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么個偏僻的地方給她的主君建個院子？”
沈辭嗤了一聲，神色間有些不屑，對此他都不知道該怎么評價。
“地方是爹自己選的”，沈楠竹淡淡的說道。
沈辭聞言倒是挑了挑眉，他自己選的？
“那個地方臨街，靠近市井，爹說他喜歡，娘本來是想在東邊繁華之處給她建院子的，但見他喜歡，便也同意了。
還有那院子的規格也是娘定的，是最大的一個規格，說是院子，實際上是可以媲美小戶之家的整個府邸的。
里面五臟俱全，就連所用的材料，也都是最上好的。
還有里面的家具擺件，要么是貢品，要么是御賜之物，總之沒有一件凡品，足足花了一年多的時間才建好。”
沈楠竹聽出沈辭語中的淡淡鄙夷，便詳細解釋了一番。
并不是因為沈吟初苛待江逆，才將院子建在沈府的西處角落的。
說是角落也不盡然，那辭院幾乎占據了西邊一半的場地，著實不小。
不過因為沈府實在過大，所以才顯得辭院尤其的偏了。
沈辭扇子輕敲，心下倒是明白了，為什么辭院規格雖好卻位置尚偏了。
原來這院子原本是沈吟初建來討江逆歡心的啊！
“那這一年多的時間里，他住的哪？”
“在娘的院子里。
這本不和規矩，將桐院鎖起來的祖父當時不同意。
但娘執意如此，她是家主，祖父管著后宅，雖將桐院鎖了起來，可這點卻奈何不了她，聽說當年因為這事還氣的祖父病了一場。”
這些，也都是沈楠竹長大之后自己查來的。
戴華說她羽翼已豐，當真沒錯。
饒?曾經做的那些事，雖然隱秘，又被沈吟初匿下，但沈楠竹還是查到了大部分。
所以，對這個祖父，她是真的沒半點好感。
甚至可以說，饒?是害死江逆的兇手都不為過。
但這些，沈楠竹并不想讓沈辭知道。
“后來呢？”
不明所以的沈辭繼續問道。
“后來爹有了身孕，那個院子也建好了，爹便挪了過去養胎。
那里雖離主院較遠，但娘也時常過去，接下來的幾年里，娘也幾乎是整個人搬到了那個院子一般。
除了和幕僚交涉，以及待人接物以外，都不怎么回自己的主院了。”
那時的沈吟初，每日里即使再忙，也是會去陪江逆的。
“這么說起來她倆還挺恩愛的啊。”沈辭單眉輕挑。
在這種妻夫各自一院的時代，她倆能住到一起去，可見是真的有情。
但，人是會變的啊。
沈辭幽幽的嘆了一聲。
“我幼時也曾在辭院生活過幾年，那個西院的暖閣，就是當初我的房間。”
沈楠竹眼簾低垂，眉目柔和了下來，回憶起了那段溫馨歲月。
“那個時候的辭院，雖然偏僻，但周圍的院子娘也沒都讓它們空閑著。
有的做了花房，養著各種奇花異草。
有的制成了畫室，裝點著爹娘所畫的丹青妙筆。
有的當了琴房，里面放置了各色樂器，時常傳出清越瀲滟的琴音來。
還有一個養了幾名伶人，歡聲笑語不斷。
這些每日間都有奴侍打掃著，根本不像現在一樣，寂靜無人。”
然而那些東西，都在江逆死了之后，沒了人打理。
畫室琴房什么的，本就是專屬江逆的，沈吟初便也將其都鎖了起來，不讓任何人進去。
那辭院本就地處偏僻，如此這般，便越發荒蕪了。
但也是在那個時候，涼心亭建了起來。
......
沈楠竹當時一點都不理解，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爹，為何祖父就認定了他是個江湖草莽，絲毫不待見他。
甚至在根本沒有了解他的情況下，就將其否定抹殺。
小時候的沈楠竹，常因為祖父和爹爹之間的沖突而煩悶，卻無可訴說。
沈楠竹心下不禁泛起一抹心疼。
若是，若是饒?當初知道江逆是君子樓的樓主，還會那般對他嗎？
重視血脈傳承與家族背景的饒?，會輕慢一個君子樓的樓主嗎？
“原本那個院子叫什么？”沈辭驀然出聲，打斷了回憶的沈楠竹。
沈楠竹深吸了口氣，掩了掩眉目中的傷情，緩緩的說出了塵封已久的名字。
“吟江院”
曾經，吟江院就是這沈府里的一方小天地，給她溫暖，給她親情，給她呵護。
可后來，吟江院沒了。
是江逆親自要求改的名字。
辭--
院名如此，人名亦如此。
饒楓進府的時候，沈楠竹五歲，有些事情雖然她已經記不清了。
但她知道，她的生活是從哪個時候開始改變的。
從未大聲吵嚷過的爹娘開始吵架了。
江逆開始拒絕沈吟初進吟江院了。
他是個很倔強的人，說不讓她進，就真的一次都沒她進過。
這點，沈辭倒是隨了他。
后來他又發現有了身孕，只靜靜的待在吟江院，不爭也不搶，幾乎不出院門，每日只呆坐在那梧桐樹下，望著西面的墻檐。
吟江院靠街邊而建，他和外面的街道，只隔了這一堵墻。
沈楠竹那時大了，也搬到了前院，有了自己的院子，平日里課業繁忙，倒也不常回吟江院了。
吟江院，越發的靜了。
“在爹有六個月身孕的時候，女皇派了娘去幽州賑災。
當她回來的那天，爹正好發作，當天連夜請了產父，結果卻被告知難產，足足兩天時間，才將你生下。
爹當時雖然挺了過來，但后來一直郁郁寡歡，不出半個月，便就那么去了。”
沈楠竹的聲音很低，低到有一絲壓抑，但沈辭卻不動聲色的聽著，情緒沒有半分變化。
“爹便給你取名叫沈辭，后來，你便也一直住在辭院。
當時留在辭院照顧你的，是爹身邊的一個隨侍，不過幾年之后，他也因為心力交瘁而撒手人寰。
那時的你雖小，卻也懂了事，很有主見，因你不喜人多，那么多人里也只留下了一個北凡，一直跟到你十六。”
“這就是爺失憶前的所有事？”
原主也是夠命硬的，這樣都還能活下來。
不過想到他手札里所寫的他生而有記憶，可見原主所知道的，應該比沈楠竹所認為的多。
沈楠竹對這個弟弟，并沒有她所想象的那么透徹。
還有原主之前為什么抗拒沈楠竹，沈辭到現在都不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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