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不該拖延這么久才告訴你!”
他的嗓音有些沙啞,還透著些許疲憊,想來這么些天他也不好過。
“剛接到消息時,我怕你承受不來一直不敢告訴你,那天終于有了機會說出來……”
“看到你哭出來那一刻,我整個人都松了口氣!”只要能哭出來,就應該不會有大問題。
“這件事不是你的錯,我們?nèi)魏稳硕枷氩坏,你不必太過自責,如果實在要怪,就怪我吧!”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當初安賽雅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留下來,如果跟著吐蕃王離開,說不定這場災難還真就能避免了。
不提感情,就單憑這些他也不能坐視不理,更何況……
安賽雅聽著他的話,也不出聲只淚流滿面,她自認自己是個堅強的人,可面對眼前的國破家亡,她真的堅強不起來。
夏侯璟也沒再說什么,只是安靜地陪著她,拍著她的后背。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她閉上眼睡過去,他才起身輕手輕腳離開。
自那天之后,他幾乎每天都來。
安賽雅情緒極其不穩(wěn)定,對他的態(tài)度也時好時壞,但他似乎從不介意,仍舊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看著她,任憑她怎么冷言冷語驅(qū)趕,都沒有離開。
正月匆匆而過,二月接踵而至。
他仍舊每日前往公主府,而此時,安賽雅情緒平靜了許多,她像是一夜之間忽然長大了。
臉上再也沒了天真的笑,眼里也沒了無憂無慮。
她開始讀書,開始下棋,開始不停地武刀練劍,每天把自己時間安排地滿滿當當,以至于連話都沒工夫和他多說幾句。
夏侯璟往往只能在一邊兒看著她。
運氣好的時候,兩人能在一起殺幾盤棋,運氣不好,他連句話都來不及說,天就這么黑了。
每到這時,夏侯璟只能訕訕一笑,搖頭離開。
一轉(zhuǎn)眼,連二月都已經(jīng)過了大半,天氣逐漸回暖,花草樹木都漸漸有了生機。
這天夏侯璟的運氣不錯,他才剛來,安賽雅就收了劍準備進屋歇息。
夏侯璟也正好跟她一起進去,歇息了一會兒,兩人坐在回廊下的小石桌上下棋。
窗外的陽光溫暖和煦,偶爾有黃鶯燕子的鳥叫聲傳來。
一白一紅兩道身影就坐在那,白衣人神情舒展,一手溫柔地拈起棋子落在棋盤上,一手輕輕地端著茶盞,整個人像天上的謫仙,動作極其雅致。
而紅衣人卻微微蹙著眉,她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纖纖玉指拈起棋子更是毫不猶豫在棋盤上追逐廝殺。
她眼神充滿凌厲和仇恨,下手也是快準狠,像要把白子趕盡殺絕,卻每次都被他輕易逃脫,甚至最后還被反攻。
一局又一局輸下去,安賽雅很快泄了氣失去耐心。
“為什么反攻復仇就這么難,為什么我怎么學都不行?為什么!”
“下棋自然要沉住氣,像公主這樣的下法,恐怕還有一陣子要練呢!”夏侯璟忽然抿唇笑了。
安賽雅咬著唇狠狠瞪了他一眼,夏侯璟立刻閉了嘴不敢再笑。
……
對弈過后已是中午,外面陽光正好,春風和煦。
夏侯璟就帶著安賽雅去了京郊城外去爬山,起先安賽雅不愿意去,后來禁不住他的堅持,終于還是妥協(xié)。
說起來,這還是那件事發(fā)生之后,兩人第一次出門。
這座山是一座孤山,周圍沒什么建筑,也沒什么別的山頭,就那么一個不高不低的山頭屹立在那,周邊也很少有人來。
一路上他們二人騎著馬也沒說什么話,爬山時,沐浴著春風暖陽,更是無話可說。
他們一前一后安靜地向上爬,登頂之路就還算順利,他們很快到了山頂。
而這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申時,春初天短,申時就有了夕陽,他們便席地坐在山頂,吹著寒風看著斜陽。
氣氛還是一如既往的沉寂,她不再是那個嘰嘰喳喳傲嬌的小公主,他也不再是那個溫潤如玉的偏偏貴王爺。
兩人坐在一起,數(shù)不完的沉默。
“你什么時候回去?”
“不知道!”
“你打算怎么辦?”
“不知道!”安賽雅心里萬分迷茫。
其實何嘗沒辦法?要真想鏟除亂臣賊子不過是借兵殺回去的事,又有何難,可她心疼的是吐蕃部的百姓。
兩國交戰(zhàn),最受傷的永遠都是百姓。
他們被堂叔安魯喀奇攥在手里,或是當人質(zhì),或是抓壯丁,或者做出其他任何喪盡天良的舉動,她都無法承受。
吐蕃部的百姓是父汗一生的心血,父汗寧可自己苦些累些,都不愿讓百姓受苦,甚至他為了保護百姓,在察爾部那兒受了不少屈辱。
這些別人不知道,她是一清二楚的。
如果現(xiàn)在僅僅為了權(quán)位就不顧百姓死活,父汗一定不愿意,而自己又何嘗忍心?
“安魯喀奇那個人,你們不知道我是知道的!”安賽雅目光赤紅,嫣紅的櫻唇不停地顫抖,咬牙切齒恨恨不平。
“他貪財又好色,奸詐又兇狠,曾經(jīng)為了得到一匹優(yōu)秀的戰(zhàn)馬,他殺了整整一個販馬的商隊,為了得到一個美貌女子,他把滴血的劍指向跟隨自己多年的部下,為了多弄些糧食,他欺騙百姓,以他們的女兒相逼讓他們廉價把糧食賣給他!”
“我父汗在位時一直不待見他,別的族人都有的權(quán)利都不敢放權(quán)給他,生怕他糟蹋侮辱百姓,他雖憤憤不平,可到底一直游手好閑,為什么突然就有了這么強大的實力,他怎么可能有這樣的本事!”
安賽雅話音未落,一拳砸向山頂堅硬的石頭。
夏侯璟眼疾手快伸手一擋,將她白嫩的拳頭擋了回來。
“你生氣歸生氣,不必傷及自己的身體,不然高興的可就不是自己人了!”
他握著她的手語氣很是心疼,表情卻一如既往的嚴肅,像是嚴肅的父親在教導女兒要愛惜自己的身體那樣。
安賽雅臉一紅把拳頭抽回來,不再說話。
“所以……我現(xiàn)在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
率兵打回去,怕別人以百姓相要挾,做出喪心病狂的舉動,就這么待著她又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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