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月多月以來，他適應良好，從來沒有這種不適感。

    少年忽然抬起頭來，看向床上鼓起來的那個大包。

    她？

    難道……

    這顆心臟還認得她？

    開什么玩笑！

    既然已經和他的身體完美地融合了，就屬于他了，記得別的無關緊要的人算什么事？

    他的心理活動，司靳棠全聽到了。

    白瑾和顧想……

    一顆不受自己控制的心臟。

    記得第一次看到少年和小顧想，那還是個看起來懵懂的有些天真無暇的小丫頭。

    但今天之后，他忽然明白了一些。

    顧想其實并不是那樣的，那次她只不過是還不能夠接受白瑾死了，所以一直在欺騙自己，麻痹自己，試圖在活著的“自己”身上找到一絲安慰。

    但“自己”卻并未因為獲得一顆健康的心臟而去感激誰，更沒有因為她和這顆心臟原主人親近而對她好一點。

    她認清現實后就不再抱希望了，所以今天句句也沒客氣，更沒給他好臉色。

    或許，還在為她溫柔的瑾哥哥的心臟給了他這樣一個壞人而感到生氣。

    不等他繼續想，少年朝那頭走了過去，他一把掀開被褥，抓起小丫頭的手把她拽起來。

    司靳棠稍愣：？這個場景……莫名的熟悉？

    這個視角，不正是昨晚他把晏千尋拽起來的時候嗎？

    熟悉的動作，熟悉的角度。

    下一秒，小顧想瘦弱的身體也一樣撞了上來。

    不同的是，她掙扎起來：“你放開我！放開我大壞蛋！”

    “你的瑾哥哥已經死了！”

    她一愣，紅紅的眼瞪著他，吼起來：“我知道！你不用重復！我知道他死了！”

    “但——”

    「但這顆心臟為什么這么不受控！？」

    小顧想依然在掙扎，開始亂捶人，好幾下都捶在他胸口。

    隔著一具身體，司靳棠竟然也感受到了相同程度的疼痛感，這種感覺……

    就像那天他抱著晏千尋時，心臟一邊跳動一邊疼痛著的時候。

    晏千尋……為什么又是晏千尋？

    明明是在看跟顧想有關的劇情，他為什么總是想起晏千尋？

    “啊疼……”少年和顧想雙雙摔在地上。

    顧想嚇了一跳，雙手顫抖著去撫摸他的胸口：“瑾哥哥……瑾哥哥……”

    她還趴在他胸口聽了一下，噗通，噗通，很健康地跳著，沒有事！

    少年怒著推開了顧想，將她掃去一邊，啞著聲：“他死了！從今以后它是我的心臟！”

    「我不想再聽到那個名字！」

    少年站起來往外走，司靳棠明明是跟著他一起走的，卻還是能看到小顧想怔怔地坐在地上，抱住了自己的雙膝，兩眼無神不知道看在哪里，嘟囔著：“瑾哥哥還活著……還活著……”

    像是真的瘋了一樣。

    有那么一瞬間，他想過去摸摸她的腦袋。

    下一秒，他感到了詫異。

    他剛才，是有了同情嗎？

    對一個在夢里見過幾次的小丫頭？

    少年回房時，剛好又碰見蘭姐：“呀，少爺？您是生氣了嗎？”

    “……”少年一怔。

    「我……生氣了？」

    「不可能，我怎么會生氣？」

    「我真的生氣了？」

    「因為那小瘋子？！」

    是的，他生氣了。

    從他情緒開始失控，司靳棠便知道了這一點，所以剛才他也在懷疑著什么。

    直到現在聽到少年的心聲，他便確定他們是一樣的，缺少共情能力，對他人過于漠視，幾乎沒有七情六欲。

    權野一直就說他是個沒有心的人，從小就是。

    這樣的他，竟然生氣了，情緒波動非常大。

    「是這顆心臟！」

    「她‘瑾哥哥’的心臟在作祟！」

    “少爺？”

    “不許給她晚飯！”

    蘭姐一愣：“誰？……少爺是說……想想？可是老太爺離開前吩咐過……”

    “不許給！”

    留下這么一句話，少年回去了自己房里。

    既然一切是以顧想開始，他就讓它以顧想結束！

    「心疼了是嗎？我會讓你習慣這種疼的！」

    「死了的人就別再禍害活著的人了！」

    「你越是護著她，我就越不放過她！」

    「你能復活嗎？」

    「你護不住！」

    司靳棠：“……”

    也沒人回答他，自己跟自己聊得挺開心的？

    白瑾已經死了，又聽不見這些話。

    棠爺表示，游戲體驗真不好，也不能自己選劇情，就這么看著。

    最讓人無奈的，是眼睜睜看著那個分明就是自己小時候的少年，說著做著讓他都嫌棄的話和事。

    如果最后證實這些都是他曾經做過的……

    “……”可能還是永遠都別記起來要來得更好一些。

    這次的劇情有點久？怎么還沒出去？

    他眨一下眼，忽然看到外面天已經黑了，應該是時間被快進了，眨眼就到了晚飯時間。

    “爺爺”不在，少年就是山大王，蘭姐不敢不聽他的話，于是真的沒給小丫頭飯吃。

    小丫頭雖說是“爺爺”欽點的孫媳婦，但司宅別的人可沒拿她當未來少夫人看，該指派她干的活她也還是得干。

    干完了活，肚子更餓了。

    少年在院子里轉了一圈，看到了她。她正捂著肚子蹲在地上。

    少年踱步到她身旁，沒有扣扣子的白襯衫顯得有些松垮，因從小心臟不好時常做手術的少年此時其實身形有些清瘦。

    小顧想聽到聲音，側頭就看到那雙白色的休閑鞋，順著這雙鞋慢慢看上去，月夜之下，少年清冷的目光掃下來，像是無意地道：“想吃飯嗎？”

    小顧想知道，是這位少爺不讓蘭姐給她飯吃的。

    “你把這里的花花草草處理完了，我就給你飯吃。或者——”

    「或者你求個饒，我考慮一下。」

    他話還沒說完，小顧想什么都沒說，一只手摁著自己的腹部站了起來，給花草捉蟲，剪葉子。

    她要吃飯，她肚子餓了。

    在福利院的時候沒少餓肚子，把胃餓壞了，現在只要肚子一餓，她就胃痛。

    司靳棠看著她摁自己身體的部位，忽然皺了皺眉。

    那個位置是胃吧？

    一個才十歲的孩子，胃就已經壞了嗎？

    就像大人總說小孩子沒有腰一樣，一個孩子如果說自己胃痛，大人都不會信的，就好像小孩子沒有胃似的。

    但他確信，小丫頭可能是真的胃痛了。

    而這位幼稚的小少爺，卻還在玩著他自己的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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