認他了。心中的酸楚掐住咽喉，把眼睛都憋得通紅。

    “是，”秦沛點點頭，看著喬芮，“是很像。我還以為在做夢，玊兒已經好了。”

    秦玊兒淡淡笑道：“帶我回房吧，爹要扎針了。”這是對周瑜說的，周瑜答應了一聲，他臉上的表情有些錯愕。

    “你沒事吧？”周瑜輕聲問秦玊兒，眼中是深深的擔憂，他現在已經完全揣摩不透秦玊兒的心思了。秦玊兒就好像把自己封閉在堅硬的石頭里，不透露一點內心的風聲。

    “沒事。”秦玊兒道，“就是有點困了。”秦玊兒的身子在自我恢復，所以就算一動不動，也要耗費許多元氣，累，是很正常的，好在，她還很年輕。

    周瑜抱起秦玊兒，喬芮緊緊跟在后面，“姐姐不用跟著了，我爹照顧我就可以了。”

    喬芮不知所措的停下腳步，秦玊兒叫她這一聲“姐姐”，是因為客氣，還是當真認了她這個“姐姐”。

    秦沛回頭又深深看了一眼喬芮，心事重重的跟著周瑜和秦玊兒走了，留下不自在的兩人，孫策和喬芮。

    喬芮閑不下來的開始收拾，先將美人榻上的床褥撫平，蓋著的衾被疊整齊，又收拾案桌，將茶葉茶水倒入一旁的茶水桶中。

    孫策還從未有感覺這么尷尬過，不知怎么，她居然有一點怕喬芮了，大概是看到她撕扯周瑜時的厲害模樣，柔弱的外表下藏著一股無懼一切的心。

    是啊，十五年的堅持，她的耐力與毅力不會輸于男子，是自己以前小看她了。

    “現在好了，”孫策道。

    喬芮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你們兩姐妹終于相認了，你應該高興一點。”

    喬芮瞪著他，眼神可一點都不溫柔。

    孫策輕輕“咳”了一聲，掩飾尷尬，并試圖把主導權多回來，“你對我這般無力，不怕我惱羞成怒么？”孫策故作正經道，“我這人可是很好面子的，你這般讓我下不來臺面，說不定我就改變主意了。那你豈不是自找麻煩？”

    喬芮聽了，果然猶豫不定的收斂態度，默默低頭，繼續收拾。

    “恩，有點渴了，給我泡杯茶吧。”

    喬芮便聽話的從炭爐上拿下溫著的銅壺，用紫砂杯為孫策沏了一杯熱茶。

    “這里景色的確不錯，夕陽西下，暖風荷塘，只是有些無聊，這有琴，你彈一首曲子我聽聽？”

    喬芮搖搖頭，不知是不會還是不愿意，孫策將喬芮拉到身邊坐下，和顏悅色的問：“你字學的怎么樣了？”

    喬芮用手指沾了一滴灑在桌上的茶水寫道：“你想怎樣？”

    孫策也不隱瞞了，厚著臉皮道：“我想怎樣，你現在是要妹妹，不要夫君了？”說著靠近喬芮，曖昧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啊，”

    喬芮低下頭，緋紅的小臉比天上的彩霞更有色彩。

    “你若顧念夫妻恩情，就不會殺我妹妹。”喬芮寫了很長的字。

    孫策想想也對，自己當初可真是什么都不顧了，不是他沒考慮到喬芮，而是他足夠的狠心。

    孫策幾分慚愧的握住喬芮寫字的手，喬芮用力掙脫，起身到亭子邊，手握著欄桿，孫策真怕她會跳下去。

    “我知道錯了，你能不能原諒我？”

    喬芮不認識般的盯著他，好像在猜測此話真假。

    “我錯了，好不好？”孫策誠懇道，“我就是來給玊兒道歉的，但我更在乎的是，你能原諒我。”

    喬芮倔強著的冷漠如被一把火融化，背過身面向池塘，想到秦玊兒蒼白的小臉，心疼的用手指扣著木欄，這個道歉實在太突然了。

    喬芮不考慮自己的心意，其實也沒有別的路可走，孫策畢竟是吳候啊。但是，玊兒會怎么想呢？秦玊兒會原諒他嗎？

    喬芮想起以前那個囂張無理的妹妹，搖搖頭，不會的，所以，她也不能原諒孫策。

    喬芮望著天邊，太陽已經落山不見，天上留下一大片血紅色印記，像悲壯落幕的人生，

    秦沛為秦玊兒扎針，每一針下去都十分謹慎和小心，好了后都會問秦玊兒疼不疼，就好像呵護一個雪娃娃，過分的關心都怕傷了她。

    秦玊兒支開周瑜，看著秦沛在燈下操勞，感覺他真的老了很多，鬢角都生了華發，眉間的皺紋也深刻了許多。

    以前在絕命醫莊，爹是講究養生的人，雖然年過四旬，但是看起來也就三十出頭。

    秦玊兒回憶父親怎么教她牙牙學語，教她認識藥材，為她尋藥材掉入陷阱，摔得渾身是傷。為了讓她不怕蛇，陪她在蛇窩住著，被咬得渾身毒瘡，手把手的教她學醫。

    雖然對她十分嚴格，讓她吃了很多苦，但也犧牲了自己所有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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