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影的人,是想要黃東來活著的,所以不能給他下致死的藥。
同一桌有四個人一起喝茶,要用一壺茶讓一個活、三個死……這種下毒的技術(shù),黃門可能會有,但幽影嘛,就連顧其影本人都不行。
因此,這茶鋪后廚給黃東來他們下的,是“活藥”,不是“死藥”。
當(dāng)然,他們也明白,想要用藥制住這幾人,并不容易。
且不說黃東來這種武林頂尖用毒世家的少主,就算是那冉凌,也不是那么好騙的。
因此,幽影的人,給他們用了一種相當(dāng)高級的秘藥——“朝露”。
顧名思義,此毒無色無臭無味,形同朝露;只需在一壺茶中加入少少的幾滴,便能讓喝下這茶的人在一定時間內(nèi)出現(xiàn)“平衡感錯亂”的癥狀。
那么這種癥狀具體會讓人怎樣呢?
其實你要是閉上眼睛躺著不動,就還好。
但你若是想動……哪怕你只想睜著眼睛維持站立的狀態(tài),也會感到天旋地轉(zhuǎn),并很快摔倒在地。
要形容的話,中了這種毒的人,就好比是大腦在高強度地體驗云霄飛車,但身體并未沒跟上。
而且這“朝露”也沒有什么解藥,因為其藥效在半個時辰后便會自行消退,你只要熬過這半個時辰就行了;只是,在中毒的這半個時辰內(nèi),中毒者勢必會變成個連站都站不穩(wěn)的廢物。
當(dāng)然了,理論上來說,如果你的武功高到“僅僅是躺在地上胡亂出招也能讓別人近不了身”,且你的體力和內(nèi)力足夠你這樣折騰半個時辰以上……那你確實也不怕這毒。
可惜,眼下黃東來他們四個,都沒到那個實力呢。
因此,他們四個稍微喝了一會兒茶后,孫亦諧第一個就倒了下去。
“不好!”孫哥的平衡感是亂了,但智力可沒亂,他倒地的瞬間就喊出聲來,“茶里有毒!”
他這一喊,黃東來、雷不忌和冉凌都跟炸了毛似的,噌噌噌就站了起來。
誰知,這不站便罷,一站吶……那三人身上的毒性也都加速發(fā)作,讓他們突感一陣頭暈。
轉(zhuǎn)眼功夫,他們四個全都踉蹌倒地,想支撐著身體爬起來都不行。
周圍的茶客們也都傻眼啦,心說這是什么情況啊?這光天化日的,難道又有什么江湖仇殺?
他們還沒反應(yīng)過來咋回事兒呢,這茶鋪里的伙計們便紛紛從后廚涌了出來,且一個個兒的全都抄著兵刃……
這幫茶鋪的人啊……或者說這幫幽影的人,其實在下藥的時候就已明白,今兒這茶鋪也算開到頭兒了;不過他們也并不在乎這個,因為若能逮住黃東來再捎帶上一個錦衣衛(wèi)的冉凌,損失這么一個據(jù)點也不叫事兒。
于是,桌邊那四人剛倒地,這些幽影的成員們就迅速地行動了起來。
他們甚至都不用自己主動去驅(qū)散群眾——大朙朝的百姓對這些江湖事可是太熟悉了,那“倉啷啷”的鋼刀出鞘聲一起,周圍喝茶的老百姓就全都跑了,沒有一個留下茶錢的……
坐在柜臺后的曲辛這時也動了起來,他眼看那些無關(guān)人等都跑出去了,便順勢一抬手,拉動了一個藏在柜下的機關(guān)。
這機關(guān)一動,茶鋪那店門的上面便呼一聲掉下一卷厚實的布簾來,將店內(nèi)和店外就這么阻隔開,只一瞬間,便成了外面看不見里面,里面也看不見外面的情況。
同一時刻,十幾把刀劍,已然抵在了地上那四人的身體各處。
幽影的這些人根本也不需要說什么“別動”,因為那四位用自己的身體就能感受到這一訊息。
“此地不宜久留,快把他們都捆起來,堵上嘴,從后門走,有什么事帶回‘巢’里再說。”曲辛早已想好了活捉四人之后該如何行事,所以他立刻下達了這個命令。
幾分鐘后,茶鋪前門外大街上的行人們還在沖著那布簾子指指點點呢,后門那兒,黃東來他們四個已經(jīng)被五花大綁并裝在麻袋里扛走了。
等到這里的事傳到衙門口,然后衙門口的差人過來挑開那簾兒時,這茶鋪內(nèi)早已是人去樓空。
…………
黃東來頭上的麻袋和嘴里的破布被人拿掉的時候,那“朝露”的藥性差不多也過去了。
重見光明的他當(dāng)即就定睛看了看周圍,發(fā)現(xiàn)自己此刻正身處在一間茅草屋中;而孫亦諧、雷不忌和冉凌三人也都在他身邊不遠處,他們仨顯然也是剛被摘了麻袋。
雖然他們四位這會兒都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衡感,但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其一,他們的手腳和軀干都還被繩索嚴(yán)嚴(yán)實實的捆著呢,即便是四人中內(nèi)功最深厚的冉凌要以內(nèi)勁直接崩斷身上的繩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另外三人就甭提了。
其次,他們的身后還各站著一名手持兵刃的幽影成員,隨時準(zhǔn)備著應(yīng)付他們的異動;也就是說,即便他們中有人能掙開繩子,也很可能在還沒完成這個動作時就被一刀拿下。
其三,根據(jù)剛才被搬動到這兒所花去的時間推斷,此地很可能是在城外,而根據(jù)那掌柜的所說的話來看,這地兒八成就是這伙人的“老巢”……鬼知道這茅草屋外面還有多少敵人的人馬?哪怕他們能搞定屋內(nèi)這些人,也未必能活著逃離此地。
“黃少俠,孫少俠,雷少俠……”待那四人頭上的麻袋都摘了,在他們幾米開外的一張凳子上坐著的曲辛,也開口了,“你們?nèi)唬勺屛液玫劝 彼f著,又瞥了冉凌一眼,“若非冉總旗突然殺出來攪局,昨夜我就將你們這里來了,呵……不過,這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誰又能想到……你們今天居然會自己送上門來,這還真是老天有眼。”
他話音未落,那冉凌就怒道:“我呸!你們這幫幽影的賊黨,冉某竟會一時大意落到了你們的手里……當(dāng)真是蒼天無眼!”他說到這兒,轉(zhuǎn)頭看了看身邊的三位少年,“只可嘆……連累了這三位少俠和我一同被抓。”他又搖了搖頭,再瞪向曲辛,“有本事你就放開我,我一個人對你們?nèi)浚 ?br />
“哦?”曲辛聽了這話,想了想,既沒生氣,也沒接對方的茬兒,反而問道,“冉總旗……打我倆見面到現(xiàn)在,我可是從沒說過我們是什么人啊,你怎么就這么肯定……我們是幽影的人呢?”
冉凌態(tài)度沒變,還是很惡劣:“廢話!你自己都已承認(rèn)昨夜在驛館偷襲三位少俠的人就是你們,冉某追查幽影多年,你們幽影的殺手用的武功路數(shù)我會識不出來嗎?”
“嗯……”曲辛點點頭,“原來如此。”說罷,他若有所思地停頓了片刻,再道,“不過,冉總旗武功高強,只怕解開了你,我們會有點兒應(yīng)付不來啊……只能再委屈你一下了。”
“哼……”冉凌冷哼一聲,用鄙夷的口吻罵道,“鼠輩……”
曲辛也不再理他,而是又看向了黃東來,言道:“黃少俠,既然你們現(xiàn)在也已知道我們是幽影的人了,那我抓你們的回來的目的,也不用我再多說了吧?”
黃東來也是冷笑:“呵……你不就是想從我身上套出那顧其影的手記嗎?”他倒是也淡定,“那我也不妨告訴你,我這個人呢……吃軟不吃硬的,你要談,都可以談,但你首先得保證我和我這幾位朋友的安全。”
“那是自然……”曲辛這邊剛開始應(yīng)話,才起了個頭。
那邊的冉凌便再度激動地打斷了他:“黃少俠,萬萬不可啊!那顧其影手記的內(nèi)容若是落到了他們的手上,日后必將貽害無窮,我冉凌這條命不算什……”
“住口!”曲辛也沒等他說完,就反過來又打斷了他,“你一個階下囚,刀都架在脖子上了,還敢在這里大放厥詞?”
眼瞅著曲辛就要對冉凌動手,不料……此時外面忽然傳來了一片廝殺鼓噪之聲。
緊接著,便有一名幽影的殺手推門闖了進來,沖曲辛報道:“當(dāng)家的,大事不好,我們被錦衣衛(wèi)給包圍了!”
“什么?”曲辛聞言,也是緊張地站了起來,“這……怎么……”
“不愧是我衛(wèi)的弟兄,來得還真快……”到了這一刻,那冉凌終于收起了那副莽夫的嘴臉,換上一種冷靜的態(tài)度,對曲辛說道:“難道你真以為,我冉凌是那么好算計的嗎?”
“是你……”曲辛這時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了什么,他當(dāng)即皺起眉頭,瞪向冉凌。
“不錯。”冉凌回道,“是我定的計。”他笑道,“今日我?guī)е簧賯b離開衛(wèi)所之前,已然悄悄安排了幾名手下同我一樣換上便服,在暗處盯緊我們;并且,我還吩咐了他們,若看到什么情況,不要急著動手,先觀望一下再說……呵……我倒也沒想到,這么一個簡單的‘后手’,竟意外的讓我們找到了你們的老巢。”他好似是忍不住了,大笑了兩聲,“哈哈……你方才說得看來是沒錯了,這真是‘老天有眼’啊!”
曲辛聽著他的話,臉上變顏變色的。
這時,一名站在四人身后的殺手言道:“當(dāng)家的,拿他們幾個做人質(zhì),我們還有機會殺出去……”
“沒用的……”曲辛沉聲念道,“錦衣衛(wèi)的作風(fēng),我最清楚了……必要時他們誰都可以犧牲。”
“那……難道要我們束手就擒?”那名殺手又道。
“束手就擒,還能暫時留下性命,再做計較。”曲辛說著,又重新坐下了,一副認(rèn)命了的樣子,“但沖出去……則只有死路一條。”
幾乎在他說完這話的當(dāng)口,屋外極近之處,響起了一聲吼:“屋里的人聽著,你們已經(jīng)被包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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