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親家母在院子里大吵了一架，老王兩口子把金鳳婆婆拉進屋里，谷阿姨和云峰，勸說著金鳳母親，回到金鳳屋里。三個人進屋一看，大吃一驚，見金鳳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云峰趕緊把金鳳抱到床上。兩位老人嚇得腿直哆嗦。

    “咱們趕快把她送醫院吧！”云峰焦急地說。沒想到金鳳母親卻擺擺手說：“不能去醫院，她可能老毛病又犯了。”姑侄二人不解，詫異的看著她，又看了看床上的金鳳，好像和睡著了一樣，手腳會偶爾的動一下，嘴里發出輕微的聲音，好像在說什么。

    “她這是又犯病了，去醫院也看不好。”金鳳母親無奈的搖搖頭，臉上的表情很痛苦，她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上哪再去尋找那位神醫，她用手輕輕地撫摸著女兒的頭，就像金鳳小時候生病時那樣。

    觸景生情，谷阿姨的心里不是滋味，她做夢都想有個女兒，可偏偏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兒子死了，另一個下落不明，連相依為命的小孫子天宇，也和她半點血緣關系沒有，要說這世間命苦的人，她也算排的上號了。

    忽然，她的腦子里閃出一個奇怪的想法，金鳳和自己的命運差不多，同命相憐，能認個干女兒到是件好事。心里想著，就順嘴說出來了。金鳳母親一愣，真看不出這位谷阿姨，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今天，她是第二次去家里給她侄子提親，怎么現在又要認金鳳做干女兒，哦，明白了，她是看金鳳有病了，有點后悔。心中暗想：“你后悔了，我還不太樂意呢，你侄子，是什么樣的人，我們也不了解，還不是憑你嘴一說嗎。”

    金鳳母親，谷阿姨，谷云峰，三個人默默無語，誰也找不出合適的話題，眼睜睜看著昏迷不醒的金鳳，云峰實在是不明白，人一直昏迷著，為什么他母親就是不讓去醫院，按說非親非故，可他的心里，不由自主的，一陣陣焦慮不安。

    “大妹子，我們娘倆先回去，小孫子一個人在家，我也不放心，看看不行，趕緊送閨女去醫院，”谷阿姨覺得這樣干坐著，也挺尷尬的，起身告辭，“云峰，把你電話給你嬸子留下，”谷阿姨朝云峰使了個眼色。

    云峰心領神會，包里有現成的紙筆，寫完了隨手壓在煙灰缸下。“大妹子，有事給云峰打電話，別不好意思，他自己開車，去哪都方便。”“行，短不了麻煩您們。”金鳳母親含糊的答應著，姑侄倆告辭走了。

    送走他們娘倆，金鳳母親回到屋，看著躺在床上的金鳳，心里難過，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唉，這孩子，命不好，自打結完婚，就沒過過一天松心的日子，要依著我，上次病好了，就不回來，省著伺候著豬爺爺狗奶奶們，伺候半天，落好嗎？

    想起剛才金鳳婆婆那個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我閨女，在你們家，吃苦受累，伺候著你們，你兒子都沒了，按理說，兒媳婦伺候得著你嗎，抬腿走人，你也無得可怨，我閨女心眼好，對你比對我這個親媽還好，你可從來，沒把她當親閨女。

    又想起剛才走的姑侄倆，這人呢，還真就講個緣分，早會兒也不認識，只是在醫院見過一面，就相中金鳳了，看他這侄子，面相挺忠厚的，人不錯，金鳳要真能和他成了，后半生，也算是有了依靠。

    猛然間想起他留下的電話，對，把它收好，別弄丟了，放哪了呢？抬頭看看，桌子上的煙灰缸底下，壓著一張紙。真是個細心的人。

    她想把那張紙收起來，忽然間覺得不對勁，那張紙，是對折的，壓在煙灰缸下，怎么看著那么厚，趕緊拿起煙灰缸，啊，里面有一沓錢，哦，明白了，他這是怕我不要，偷偷留下的。

    紙上有一行字，寫到：“嬸子，出來的匆忙，只帶了這點現金，您暫且收下，需要錢您給我打電話，谷云峰，13502081554。”金鳳母親，沒上過學，這幾個字，都認不全，只認得電話號碼，和那一沓百元鈔票，反復數了兩遍，兩千四百元。

    她的心有點激動，這孩子還就是個實在人，看這個錢數，有整有零，把身上帶的錢都留下了，看來，他對金鳳還是有意思，唉，這閨女，怎么偏偏這時候病了，難道是倆人沒有這個緣。

    “老嫂子，不是我說你，你真不該跟你親家母吵架，軍偉媳婦對你可不錯，現在，這樣的年輕人太少了，你對人家媽媽那個態度，說真的，我都看不下去，不能向著你說，話又說回來，還是咱一家子近，我說這話是為了你好，別人人家誰管你這家務事。”

    另一間屋里，金鳳婆婆氣呼呼坐在炕上，老王老婆坐在沙發上，老王則拄著拐，在屋里來回溜達，指指點點，數落著金鳳婆婆。“老嫂子，你也消消氣，軍剛他爸說的也對，他就是好話沒好說，您這個兒媳婦，對你老公母倆，確實不錯，得哄著點人家。”

    老王老婆也跟著打圓場。金鳳婆婆沒做聲，剛才在院子里，也不知哪來的那么大火，現在聽他們倆這么一說，越發的覺得對不起金鳳，想起以往的事，樁樁件件，金鳳足足對得起他們老兩口子，對得起這個家，除了和軍偉沒孩子，其他的，沒有一點抱憾。

    今天和親家母鬧這么一出，顯著自己有點不近人情，金鳳為了這個家，操勞過度，昏迷不醒，我這個當婆婆的，還和他媽媽吵架，讓別人看著，好像我這人太混，想到這，故意找個轍，和老王兩口子說道：“我今兒發火，不沖別人，就沖那娘倆。”

    “老嫂子，你這人真軸，怎么就跟你說不明白呢，你要這樣，沒人管你的事，人家娘倆怎么對不起你了。”老王有些氣憤地說道。“哦，我不是說的我兒媳婦，是說今天來的那娘兩。”金鳳婆婆看老王誤會了，趕緊解釋。

    “哪娘倆？”老王和他老婆互相看了一眼，不明白金鳳婆婆的意思。“唉，我跟你們細說吧，你們看今天來的那個男的和那個老太太了嗎？那是姑姑和侄子。”金鳳婆婆詳細的講了他們的事。

    “哦，有這事，要說這也算是好事，軍偉媳婦這么年輕，人家要想找主，你也不能攔著。”老王溜達累了，吃力地坐在沙發上，搖頭晃腦的，分析著這事，“那軍偉媳婦是怎么想的？他還跟我商量著把這房賣了，給你養老。”

    “哼，房子是不能賣，賣了房我住哪？”金鳳婆婆語氣堅定地說。“金鳳說，她還有三間房，讓你和她一起住，這房是道北的宅子，能賣個好價錢，她賣房也是沒有辦法，欠了那么多帳，什么時候能還上。”老王話里有話。

    一提到金鳳要賣房還賬，金鳳婆婆氣就不打一處來，心里說：“她還什么賬，還不是你們逼著她要錢，就沖你們這樣，這房也不賣，有什么轍你變去，好漢要不出沒錢手，金鳳病倒了，要是再擠兌我們，真的有個三長兩短，指不定誰給誰錢呢。”

    老王看出來了，一提到賣房，他這個嫂子臉就變了，他能猜出來，這個寡婦老太太，心里是怎么想的，雖然是一家子，這些年關系走的也不太近，大哥一輩子窩窩囊囊，死氣不出，老王跟著樣的人哪有話說，倒是金鳳，說話辦事，比這家人強得多。

    三個人一時沒了話，老王兩口子不冷不熱的安慰了金鳳婆婆幾句，回家了。已經過了晌午，每天，金鳳都會準備好熱騰騰的飯菜，喊她吃飯，或者是給她端過來吃。現在，金鳳昏迷不醒，家里一分錢都沒有，清鍋冷灶。想到這些，金鳳婆婆心里難受極了。

    她躺在炕上，似睡非睡。忽然覺得，屋子里有人說話，猛地睜開眼，沒有人呀，是不是剛才睡著了，做夢。可能是剛才打了個盹，覺得有了點精神，心里也不那么煩亂了，怨氣也沒了，饑腸轆轆，一天沒吃飯了，唉，這人呢，死不了，就得想辦法填飽肚皮再說。

    別看快七十的人了，她的身體，沒什么毛病，就是頭兩年，兒子沒了，對她打擊挺大，去年老伴又走了，這爺倆走得太突然，她精神上受了刺激，有時候精神恍惚，拿東忘西，金鳳怕她出危險，電飯鍋，煤氣爐，都不讓她用，飯，等著金鳳下班再做。

    碗櫥里，有幾個饅頭，一包掛面，還有十多個雞蛋，嗯，掛面湯臥雞蛋，再泡點涼饅頭，就行了。她打開截門，打了好幾下，煤氣爐也沒著，可能是電子壞了，她學著金鳳，用打火機點，“砰”的一聲，冒出個大火球，嚇了她一跳，煤氣爐總算點著了。

    “唉，這煤氣爐就不是個玩意，不如大柴鍋好用。”她往鍋里添點水，嘴里自言自語。一會兒，面湯做熟了。她盛了一碗，好像想起點事，沒有吃，伸著脖子，朝金鳳那屋看看，沒有動靜。

    她，從廚房出來，輕輕地推開金鳳那屋的門，見金鳳的母親，背對著門，躺在金鳳身邊，可能是睡著了，金鳳依然沒有醒，她，輕輕地出來，把剩下的掛面湯，連鍋端出來，躡手躡腳，放到金鳳屋里的桌上，看了看床上的娘倆，輕輕的退出來。

    她喝著碗里的面湯，總覺得有一股肉皮燒焦的味道。想著每天金鳳做的飯，香噴噴的，有滋有味。湊合著吃吧，填飽肚子就行。吃完飯，回到屋里，屋子里同樣有那股糊味，她覺得奇怪，提鼻子聞了聞，糊味還挺大。

    她在屋里，廚房，堂屋，到處轉，仔細聞著，奇怪，走到哪，都能聞到那股糊味。她有點害怕了，有種不祥的預感，仔細搜尋著屋里每一個角落，是不是房頂的電線著了！看了看四周發黑的墻壁，天花板，沒有什么異常。

    屋里也沒有什么電器，睡覺那屋有臺電視機，廚房有個電飯鍋，其它的，沒有用電的東西，趕緊把插銷拔下來，聞了聞，還是有那種糊味。她可真的嚇壞了，滿頭大汗，聞著這股詭異的糊味，難道是金鳳有危險！

    她幾乎癱坐在沙發上，腦子里胡思亂想，雙手抱頭，心中暗想，金鳳要是有什么不測，我也不活了，真的就成了孤家寡人，沒人管了。想著想著，“嗚嗚”的哭起來，趕緊下意識地用手捂住嘴，怕別人聽見。

    忽然間覺得不對勁，張開手，見手上沾了許多灰黑色粉末，放到鼻子下聞了聞，就是那股燒焦的味道！這是什么東西！哦，想起來了，是燒頭發的糊味，她跑到鏡子前，見前額的頭發已經燒焦了好多。

    花白頭發，變成灰褐色的了，卷縮在一起，用手一捋，紛紛掉落，沾了滿手。她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哭笑不得。這準是剛才點煤氣爐的時候燒的，這人上了歲數，還能干什么呀，就是混吃等死啦！

    整整一個晚上，她翻來覆去睡不著，胡思亂想，剛閉上眼，又夢到老伴和兒子，和活著的時候一樣，好像在說些什么，醒來根本記不清，亂七不糟的。天快亮了，才昏昏睡去，隱約間，味道一股香味。

    睜開眼，見桌上放著一碗面條，還冒著熱氣，金鳳醒了！她一骨碌身爬起來，迅速地穿上衣服。看了看墻上的表，剛六點，天已經大亮，太陽都出來了，她幾乎是小跑著，來到金鳳那屋，見金鳳還是像昨天一樣，靜靜地躺著。

    難道金鳳沒有醒！她看了一眼坐在床邊上的親家母，臉一紅一白，尷尬的不知說什么好，愣了半天，還是擠出一句話：“不行給他打電話，趕緊去醫院吧。”

    金鳳母親不屑地看了看她，似乎用一種嘲諷的語氣問道：“給誰打電話？”“就是，就是那姓谷的。”金鳳婆婆結結巴巴地說。“非親非故，給人家打電話干什么！”被親家母這么一問，她還是真的答不上來了。

    回到屋里，疊好被子，拿笤帚掃著床單，腦子里想著事，沒留神，笤帚把正打在左手上，疼得她“哎呦”一聲，忽然想起來，一個好辦法，或許能讓金鳳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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