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秦犴愿意為了繁星投靠他們這邊，如今，當然也能夠為了繁星跟他們決裂。
他是知道，秦犴將他妹妹看得有多重要的。
畢竟當初這孩子還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時，有一回被人砍傷，在醫院里足足躺了一個月。他偷偷去看過一次，醫生都說他按理而言是撐不下來的，但是嘴里含糊不清念叨著他妹妹的名字，愣是從鬼門關撐了下來。
人在生死關頭，能夠因為一個名字而產生求生欲，那必定是對他最為重要的人。
秦犴剛才有一句話說錯了，他應該是將繁星看得比他的命還重要。
他們如果想要他的命的話，秦犴說不準還會給。想要有繁星的……
秦犴寧死也不會屈服。
沈旭海和曲波看在這些年以來，秦犴所做出的貢獻的份上，給了秦犴穩步撤退的時間。
讓秦犴有時間將付家的事情解決，并將絕大部分產業轉移出京都……
等到此事過后，大家再見，可就是立場不同的敵對關系了。
*
沒了正義的責任壓在身上，秦犴解決起事情來，堪稱得心應手。
倒是曲波，差點沒急得滿頭包——
“沈旭海，我說你倒是真一點都不著急啊！秦犴那小子，說撂挑子還真就撂挑子了，你知道他是怎么將付家的事情解決的嗎？”
沈旭海只是老神在在的看了他一眼，“他不撂挑子，難道你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袒護他妹妹，而不采取任何行動？”
這世上有兩條路，一條黑的，一條白的。
白的那條，條條框框，規矩甚多。你選擇走這條路，就要約束自己，克制自己。心有責任，心存正義，將七情六欲擺在責任之后。
哪怕他們是看著秦犴長大的，哪怕秦犴功勞再大，也絕不能徇私舞弊。
黑的那條，野蠻生長，強者為尊。的確沒那么多規矩約束，但是你要懂得一個道理，殺人者，人恒殺之。走上這條路的人，在踏出第一步的時候，就要做好兩個準備，要么遭人尋仇而死，要么被法律制裁而死。
“而且要我說，秦犴心里也還有底線，并沒有將事情做絕。李德發生什么了嗎？無非就是受了點驚嚇而已。別慌，以秦犴的性子，沒可能在脫離了臥底身份之后，就徹底變得無法無天。”
李德就是付家關系親厚的那位高官。
這段時日也沒發生什么，就是家里人出行，陸陸續續遭遇了十幾二十次車禍而已。
而且都是突發性事故，雖然沒有人死，但是受點小傷是難免的。
搞得他家里人現在完全不敢出門，更遑論是幫付家找秦犴的麻煩了。
而秦犴在做這些事的時候，并沒有瞞著繁星，而是帶著繁星一起。
讓小姑娘看自己是怎么運作的，是怎么吩咐手底下人辦事的，是怎么恩威并施的。
然后，一點一點分析給繁星聽。
“星星覺得這樣報復為難哥哥的人，是不是很爽快？”秦犴問道。
繁星描了描秦犴的黑眼圈，“……嗯吶。”
比哥哥每天熬夜處理事情，要好！
秦犴只是開車帶著繁星，去到京都附近的城中村。
這里到處都是小巷子，空氣中都彌漫著刺鼻的味道，但是住在這里的人依舊很多。
秘書拿著一早準備好的信封，率先走在前面。
敲開了一戶人家的門。
是個老人家帶孫子來開門，秘書將信封里的錢交給老人家，同時用極其平靜的語氣告訴她，“您兒子可能需要在牢里呆幾年，這幾年，需要您多保重。”
老太太沉默了許久，直到旁邊的孫子童言童語的問道：“爸爸又要很久不回家了嗎？”
她才回過神來，顫巍巍地對秘書倒道了一聲謝，有些凄涼的將門關上。
“這一戶，是肇事司機中的一個，也是哥哥為了達成目的，折損進去的人手。”秦犴蹲下來，示意繁星爬上他的背。
他背著繁星，慢慢悠悠的在城中村里走著。
邊走邊說道：“星星，這就是哥哥一直以來，所處的世界，不愿意讓你知道的那個世界。”
在這個世界里沒有規矩，沒有法律，沒有對錯，只有強弱。
“哥哥以前，處于弱勢的時候，就像那個肇事司機一樣。不知道自己的明天會如何，是被推出去頂罪，還是被推出去搏命。因為走上了這條路，吃了這口飯，就代表彌足深陷，再也沒辦法抽身。”
在他當初也很弱小的時候，有被人不由分說抽過耳光，有在一開始還比較單純的時候，被自己最相信的兄弟捅過刀子。反正各種各樣骯臟的，齷齪的，不堪入目的事情，他都經歷過。
“小花花以前，被人欺負過嗎？”
“被人欺負過……”秦犴接著說道，“可我也欺負過別人。在這個哥哥所處的世界里，稍微強一點的就可以欺負弱者，然后再被比自己更強的人欺負。”
“那，我要變成最強的。”繁星甕聲甕氣地說道。
“當你以為自己是最強的時候，底下成千上萬的強者，會蜂擁而上，將你撕成碎片。”
因為每個走上黑色那條路的人，心思都會愈發貪婪不可收拾。
不愿意被任何規則所束縛，那就更加不愿意，自己頭上站著個人。
你強，其他人總會有比你更強的法子。
你惡，這世上總會有比你更惡的人。
“所以每一次哥哥在做了壞事之后，都會做好被人報復的準備。”
你的命是命，別人的命也是命。
這世上沒有絕對的主角，你有要傷害別人的理由，別人也有要傷害你的理由。下手越狠，遭受的反撲和報復也就越狠，這是秦犴這么多年來，一早就領略到的。
“我不讓人傷害你。”繁星親了親秦犴的耳朵，一本正經地說道。
秦犴耳尖發燒，低頭，抿唇，淺笑，帶著些許無奈，“傻星星……”
做的壞事越多，樹敵就越多。
他的命，早就已經標好了價格，能多活一天都是賺。
“秦犴，你是在教我，不要做壞事嗎？”繁星歪了歪頭。
她好像，從來都不知道，做壞事，原來要付出這些代價的嗎？
她只知道，殺人，犯法，要被抓。
沒有證據，就不會被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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