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此時孟煩了的想法,他承認了自己的自私和怯懦。于是他坦然面對,于是他選擇了當逃兵。
他就這樣越過禪達城外的水田,戴著一個斗笠,挎著一個臟兮兮的包袱,看上去像是逃難的難民一般。
孟煩了來到了小書蟲所說的那個地方。
這個地方他非常熟悉,在前段時間,他們追擊來到東岸的日軍,最后一個日軍便是被他們堵到了這個位置。
最后這個日軍在唱了大半天歌曲之后,選擇了割腕自殺。
那是一處令人絕望的險灘,水流湍急的可怕。怒江的江水,在這里面容猙獰,翻滾的波濤,甚至能將輕盈的羽毛拉到水底。
他逃到江對岸,去看望自己的父母決心如此之大,以至于他看著那滔滔江水,都鼓足了勇氣,要跳下去。
可是當孟煩了真的來到江邊,打算跳進去,泅渡到對面的時候。那嘩啦啦的降水,如同是暴風雨的咆哮,讓他的膝蓋一軟,便癱倒在了地上。
他終歸是害怕了,孟煩了坐在江邊,為自己的恐懼和怯懦尋找著冠冕堂皇的借口。
例如這里水流過于湍急,小書蟲也只是聽禪達城的老人說這里能夠渡江,保不齊那個老人在吹牛逼。
小太爺這么聰明一人,怎么就能輕易地去相信,一個書呆子愣頭青口中說的話呢?
現在孟煩了徹底迷茫了,他之前一直覺得自己當逃兵,是鼓足了勇氣去江對岸見父母。
可是現在他發現,自己連渡江見父母的勇氣也沒有。見父母也只是一個借口,他只是不想死,不想像南天門上的那一千多座墳墓里面的人一樣,死的連渣都不剩下了。
他坐在江邊,幾乎要哭出聲來。
現在27歲的孟煩了,重新認清了自己的本來面目。而這個本來面目如此丑惡,以至于孟煩了都不敢去承認,那就是真實的孟煩了。
就在這個時候,腳步聲傳來,這讓孟煩了下意識地回過頭去,然后壓低了帽檐。
一個身穿國軍軍服的士兵,站在他的面前,操著一口南京口音道:“這位兄弟,國難當頭,豈能坐視啊!不如參軍報國,抗擊日寇啊。”
孟煩了將自己的臉龐,隱藏在帽檐形成的陰影下面,然后裝成是一個啞巴,在那里“阿巴阿巴”
不過這個士兵顯然很有經驗,笑著說道:“我這一路上走來,碰到的十個人里面,倒是有九個是在給我裝啞巴。你這是真啞巴,還是假啞巴,跟我走一趟就知道了。”
說完,他便給后面的幾個士兵打了一個手勢。
孟煩了被捆綁在了十字架上,便好似是受難的耶穌一樣。
可他不是耶穌,他是逃兵,最為人不齒的逃兵。
在虞嘯卿的師里,逃兵是要吃槍子兒的。孟煩了幾乎能夠想出來,虞嘯卿在槍斃自己之前,會怎樣的言辭激烈,將他批的體無完膚。
最后掏出搶來,砰一聲打爆自己的腦袋。
不,虞嘯卿不會親手槍斃自己的,值得他動手,至少也得是營長一級的。比如那個炸橋的國軍營長,還有那個主力團團長,他的弟弟。
自己這個小角色,多半是何書光或者是張立憲。甚至是某個說不上名姓的新兵蛋子。
孟煩了就要死了,沒有死在沖鋒的路上,沒有死在撤退的路上,死在了當逃兵的路上。
將他捆綁在十字架上的兩個士兵,都是新兵。一個滿口的方言,一個結結巴巴。
“真····真是丟人,還···還要我們來····來看守著你。”
結巴的新兵對這個差事很不滿意,畢竟此時天氣炎熱,這里位于中國西南邊陲,更是炎熱的無以復加。
而為了懲罰孟煩了,他們將這個逃兵的十字架,埋在了烈日之下。在方圓幾十米之內,絕對不會有任何一棵樹的枝葉,會給這個逃兵提供些許的陰涼。
孟煩了被捆綁在主力團的陣地旁邊,那些士兵們看了他幾眼,便失去了對這個人形物體的興趣。
只有這個結巴和方言,還有功夫和孟煩了說兩句話。
“瞅瞅,人家主力團就是不一樣啊,配發的都是好槍啊。那槍,美國槍把!”
孟煩了看著不遠處,正在分發新裝備的主力團士兵道。
那些都是從“駝峰航線”運輸過來的美式裝備,都是美國的M1加蘭德步槍,可比他們之前使用的那些個漢陽造什么的,要好上太多了。
“再看,再看,你也用不上了。”
那個說方言的新兵說著,便用腳將掩埋十字架的泥土踩的結實一些,生怕孟煩了會將十字架拔出來,然后背著十字架再做一次逃兵。
夜幕降臨,孟煩了開始思考,自己到底是被太陽暴曬而死,還是死于長久無法飲水而導致的干渴。
因為目前來看,似乎槍斃自己,都需要浪費一顆寶貴的子彈。而那顆子彈,用來打在日本人的身上,說不定還能夠消滅一個敵人。
最后孟煩了意識到,他大概不會死于這些,而是死于無人理會的寂寞和孤獨。
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迷龍從黑暗之中,向孟煩了走了過來。
他將孟煩了嘴巴上的破布條拉出來,然后露出他標志性的笑容,帶著嘲諷和挖苦,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對孟煩了看似漫不經心的關懷與同情。
此時看到這張臉,孟煩了感到分外親切。他甚至想要抱著迷龍親一口,畢竟他確定自己不會死于孤獨和寂寞了。
“干···干···干什么呢!”被驚醒的結巴,跑過來拿槍指著迷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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