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冬初,山間的空氣已變得很冷。
今兒這天氣也不算很好,可說是寒風(fēng)凜冽,云幕愁布。
但對那些要行路的、要辦事的人來說,只要天上沒下雹子,其他的都不叫事兒。
這日清晨,湯紱和李綺瑜便帶領(lǐng)著七八名五靈教的教眾,來到了一座山寨的門前。
他們還離得老遠(yuǎn)呢,那寨門上的崗哨里便有幾個嘍啰看到他們了,因此,當(dāng)他們走近時,對方已然做好了準(zhǔn)備。
“來者何人?”一個山賊小頭目站在寨墻上,大聲喝問。
他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已有十余名手持弓箭的嘍啰在寨墻上拉開了陣勢,瞄準(zhǔn)了五靈教的眾人。
他們的這種反應(yīng)也是很正常的,且不說五靈教的這些人一看就是江湖人士,邏輯上來說也不太可能有不想惹事的正常人主動結(jié)伴往山賊的窩點里闖。
“五靈教,白虎旗旗主,湯紱!币幌⒅,湯紱抬頭,略一拱手,不卑不亢地應(yīng)道。
在這個場合,湯旗主并沒有隱瞞身份的必要,因為山賊也算不得什么江湖中人,和他們沒什么利益沖突,甚至可以說,比起那些喜歡拿山賊來“刷聲望”的名門正派,反倒是五靈教這樣的“邪派”讓山賊更有安全感。
“哦?”寨墻上那山賊小頭目想了想,接道,“空口無憑,你有何憑證?”
“呵……”湯紱聞言,笑了一聲,隨即用有些懶散的語氣念道,“你看到你肩上那東西了嗎?”
“?”那小頭目愣了一下,正一邊轉(zhuǎn)頭一邊嘀咕著,“我肩上有什……”
他話沒說完,卻見湯紱足尖一點,展身倏動,晃眼間,其身形乍起,雙臂一張,便輕松躍上了那幾丈高的寨墻,立身在了那個小頭目的面前。
啪——
當(dāng)寨墻上那一眾山賊反應(yīng)過來,紛紛轉(zhuǎn)頭時,湯紱已經(jīng)把自己的手搭在了那個小頭目的肩上。
“現(xiàn)在你看到了嗎?”湯紱又問了一遍。
那小頭目整個人都呆了,過了好了幾秒他才回過神,接道:“不……不知道湯旗主前來,有何貴干?”
“跟你說不著!睖浾f話間,已把手收了回來,并在一眾山賊的包圍下,保持著一種氣定神閑的狀態(tài),負(fù)手而立道,“請你們兩位寨主出來跟我聊聊吧!彼D了頓,“哦,另外,能不能打開寨門讓我那些弟兄們也都進(jìn)來,一大早的讓他們站在外面吹風(fēng),不太講究吧?”
…………
午后,天還是陰著的。
孫亦諧、黃東來和雷不忌三人騎著三匹瘦弱的老馬,在山路上緩緩前行。
自打從那個碰瓷兒村出來之后,他們又行了幾日;這一路倒還算好,可能是他們那身“窮裝扮”起到了作用,至少這幾日中他們沒再遇到過劫道兒的。
“嗯……這前面就是那‘過風(fēng)坳’了吧!贝藭r,孫亦諧騎著馬來到一個小土坡上,瞇眼朝前一掃,看了看地形,隨后自言自語般念叨了這么一句。
“誒?孫哥,你居然認(rèn)識路啦?而且還能叫得出地名來?什么情況?”而黃東來緊跟著就是一句調(diào)侃。
“廢話,什么叫‘居然認(rèn)識路了’?老子這么有智力,認(rèn)識路不是應(yīng)該的嗎?”孫亦諧高聲應(yīng)道。
為了避免他倆就這個并不重要的問題來回扯皮,雷不忌及時在旁插了句:“黃哥,在上一個鎮(zhèn)店,你去茅廁的時候,我倆跟店小二打聽過路了!
“哦~難怪。”黃東來道,“我就說在認(rèn)路的事情上孫哥怎么會知道我都不知道的地方。”
“你給老子閉嘴!”孫亦諧拉長了嗓門兒道,“你個勤屎黃,一天拉八次,你除了去茅廁的路比我熟,還能知道個啥?”
“毛!”黃東來當(dāng)即開始狡辯,“誰他媽一天去八次了?我最多也就三四次!”
“哈哈哈……”孫亦諧汪汪大笑,“有什么區(qū)別嗎?正常人有你這樣的嗎?”
“那老子腸胃不好又不是我想的咯!秉S東來也提高了聲調(diào),“再說了,關(guān)鍵時刻我又沒有因為這種事掉過鏈子!
“等你關(guān)鍵時刻掉鏈子那咱們就掛了好嗎?”孫亦諧接道,“吶……比如說吧……”他順勢將話題一轉(zhuǎn),“你知道這‘過風(fēng)坳’里有什么名堂嗎?”
“老子不知道!”黃東來不爽道。
“哈!”孫亦諧猜都能猜到對方會這么答,所以他笑了笑,便直接說了下去,“這里有一伙兒很牛逼的山賊,盤踞在一個叫‘金銀寨’的地方,他們有兩個頭領(lǐng),一個叫金腳大王,一個叫銀腳大王……”
“你說書呢你?”黃東來有點不信,“還金角銀角?太上老君的看爐童子下凡當(dāng)山賊了?”
“黃哥,這倆不是頭上長角的角,是腳底板的腳。”雷不忌又適時地在旁解釋道。
“?”黃東來歪了下嘴,“還真有?那聽這綽號,這倆的腳上功夫肯定都很厲害咯?”
“那不叫厲害,那叫——無敵!睂O亦諧這就吹起來了,“我跟你講,這金腳銀腳本是一對親兄弟,哥哥叫牛有金,弟弟叫牛有銀,兩人十來歲便雙雙拜入少林門下,當(dāng)了俗家弟子,練了七八年之后,他們倆覺得俗家弟子能學(xué)的功夫已經(jīng)滿足不了他們了,但想學(xué)禪宗的上乘武功就得剃度出家,他們又不肯;于是,他們便夜入藏經(jīng)閣,偷看了一門‘金剛腿’的絕技,并且各自默背下了一半,第二天,他們就雙雙鉆狗洞逃下了少室山,輾轉(zhuǎn)后到此落草為寇。”
黃東來聽到這兒,不禁打斷道:“孫哥,就這段經(jīng)歷……你是從哪里聽出‘無敵’來的?我怎么覺得只要你識字,換我倆也能完成上述這些事呢?”
“誰說的?”孫亦諧道,“你能在不到一個晚上的時間背下半本上乘武功的秘笈?”
“那要看情況了。”黃東來道,“如果我也在少林寺學(xué)過七八年,熟悉他們的基礎(chǔ)心法和一些武學(xué)理論,那我也是有可能做到的!彼㈩D半秒,接道,“就拿那顧其影筆記來說吧,要是換一個對化學(xué)毒理一竅不通的人來,可能他連看幾天也記不下幾個配方,但到了我手里,只要過過目,很多東西就能記個八九不離十,這便是一通百通、會者不難!
“哦?是嗎?”當(dāng)孫亦諧不知道如何反駁的時候,通常就會說這句。
“哎呀,孫哥你就別打馬虎眼了!秉S東來多了解他啊,“知道你讀書少,不識幾個字,也不擅長背東西,你以己度人,自然覺得那什么金腳銀腳有點東西!
“毛!”孫亦諧道,“黃東來,你不要誹謗我!老子智力高得一逼!
他們正這么聊著天呢,忽然,只聽得“嗖嗖”幾聲,數(shù)支利箭忽從林間竄出,直襲三人的所在。
“小心!”雷不忌是反應(yīng)最快的,他一邊出聲提醒兩位大哥,一邊揚(yáng)手就擋。
那么你說用他用手擋箭這沒關(guān)系嗎?
當(dāng)然沒關(guān)系……
在這個武俠世界,只要你的武功夠高,你想用臉接箭都沒關(guān)系,今天要是那“石中虎”謝潤在此,他就可以用臉來接。
這雷不忌的功夫呢,顯然還不如謝潤,也不如當(dāng)初用指功便可輕松化解冷箭的沈幽然;不過,在這種開闊的地形上,用拳掌側(cè)向擊飛襲來的箭矢,這他還是可以做到的。
而那黃東來呢,也不是很怕這箭襲,黃門三絕里本來就有一門是暗器,所以這種遠(yuǎn)程攻擊的手段算他的看家本領(lǐng)之一,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正常施展武功了,且功力大增,隨便拿點石子兒什么的把箭矢打飛就行了。
唯有那孫亦諧,見箭雨襲來,只能抱馬側(cè)傾,將自己的身體藏到馬身和同伴之間,然后祈禱自己的馬別中箭。
當(dāng)然他的謹(jǐn)慎也是有道理的,他那護(hù)身寶甲只能保護(hù)軀干的部分,萬一四肢和頭被射中、萬一箭上還有毒……那他就遭重了。
“糟了,越來越多了,快跑吧!”擋了一陣兒后,雷不忌便發(fā)現(xiàn)有點招架不住了,因為那箭矢從最初的幾支一發(fā),漸漸變成十幾支、二十幾支一發(fā)……看起來這埋伏著的人馬還真不少。
另外,隨著箭越來越多,三人自己雖是沒事,但他們胯下的三匹馬都中了幾箭;一時間,那三匹馬皆是嘶鳴不止,并不受控制地開始胡亂走動,給馬上的三人招架箭雨也帶來了更多的困難。
“好!走!”黃東來和孫亦諧幾乎是同時應(yīng)聲。
三人呼喝一陣,紛紛一抖韁繩,催馬而奔。
他們的馬本來就已經(jīng)驚了,被這么一催自是向前狂奔而去,停都停不住。
于是,還沒奔出多遠(yuǎn),他們仨就在箭雨的追襲之下先后中了絆馬索,來了個馬落陷坑。
好在這坑……也只是坑,底下沒有豎起尖銳的木樁子,要不然他們?nèi)齻掉下去的瞬間可能就成串兒了。
三人驚魂未定之際,那大坑的邊緣上已經(jīng)圍起了一圈手持弓箭的山賊,在一陣“別動!”的威嚇聲中,一名身形健碩的男子撥開幾名嘍啰,出現(xiàn)在了坑邊。
此人,生了一張餅子臉,劍眉,細(xì)目,蛤蟆嘴,招風(fēng)耳,皮膚曬成古銅色,身著一襲淺色勁裝,其全身上下最扎眼的,是他腳上的一雙銀絲鑲邊快靴。
“三位……”那牛有銀來到坑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坑底的三人,面帶得色地笑道,“呵……跟我走一趟唄!
這一走,便引出那——過風(fēng)坳湯紱設(shè)局,金銀寨不忌論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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